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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瑗和盛修颐先去了老夫人的荣德阁。
略微坐了坐,世子夫人还有家务事要处理,就先回去。老夫人吩咐小丫鬟带盛修颐去外院书房,看看老侯爷和世子爷、大少爷回来了不曾。
等屋里只剩下东瑗和老夫人祖孙两人,老夫人开门见山问她:“手怎么了?”很心疼的语气,好似怕盛家亏待了她。
“祖母,我昨日在文靖长公主府,刺伤了皇上。”东瑗亦没有拐弯抹角,直接告诉了老夫人。
老夫人猛然抬眸望着她,神色惊疑不定。
那明亮的眸光,似乎要把东瑗看穿般。老夫人的唇色有些白,声音低了下去:“瑗姐儿,你在说什么?这样的胡话,是要灭九族的!”
是啊,这样大逆不道,是要灭九族的。
东瑗把掌心的纱布解开,一条狰狞的伤口翻滚着红肉给老夫人瞧,她的声音轻若羽睫,怕隔墙有耳:“我没有留下证物。有几个目击者,但是他们比我更加害怕事情泄露。”
老夫人听着她的话,表情越发凝重,问她:“你昨日去了长公主府拜寿,是不是他也去了?”
东瑗颔首,就把昨日夏二奶奶如何把她从梨香榭拉出去,她又是如何打算的,都告诉老夫人:“……当初在涌莲寺如此,如今居然在长公主府,倘若他一再这样下去,我和薛家、盛家都没有颜面了。我知道二***打算,就决心跟他明言,大不了死谏。他说,从我出阁那日起。他就夜夜有噩梦。他心急如焚,只想瞧瞧我最近如何。我跟他说了现在朝中的局势,亦让他记得当初为何要盛、薛两族联姻,又告诉他盛家即将也是萧家的姻亲,倘若想要江山安稳。就需割舍。等大权落实那日,自有佳人红袖添香。”
老夫人听了,直直颔首:“然后怎么起了冲突?”
“他根本听不进……他只问我。可否愿意称病,去天龙寺小住半年,他会时常来瞧我。只要我愿意。他会亲自安排。不让盛家吃亏。”东瑗声音里就有了恨意,“我说,‘陛下是想要薛氏做杨妃吗?倘若江山祸起,陛下要薛氏自挂在陛下面前,然后把过失退在薛氏身上,一句红颜祸水来掩盖陛下治理江山的无能吗?’”
老夫人倒吸一口凉气。
这种话东瑗都敢说!
好半晌,老夫人才道:“你真是……你当着他的面,说这般大逆不道的话。你不怕他要你的命吗?瑗姐儿,你怎可如何鲁莽?倘若你有事,忍心叫祖母白发人送黑发人?”
老夫人不由后怕。一向沉稳的手有些抖,看着东瑗面容萧肃。她想起了年轻时的自己。初生牛犊不怕虎,敢言敢行,如今老了,反而畏手畏脚。薛东瑗的性格,像极了老夫人年轻的时候。
“你当时不怕吗?”老夫人拉着她的手,望着她,不由拂过她的脸颊,“你这孩子……”
“我当时很怕。”东瑗眼睛有些湿,“可他听完,暴怒起来,我就不怎么怕了。他压住我的时候,我就把袖子里的金簪刺在他胳膊上。那簪子锋利,我拔出来的时候,自己的手就割破了。我只要逃出去,只要没有人瞧见我,等他冷静下来,总要顾些颜面。我推开他的时候,跑出去顺势把门栓上了。哪里知道,竟然在外面拐角处,遇到了一个带着小厮的男孩子。我被那个男孩子拦住,他随后撬开门也追了出来,也惊动了文靖长公主。”
老夫人的眼眸就沉了下去。
“……他要防着太后,遮掩都来不及。文靖长公主更加不会把事情宣扬出去。那支金簪、带血的衣衫,我都拿了回来,已经洗干净了。只是那个带着小厮的男子……”东瑗求助般望着老夫人,“祖母,您把这件事告诉祖父吧。”
老夫人握住东瑗的手,低声道:“好,瑗姐儿,你做个很好!文靖长公主那里没有落下把柄,她也不敢声张。你祖父会进宫去面见圣上,把这件事向圣上透露几分,他就算恨你,此前也不敢动手。”
然后道,“他也该醒醒了。”
东瑗垂首,颇有感触。倘若他再不清醒,一再如此任性胡闹,他就真的是个扶不起的阿斗,想做个明君也是黄粱梦。
“太后进宫七年,才诞下太子。那时先帝已有六位公主,初得嫡长子,欢喜不已,也对他多有溺爱。只是先帝晚年,对权臣依赖得紧,反而给太子立起规矩,他才有了些约束。后来他践祚九五,萧太傅又处处挟制他。瑗姐儿,他除了在萧太傅这里,一生没有碰过钉子,你和他的梁子是结下了。哪怕你人老珠黄,他都要得到你出这口气,他就是这种性格。”老夫人叹气。
东瑗后背就阵阵寒意,却咬牙道:“祖母,难道这不是命吗?倘若那日没有在荣德阁门口遇着,兴许我如今的日子平静无波。既是命,上苍总有他的安排。我不做亏心事,尽孝尽忠,宽和待人,上苍总会垂怜我几分吧?有了这件事,萧太傅未除之前,他应该不会再来找我的,总算有了些安静……”
老夫人听着东瑗的话,又是不忍,又是欣慰,动容对东瑗道:“想当年,祖母嫁到薛家时,你祖父才十六岁,空有爵位,家底空虚,又无亲兄弟帮衬。可如今呢,咱们家儿孙满堂,你祖父也是三朝元老。瑗姐儿,今日不能说明日的话,你在盛家要踏实过日子,不要怕。”
东瑗点头。
说了半天话,老侯爷和盛修颐也回了内院。东瑗和盛修颐又去锦禄阁给五老爷薛子明和五夫人请安。
五老爷看着盛修颐,就随口问了他几句学问上的话。
盛修颐引经据典,回答得很锦簇漂亮,薛子明眼睛就亮了起来,倒没有因为东瑗而继续冷落盛修颐,亲切叫他天和。
“在这里吃饭,咱们爷俩说说话。天和,我前日做了两篇文章,回头你瞧瞧去。”薛子明笑起来。
五夫人杨氏就微微蹙眉。
盛修颐忙笑道:“外父赐饭,小婿铭恩于心,只是方才在荣德阁,祖父先言留饭了。”
薛子明想了想,道:“那你和瑗姐儿晚上在我这里吃饭。”
东瑗错愕,忙垂首敛了情绪。
这可是她第一次听到她的父亲叫她瑗姐儿。从前她来给薛子明请安。薛子明总是爱答不理,冷得叫人尴尬。
盛修颐就替东瑗回答:“多谢外父……”
等盛修颐和东瑗出了锦禄阁,薛子明还在欣慰含笑:“天和学问精通,有国士之才学啊!”
五夫人杨氏就冷哼:“你们都捧着他!什么才学,连个功名都没有!”
薛子明的高兴就减了几分,不悦对五夫人杨氏道:“你懂什么?他是盛昌侯世子,将来要承爵的,考功名做什么?太子未定,他考了功名也是前途未卜……我跟你个妇道人家说什么呢?”
把五夫人气得半晌无语。
吃了饭,五老爷薛子明去了外书房,十二姑娘薛东琳和胞弟薛华逸来请安。
五夫人还在不痛快,杨妈妈正好拿单子来问她:“晚上招待九姑爷,夫人,您添些菜,奴婢叫厨房早些备着。”
五夫人就冷哼着瞥了她一眼,厉声道:“是你们什么正经姑爷?”
薛东琳眼眸亮了亮,问母亲:“盛家的世子爷要来吗?”
五夫人瞪了她一眼。
杨妈妈见她发火,忙拿了单子退下去。到外面跟碧桃、碧柳商量晚上添的菜。九姑爷头一次在五房这里吃饭,又是新姑爷,自然要隆重些。碧桃和碧柳帮着拟了菜单。
碧桃又对杨妈妈道:“您拿去厨房,说夫人会添十两银子给他们,让他们放心做好。”
杨妈妈就指了指菜单,为难道:“做这些东西,二十两银子怕都打发不过去啊!”
碧桃也为难:“就这十两,我都不知道如何跟夫人开口呢。妈妈,五爷像是很喜欢九姑爷,夫人又不高兴。可总是咱们五房的面子,您不如去问问五爷要不要再添几个菜,顺便看看五爷的意思?说不定银子就有了……”
杨妈妈就啐她:“这事是夫人管,我拿去问五爷,不是在五爷跟前说夫人不贤良?我这老命还要不要?”
碧桃就忙赔笑:“是我思量不周……”
她们正在耳房里商议,十二姑娘薛东琳正好路过,听到丫鬟和杨妈妈唧唧咋咋,还提了句“九姑爷”,就忙站住了脚步,侧耳倾听。
听到说五夫人不愿意出钱置办酒席,薛东琳就在帘外咳了咳。
把杨妈妈和碧桃、碧柳吓了一跳。
薛东琳已经撩帘而入,道:“我爹留盛家世子爷用饭,菜自然要精致的。妈妈,你去跟我来,我垫三十两银子。”
她一句都不说“九姐夫”或者“九姑爷”。
十二小姐一向不喜欢九小姐,杨妈妈也没有多想,见她肯出钱,还以为是她要替五房做脸,忙笑盈盈跟着她去了。
那边五夫人杨氏喊碧桃。
碧柳和碧桃就忙进去服侍。只是碧桃看了眼十二小姐的背影,总觉得她的慷慨有些怪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