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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奖金也用不了这么多!”李红卫沉声答到:“一个月工钱才180块钱,奖金定到250块也太多了点!”
“伙计们平常多操点心,把买卖照看好,千儿八百的不知不觉就赚出来了,也不用平分,鹏子当头儿的分400,其他的一人200,老哥你看可好?”
李红卫闭眼想了想,“你说的总是有道理,成,就按这个标准来,不过也不能让你把这钱全出了,咱们好兄弟,见面摊一半!”
冯平就有些为难,事先虽然说好了一人一半的股金,不过创业初期李红卫多垫了几千块却是不争的事实,估计到让他多分一份绝计不肯,便想变着法的让对方占些便宜,合伙作买卖便是如此,若是只想着占便宜,最后多半连伙计都做不成,李红卫也是场面上的人物,按住了冯平的手执意不肯让他独自掏这份奖金出来,推让几番不就之下,冯平也只好答应一人摊一半,倒是郑小霞在一旁笑话他们,说只见过亲兄弟抢家产抢得头破血流的,没见过干兄弟往外推钱推得脸红脖子粗的。
一句话说得冯平和李红卫都笑了起来,这年头混社会的都流行拜把子,李红卫也曾起意要跟冯平拜个干兄弟,给他拿话岔开了以后便没再提,虽然平时哥哥弟弟叫得热闹,其实并没有斩过鸡头烧过黄纸,也没上对方父母家里认过干亲。
跟李红卫二人又扯了阵子闲话,听他说起有人看得天天溜冰城生意红火,眼热之下也在张罗着跟风上溜冰场,连场地都看好了,正在谈租金,据他说还不止一家,冯平心想也是人之常情,倒不用太放在心上,这种半娱乐行业挣的就是个快钱,跟风者多了,大家就都变着法地降价揽客,天天溜冰城场地够大,租金便宜且投入不多,又有李红卫的招牌压场子,自然不惧跟人竞争,最多给他们分流走一些客源、少挣些钱罢了。
跟二人告辞出来,看天色还未近午,冯平便步行到了政府街的工行明阳支行,除了留出必要的花用外,把富余的钱都存了进去,感谢这个时代的金融制度,存款还不需要出示身份证件,更没有实名制的约束,虽然那位三十多岁的女职员见过形形色色的储户,不过一个半大小子随意地从口袋里掏出如此一笔足以令普通人眼红心热的巨款,这种情形对她来说也着实有些诡异,多亏冯平是存而不是要取这么多钱出来,女职员多问了两句,听他解释说是代家人来存钱,也就顺利地替他把一大摞钞票换成了薄薄的一本存折。
冯平珍而重之地把存折装好,这年头可是认折不认人,虽然设了密码,就算丢了也不致被人冒领,但报失起来也是个麻烦事,出了银行门口略一犹豫,冯平先选择了就近的百货大楼,早就想买台随身听送给李想当礼物,英语向来是小妮子的弱项,就算中专课程不会太紧张,拿来听听音乐打发下时间也好,结果在一楼的几家小家电专柜问了个遍,只有价格相对低廉、符合明阳人消费水平的国产机子,偶尔看到标着索尼、松下牌子的随身听也是南方组装的冒牌货,外观看着挺漂亮其实做工极差,音质也粗糙无比,以冯平的眼光来看,40~50元左右的售价也与其质量严重不符,即使卖家极力保证说绝对是日本原装进口的机子,却骗不过从大山寨时代重活而来的冯平。
无奈之下,冯平继续西行,在火车站广场一侧的面馆要了碗牛肉鸡汤拉面充作午饭,边吃边等车,运气还算不错,还剩下几筷子面没吃完时恰好有辆跨区客车经过,冯平一抹嘴巴就上了车。
颠簸了半个多钟头,冯平在赵都长途汽车站下了车,转乘市内公交,继续颠簸了十几分钟,赶到老牌国营的赵都商场,花了200多大元买了台带录音、自动转带、杜比静噪等功能的中档“爱华”随身听,又去音像柜台挑了十几盘百代发行的正版流行歌曲磁带,马不停蹄地原路返回,又颠簸了近一个小时,才辗转回到了镇上。
拎着装有随身听和磁带的袋子,冯平熟门熟路地从李想家楼下经过,开启了雷达一扫,却郁闷地加快了脚步,楼上客厅沙发上坐着三个人,认得是李想跟她妈妈正坐在一起,分辨另外那人的体型,身材中等略瘦,却不是曾经在雷达上见过的李想她哥,前天约李想一起看电影时听她说起过,燕京二财校的通知书已经拿到了手里,学校通知9月1号前报到,不过近一两天她老爸会从燕京赶回来,在家住几天后带她们母女一起去京城,以赶在她开学前这段难得的闲暇,一家三口一起逛逛京中名胜,如此想来应该是未曾谋面的老丈人回来了。
肿么办?走过两条巷子,冯平放缓脚步,边走边转着念头,早就想买台随身听给李想作为开学礼物,却因为钱都投在溜冰城里而未能如愿,好不容易拿到头一个月的分红,紧赶慢赶地买了东西回来想趁李想妈妈下班回家前给她,临了却送不出去,想想也够郁闷的,李爸爸半年才回来这一次,自然要在家多陪陪妻子儿女,估计在他们临行前也很难啾到空子把东西交到李想手上,直接闯上门去?想都不要想,且不论李爸李妈会不会痛下杀手,揍他个生活不能自理,一句“你们年纪还小”,棒打鸳鸯几乎是必然的结局。
饶是冯平素有急智,这时有也些技穷,拖拖拉拉地走到十字路口,回头朝李想家的方向看了一眼,嘴里发了句狠,“死就死了!”转身向电力局家属院走去。
沈小静爸妈都是电力局正式职工,还没到下班时间,就只有她一个人在家,开门见是冯平,诧异地往他身后看看,“死老虎你怎么有空过来了?”
“甭瞅了,就我一人,你姘头没来。”冯平躲过沈小静飞起的一脚,闪身进了屋子,见她张牙舞爪地要追杀过来,忙举手投降到:“沈女侠饶命,小弟有事相求,江湖救急,还望看在你我师出同门的份上,拉兄弟一把!”
沈小静双手叉腰,侧着脑袋狐疑地看着冯平,“有阵子没见你小子,平常躲得鬼影都看不见,一有事就想到姐姐我了?”自从上次在溜冰城分开后,冯平和赵猛私下达成色狼协议,凡有女生在场的情况,一律不许夹在对方中间碍事,因而和沈小静倒有几个星期没照面,冯平心想这个中缘由可不能实话告诉你老人家,只是又鞠躬又作揖地请她帮忙打个电话。
“打电话?给谁,李想儿?”沈小静冷笑了两声,朝冯平手里的袋子勾勾手指头,从苦着脸的他手中把东西接过去,“爱华随身听,哇,还有邓丽君的磁带哎!”
“姐,你就是我亲姐,回头我另外买几盒磁带送你还不成?”冯平手捧着心窝窝装可怜。
“哼,算你识相!”无耻地敲诈了冯平几盘磁带外加一次天天溜冰城之旅、汽水雪糕管够之后,沈小静才得意地挑挑眉头,不管冯平在旁边咬着后槽牙暗自发狠,拿起话机拨号,“喂,哎,阿姨你好,我是小静啊,李想儿在不?……没啥事,就是问问她啥时候开学,看之前有没有时间再聚一聚……哦,行,麻烦您了阿姨。”
等李想从她妈妈手里接过听筒,沈小静嗯嗯啊啊地跟她聊了两句闲话,见冯平朝自己连连摇头,便没提他的名字,互相道别后挂断电话,跟他说到:“问过你家李想儿妹子了,准备坐后天的火车,羊城到燕京的16次列车,经过赵都车站时间是早上8点,不过票还没买,说不准到时有没有变动。”见冯平若有所思地点头,又好奇地问他:“怎么不接电话,不想跟李想儿告别一声?”
冯平耸耸肩膀,像是给自己打气般答到:“我准备送她去燕京!提前跟她说了,想来她多半不肯答应。”
“哈!”沈小静杏眼圆睁,怔怔地看了他几秒钟,才扶起下巴,“你好大胆子,也不怕给她爸妈发觉你们的事?”
“丑媳妇还难免见公婆呢,咱好歹也算一有为上进好少年吧,这样的女婿上哪找去?”冯平满嘴跑火车地乱扯一通,心里有事就没多呆,流里流气地向沈小静抛了个飞吻,出门直奔火车站。
明阳车站极小,平时除了几辆慢车和临客停靠之外,主要服务对象还是北上南下的货运列车,然麻雀虽小五脏却全,不大的售票兼候车室里,白底的墙壁上贴着密密麻麻的列车运营时刻表,冯平摩挲着下巴,边看边在脑子里构思,直到计划渐渐成形,才转身回家不提。
那本即使以冯长军此时的收入也会为之惊讶不已的巨额存折给冯平小心地藏了起来,倒不是刻意瞒着爹娘,只是这笔钱包括溜冰城后续的产出都给冯平提前规划了用途,然而在一辈子谨小慎微的爹娘看来,冯平的打算有些风险难测,此时也还没到曝光的时机,随身听和磁带的目标就过于明显了,还好冯家大小三口人都在为明天的出行做准备,给冯平几句话糊弄过去就没再多问,只轮流拎着耳朵告诫他在家照看好生意,弄得冯平好生郁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