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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丫头小厮原本都是吓得战战兢兢,这会儿听傅秋宁说饶过这一回,只不许再有下一回,他们原本就是要拦着少爷姑娘们,只是不敢放肆,如今得了这话,自然吃下了定心丸,忙都跪下应是。”
这里雨阶取了竹板子来,傅秋宁便命她责罚。想拿雨阶一介女流,又公正,既对金藏锋兄妹两个下不了手,自然对其他几个孩子也是轻轻打过就算。这也是傅秋宁变相的手下留情了。待几个孩子挨完了板子之后,她就沉声道:“今儿这教训,你们记住了吗?”
金藏锋和金振翼等人,包括金振轩和金绣贞姐弟两个,都老老实实地回答记住了。这里傅秋宁点了点头,叹口气道:“非是大娘对你们太过严厉,轩哥儿二姑娘不信回去问问你们娘,她也必然是赞同我这做法的。翼哥儿出事才过了多久?你们就把这教训都忘了?如今这里不是京城,就委屈些在家里吧。你们喜欢这小猫,便养着,算是做个伴儿。只是有一条,既养了,就要好好儿地养,它们虽是畜生,也能承欢解闷,就如你们的一个小朋友般。既能使你们开心,你们就该善待,若是让我知道有人拿它们出气,动辄打杀了,那我是不依的,你们爹爹也最痛恨这样无情之人,俗语说,小事里着眼,看得却是大去处。连玩伴都不能善待的人,还指望着他将来能替家族出力?孝敬父母友爱兄妹吗?若不能做到这样,何必生而为人?”
傅秋宁这番话看似训示几个孩子,然而自己膝下的四个孩子她心里却都明白,虽然金振翼算是个愣头青,本质却也不坏。断断做不出虐杀动物的事情。因此她这番话却是等于是独独对金振轩金绣贞说的。那两姐弟平日里看着就觉着阴沉有心计,又有那样一个母亲,此时虽然也抱着只小猫像是喜欢非常的样子,然而小孩子若残忍起来,比大人还触目惊心。谁知道他们一旦气不顺了,会不会就拿这几只可怜的小家伙出气?因此先把话撂在这儿,再把金凤举抬出来,日后他们就算要做这样事情,也得在心里先掂量掂量。
因说完,又见几人都挨了板子,不管雨阶力道再怎么轻,几只小手掌心也是红通通一片。傅秋宁也就先心软了。命几个孩子起来。她则站起身,去她们怀里看那几只小猫。
虽然是倾盆大雨,但是几只小猫身上湿的却并不厉害,显然就是这兄妹几个全力护住的结果。那几只小猫也不过就是巴掌大小。看样子出生还不满一个月,眼睛偶尔睁开,“咪”的一声叫,弱弱的让人忍不住就心生怜爱。她抚摸了几下,便忍不住好奇地看向一边,只见在椅子边站着那只高大削瘦的老猫,此时正瞪圆了眼睛看自己,那面上竟似是有几丝紧张之意。
“好了,你们回去吧。在自己房间里给小猫找个窝,可别怪我没事先告诉你们,养猫可不是件轻松事儿,抱着搂着时候固然舒服,平日里看着玩耍也有趣儿,只是吃喝拉撒起来,也有你们受得。”她说完。便对那几个丫鬟道:“你们回去帮着哥儿姐儿们安置,等到这几只小猫大了,稍微训练下,它们就知道在外面拉撒,不会弄脏屋子,到那时,也还轻松些。”
众人答应着去了。那老猫见孩子们被这几个小家伙全都抱走了,急得只想追。可一出门就傻了眼,几个孩子进的都是各自屋子,并不是在一处。于是那老猫看了一会儿,想一想就奔着一个屋子进去了,恰巧就是金振翼的房间。
“这只老猫倒有些趣儿。”傅秋宁微微一笑,对雨阶道:“你看它多通人性。若不是瘦的那个样儿,我真怀疑这怕是一只狸猫精呢。竟似是能听懂我的话。这也不算什么,它眼看着要下雨,竟能找来这里寻翼哥儿,又忍着痛将孩子们给这几个孩子抱养,单这份心思,可不是普通的猫能有的。”
雨阶笑道:“我瞧这老猫虽瘦,两只眼睛却有神,既然少爷和姑娘们把小的都抱了去,这老猫奶奶便养了吧。当日在京城的时候儿,二太太那里就有一只大花猫,我偶尔过去摸几把,也喜欢得紧。这老猫如今只是瘦,就显得毛儿无光,待养些日子,养肥了,可也是一只好猫。且南方老鼠多,蛇也多,养了它倒还是个好帮手。”
傅秋宁笑了笑,低声道:“我也正有这个主意。只是你道京城国公府里为什么不养猫?我听老太太说,原来是小侯爷似乎有些怕猫……”一语未完,就见雨阶瞪大了眼睛,倒吸一口冷气道:“这可是胡说吧?小侯爷那样厉害的人,竟……竟然怕猫?”
傅秋宁笑道:“这有什么奇怪的?所谓一物降一物,任他再厉害的人,也未必就没有害怕的东西。只堂堂侯爷怕猫这种事情,也是有些不好启齿,因此人多不知道。现如今我养了这老猫不算什么,可是等明天爷回来,看见这一屋子一屋子的猫,还不知要怎样头皮发麻呢。”虽是这样说,傅秋宁却也没在意,金凤举便是怕猫,也未必就是怕到连看看摸摸都不敢,只要这些猫不往他身上扑,想来也没什么。
主仆两个正在这里说笑,忽然就听见远远地似乎是有吵闹声,渐渐地那声音越来越大,却是有个人在大哭大骂似的。
雨阶见傅秋宁脸上豁然色变,便气道:“这是哪个不懂规矩的?竟然在衙门前这样放肆。若是喊冤,怎么不击鼓?只在这里哭是怎么回事?”话音未落,就听傅秋宁道:“我们过去看看。”
“奶奶,这样事情您怎么好出面?叫我说,打发哪个小子去前头看看,这会儿虽然散了衙,门口总还有几个家丁吧?和她说开了就完了。您可是侯爷夫人,五品的命妇,去和这些人一般见识不成?”
雨阶苦口婆心的劝着,只不过傅秋宁心里有事,哪里肯听她的。因见外面还是细雨如丝,她便亲自撑了伞走出门,雨阶无奈,也只好跟着出去,却见剪枫也撑了伞赶上来。
来到西角门,却见这里已经聚集了许多人,其中一个妇人面色黯然,呆呆站在一边,另一个身材高大肥胖的却是坐在泥水地里,如同哭丧似的在那里大哭,一边嚎叫道:“这是不让人活了,一天到晚在衙门里辛苦,赚那么几个钱,还得时不时周济别人。只说别人连喝粥的钱也没有,却不看看这善事做的老婆孩子都要饿死。如今更是连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儿都没有,这日子还让人怎么过?过不下去了。”
围观的人虽然众多,却没有一个说话的,站在前面的几个妇人只是漠然看着这个泼妇一样的女人,眼里一丝表情也没有。看到傅秋宁出来,她们才抬头看了一眼,旋即就慌乱的垂下头去,有几个立刻就转身钻进人群,转眼便没影儿了。另一个也要走,却被那妇人一把抓住了衣襟,听她哭嚎道:“干什么?刚刚看我在这里哭,一个个都不说话,木头桩子似的在这里站着。如今见人来了,知道臊了?你们要走就走,只是刘嫂子,别怪我没提醒你,我家那房子虽然是不能住人,好歹我家两个小子还好好儿的。你家那根独苗却是从小儿就三灾八难,如今正病着,更是连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儿都没了,你们家难道还能请得起大夫抓得起药?这会儿不哭几声,还要留着七哥儿死了再哭不成?”
一番话说得那个被他抓住衣襟的妇人豁然色变,眼泪瞬间便淌了出来,只是她抬头看了傅秋宁一眼,却是深深吸了一口气,用手将那妇人的手撂开,强忍悲痛道:“你要出丑便出好了,何故拉上我?我家七哥儿的死活,也很不用你操心。你倒是操心操心自己吧,看韩大人回来能不能饶过你。”
话音落,那胖妇人便松了手,也不像之前那样嚎哭了。傅秋宁看了她一眼,见粗布褂子上全是泥水。她微微皱了皱眉头,抬手制止了想要上前呵斥的剪枫,又对雨阶道:“去把那个妇人给请进来,至于这个泼妇,若是走了还好,不走的话,让几个婆子叉出去就好,不用多做理会。”
雨阶答应一声,也顾不上泥水湿了绣鞋,几步走上前对那已经走到人群外的妇人道:“这位夫人请留步,我们奶奶请您进屋奉茶。”
那妇人犹豫了一下,眼见之前的胖妇人被几个婆子叉了出去,她的面色不禁白了一白,雨阶那是多伶俐的人,立刻便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于是忙笑道:“夫人莫要犹豫,我们奶奶是真心邀请。看您也是知书识礼的。不比刚刚那位,就是有难处,可以来府里找我们奶奶分说,犯不着把人丢到这门口来。这不但是让我们府里颜面无光,就于她和她家大人,也未必便没有妨碍。夫人您是明白人,想来也清楚这个中分别的。”
这妇人长叹了口气,见那胖妇人被叉出去老远,犹自骂骂咧咧,真是将整个知府衙门的人都丢光了。此时还有一些人在看着自己,她迅速在心里权衡了一下,便低声道:“既是侯爷夫人不罪责,请姑娘头前带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