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骚乱沸腾、马声惊乱。
严家组织队伍一路东去江宁送亲,成员的数目足有八十余,虽然不说皆是高手,但也都是经历过杀戮、见过血光甚至体会过战阵的精锐力量。这样的世道上,所谓送亲不过是一个由头,毕竟天下的变化如此之快,当年的时宝丰与严泰威有旧、许了婚诺,如今他兵强马壮割据一方,还会不会认下当年的一句口头承诺便是两说之事。
也是因此,八十余精锐护送,一方面是为了保证众人能够平安到达江宁;另一方面,车队中的财物,加上这八十余人的战力,也是为了抵达江宁之后向时宝丰表示自己手上有料。如此一来,严家的地位与整个公平党虽然相差许多,但严家有地方、有武力、有财货,双方儿女接亲后打通商路,才算得上是强强联合,不算肉包子打狗、热脸贴个冷屁股。
昨天挑衅李家的那名少年武艺高强,但在八十余人皆在场的情况下,确实是没有多少人能想到,对方会冲着这边下手的。
但事情仍旧在刹那间发生了。
那道身影冲上马车,便一脚将驾车的车夫踢飞出去,车厢里的严云芝也算得上是反应迅速,拔剑便刺。冲上来的那人挥开短剑,便抓向严云芝的面门,这个时候,严云芝实际上还有反抗,脚下的撩阴腿猛地便要踢上去,下一刻,她整个人都被按下马车的木板上,却已经是一力降十会的重手法了。
这相当于将一个人抓起来,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严铁和看得目眦欲裂,勒住缰绳便冲将过去,此时也已经有严云芝的一名师兄骑马冲到了马车侧面,口中吼道:“放开她!”拔剑刺将过去,这一剑使出他的毕生功力,若银蛇吐信,刹那绽放。
马车之中,那人影只是将严云芝往车板上一砸,猛地一个转身,又抓起严云芝呼啸地回过头来。他将严云芝直接挥向了那刺来的剑光。挥剑之人眼眶充血,猛地撤手,胯下奔马也被他勒得转向,与马车擦肩而过,随后朝着官道下方的田地冲了下去,地里的泥土铺天溅起,人在地里摔成一个泥人。
“所有人不准过来——”
两匹马拉着的马车仍在沿着官道朝前方奔行,整个队伍已经大乱起来,那少年的吼声划破长空,其中蕴含内劲的雄浑刚猛令得严铁和都为之心惊。但这一刻最严重的已经不是对方武艺如何的问题,而是严云芝被对方反剪双手狠狠地按在了马车的车框上,那少年持刀而立。
“再过来我就做了这个女人。”
此时情况爆发不过区区片刻,真要发生逆转也只需片刻。对方这样的话语无法约束住各自行动的八十余人,严铁和也逼得更加近了,那少年才说完上一句威胁,没有停顿,膝盖往严云芝背后一顶,直接拉起了严云芝的左手。
“我数三声,送你们一只手,一,二……”
在车上的这一刻,那少年目光森冷可怖,说话之间几乎是懒得给人考虑的时间,刀光直接便挥了起来。严铁和猛地勒住缰绳,挥手大喝:“不许上前全部退后!散开——”又道:“这位英雄,我们无冤无仇——”
有了他的那句话,众人才纷纷勒缰停步,此时马车仍在朝前方奔行,掠过几名严家弟子的身边,若是要出剑当然也是可以的,但在严云芝被制住,对方又心狠手辣的情况下,也无人敢真的动手抢人。那少年刀尖朝严铁和一指:“你跟过来。不要太近。”
马车离开队伍,朝着官道边的一条岔路奔行过去,严铁和这才知道,对方显然是考察过地形,才专门在这段道路上动手劫人的。而且分明艺高人胆大,对于动手的时间,都拿捏得清楚了。
他策马跟随而上,严铁和在后方喊到:“这位英雄,我谭公剑严家向来行得正站得直……”
只听得那少年的声音从前方传过来:“你特么当刺客的站直个屁!”接着道:“我有一个朋友被李家人抓了,你去通知那边,拿人来换你家小姐!”
“我严家与李家并无深厚交情,他李家如何肯换,江湖规矩,冤有头债有主……”
“有你娘的规矩!再婆婆妈妈等着收尸吧!”
“我自会尽力去办,可若李家真的不允,你不要伤及无辜……”
“如果李家不肯,你告诉他,我宰了这女人以后,在这边守上一年,一直守到他李家人死光为止!看你们这些恶人还敢继续作恶。”
严铁和张了张嘴,一时间为这人的凶戾气焰冲的呐呐无言,过得片刻,愤懑吼道:“我严家不曾作恶!”
那少年的话语扔过来:“明天如何换人,我自会传讯过去!你严家与公平党蛇鼠一窝,算什么好东西,哈哈,有什么不高兴的,叫上你们家屎宝宝,亲自过来淋我啊!”
“……屎、屎宝宝是谁——”
“滚蛋!骗子!”前方的凶徒觉得他不再实诚了,是在消遣自己,当即结束谈话,“给我回去找人,再敢过来,我立马弄死她!”
胯下的奔马一声长嘶,严铁和勒缰停步。此时秋日的阳光落下,附近道路边的叶子转黄,视野之中,那马车已经沿着道路奔向远方。他心中怎也想不到,这一趟来到通山,遭遇到的事情竟会出现这样的变故、这样的转折。
他先前想象西南华夏军时,心中还有诸多的保留,此时便只是两个念头在交错:其一是莫非这便是那面黑旗的真面目?随后又告诉自己,若非黑旗军是这样心狠手辣的恶魔,又岂能打败那毫无人性的女真军队?他此刻总算看清了真相。
至于屎宝宝是谁,想了一阵,才明白对方说的是时宝丰。
他阴沉着脸回到队伍,商议一阵,方才整队开拨,朝李家邬堡那边折返而回。李家人眼见严家众人归来,也是一阵惊疑,随后方才知晓对方半途之中遭遇的事情。李若尧将严铁和迎到后宅说话,如此商议了许久,方才对此事定下一个大致的方略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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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昏昏沉沉的状态里醒过来,已经是傍晚时分了。
严云芝发现自己是在山头上一处不知名的凹洞里头,上方一块大石头,可以让人遮雨,周围多是乱石、杂草。夕阳从天边铺撒过来。
她的手脚都已经被紧紧绑住,口中被不只是毛巾还是衣衫的一块布料塞着,说不出话来。
四野无人,先前行凶绑架她的那名少年此刻也不在。严云芝挣扎着尝试坐起来,感受了一下身上的伤势,肌肉有酸痛的地方,但并未伤及筋骨,手上、颈上似有擦伤,但总的来说,都不算严重。
严家的功夫以行刺、杀人居多,也有绑人、脱身的一些法子,但严云芝尝试了一下,才发现自己功力不够,一时半会难以给自己松绑。她尝试将绳子在石头上缓缓摩擦弄断,试了一阵,少年从后头回来了,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看见自己这边的尝试,但少年不跟她说话,在一旁坐下来,拿出个馒头慢慢吃,然后闭目休息。
“唔……嗯嗯……”
确定一时半会难以自己脱身,严云芝尝试说话。她对于眼前的黑旗军少年其实还有些好感,毕竟对方是为了同伴而向李家发起的寻仇,按照绿林规矩,这种寻仇算得上光明正大,说出来之后,大家是会支持的。她希望对方去掉她口中的东西,双方沟通交流一番,说不定对方就会发现自己这边也是好人。
太阳落下了,她嗯嗯嗯嗯叫了好一阵,只见那少年起身走了过来,走到近处,严云芝倒是看得清楚,对方的面容长得颇为好看,只是目光冰冷。
他没有伸手取她口中的东西,而是直接抬起了腿,一脚朝着她脸上踩了下来。
“……唔!”
严云芝身体一缩,闭上眼睛,过得片刻睁眼再看,才发现那一脚并没有踩到自己身上,少年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再吵,踩扁你的脸!”
严云芝瞪了一会儿眼睛。目光中的少年变得面目可憎起来。她缩起身体,便不再开口。
她自幼好武,虽然作为女儿身,自小便是严家人以及一众师兄弟拱卫的掌上明珠,但修炼剑法从未懈怠。到她十五岁上,父亲带领众人抗金,她也参与其中,一次乔装打扮转运东西的过程里,她被两名金兵截住,险些被对方糟蹋,这是她一生之中遭遇过的最为危险的时刻。
严云芝心中恐惧,但凭借最初的示弱,使得对方放下戒备,她趁机杀了一人,又伤了另一人,在与那伤兵进行殊死搏杀后,终于杀掉对方。对于当时十五岁的少女而言,这也是她人生当中最为高光的时刻之一。从那时开始,她便做下决定,绝不对恶人屈服。
既然这少年是恶人了,她便不要跟对方进行沟通了。就算对方想跟她说话,她也不说!
过了一阵,少年又离开了这里。严云芝在地上挣扎、蠕动,但最终气喘吁吁,没有成果。天上的冷月看着她,周围似乎有这样那样的动物窸窸窣窣的走,到得午夜时分,少年又回来,肩上扛着一把锄头——也不知是哪里来的——身上沾了不少灰土。
过了午夜,少年又扛着锄头出去,凌晨再回来,似乎已经做完了事情,继续在一旁打坐休息。如此这般,两人始终不曾说话。只在深夜不知什么时候,严云芝看见一条蛇游过碎石,朝着两人这边悄悄地过来。
此时那少年盘起双腿闭上眼睛似已沉眠,严云芝看着那蛇,心中盼望这是剧毒的蛇才好,能够爬过去将少年咬上一口,然而过得一阵,那蛇吐着信子,似乎反倒朝自己这边过来了。严云芝无法,动弹,此时也无法反抗,心中犹豫着要不要弄出动静来,又有些害怕此时出声,那毒蛇反而立刻发起攻击该怎么办。
正恐惧间,空气中只听“啪”的一声响,也不知那少年是如何出的手,如同闪电一般抓住了蛇尾,随后整条蛇便如鞭子般被甩脱了关节。这一手功夫委实厉害,尤其就严家的路数而言,这等闭眼休息的状态下还能保持高度戒备的敏锐洞察,委实令她羡慕不已,但考虑到对方是个坏蛋,她随即将羡慕的情绪压了下去。
厉害的坏蛋,终也只是坏蛋而已。
少年坐在那里,拿出一把小刀,将那蛇三下五除二的剖开了,熟练地取出蛇胆吃掉,随后拿着那蛇的尸身离开了她的视野,再回来时,蛇的尸身已经没有了,少年的身上也没有了血腥味,应该是用什么办法遮盖了过去。这是躲避敌人追查的必备功夫,严云芝也颇有心得。
可惜是个坏蛋……
她如此想着,沉沉睡去,对于睡着后会有山间兽禽过来袭扰的事情,此时倒不再担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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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时分,一封带着信的箭从外头的山间射进了李家邬堡当中,信里说明了今天交换人质的时间和地点。
李家众人与严家众人当即出发,一路赶往约好的地方。
路程走了一半,又有箭矢射来,这次的地点已经改变,甚至约束了碰头的人数。李若尧、严铁和等人随即转向,半途之中,又是一封信过来,地点再度变换。
双方在通山城郊的一处野林边见了面,李若尧、严铁和等人的位置是在林地外的原野上,而那行凶的少年龙傲天带着被缚住双手的严云芝站在林地边缘,这是稍有意外便能进入树林遁走的地形选择。
双目无神的陆文柯被人从马车上放了下来,他的步伐颤抖,眼见到对面林地边上的两道人影时,甚至有些难以理解发生了什么事。对面站着的当然是一路同行的“小龙”,可这一边,密密麻麻的数十凶人站成一堆,双方看起来,竟然像是在对峙一般。
“两个人,一起放,从不同的边上慢慢绕过来!”
他听到小龙在那边说话,那话语洪亮,听起来就像是直接在耳边响起一般。
“如果耍花样,我立刻走!但是接下来,你们就看通山的殡仪铺子,有没有那么多棺材吧!”
他这句话的声音凶戾,与往日里拼命吃东西,跟众人说笑打闹的小龙已经截然不同。这边的人群中有人挥手:“不耍花样,交人就好。”
人群中有拄着拐杖的老人沉声喝道:“这次的事情,我李家确有不当之处!可阁下不讲规矩,不是上门讨说法而是直接行凶,此事我李家不会咽下,还请阁下划下道来,我李家来日必有补偿!”
对面冷笑一声:“用不着这么麻烦!我这次去到江宁,会找到李贱锋,向他当面问罪!看他能不能给我一个交代!”
“如此甚好!我李家家主名叫李彦锋,你记住了!”
“一个意思。”对面回道。
这边老人的拐杖又在地上一顿。
有人推了推陆文柯:“过去。”
小龙在那边手指划了划:“绕过来。”随后也推了推身边的女子:“你绕过去,慢一点。”
两名人质相互隔着距离缓缓前行,待过了中线,陆文柯脚步踉跄,朝着对面小跑过去,女子目光寒冷,也小跑起来。待陆文柯跑到“小龙”身边,少年一把抓住了他,目光盯着对面,又朝旁边看看,目光似乎有些疑惑,随后只听他哈哈一笑。
“哈哈!你们去告诉屎宝宝,他的女人,我已经用过了,让他去死吧——”
这话说出口,对面的女人回过头来,目光中已是一片凶戾与悲恸的神色,那边人群中也有人咬紧了牙关,拔剑便要冲过来,有的人低声问:“屎宝宝是谁?”一片混乱的骚动中,名叫龙傲天的少年拉着陆文柯跑入树林,迅速远离。
这边有严家的人想要冲上去,被严铁和挥手制止下来,众人在原野上破口大骂,一片动乱。
……
宁忌拉着陆文柯一路穿过林子,途中,身体虚弱的陆文柯几度想要说话,但宁忌目光都令他将话语咽了回去。
对于李家、严家的众人如此安分地交换人质,没有追上来,也没有安排其它手段,宁忌心中觉得有些奇怪。
他当然不知道,在察觉到他有西南华夏军背景的那一刻,李家其实就已经有些为难了。他的武艺高强,背景过硬,正面作战李家一时半会难以占到便宜,即便杀了他,后续的风险也极为难料,这样的对抗,李家是打也不行,不打也不行。
严家的遭遇给了他们一个台阶下,尤其是严铁和以部分珍玩为报酬,请求李家放人之后,李家的顺水人情,便极有可能在江湖上传为佳话——当然,如果他不肯交人,严铁和也曾做出威胁,会将徐东夫妇这次做下的事情,向整个天下公布,而李家也将与痛失爱女的严泰威成为敌人,甚至得罪时宝丰。自然,这样的威胁在事情圆满解决后,便属于没有发生过的东西。
人们没有料到的只是少年龙傲天最后留下的那句“给屎宝宝”的话而已。
宁忌与陆文柯穿过树林,找到了留在这边的几匹马,随后两人骑着马,一路往汤家集的方向赶去。陆文柯此时的伤势未愈,但情况紧急,他这两日在犹如地狱般的场景中度过,甫脱牢笼,却是打起了精神,跟随宁忌一路狂奔。
在汤家集的客栈里,两人找到了仍旧在这边疗伤的王江、王秀娘父女,王秀娘只以为众人都已离她而去,此时见到小龙,见到遍体鳞伤的陆文柯,一时间泪如雨下。
其实汤家集也属于通山的地方,依旧是李家的势力辐射范围,但连续两日的时间,宁忌的手段实在太过凶戾,他从徐东口中问出人质的状况后,立马跑到通山县城,杀了李小箐,还用她的血在墙上留下“放人”两个字,李家在短时间内,竟没有提起将他所有同伴都抓回来的勇气。
此时四人碰头,宁忌不多说话,而是在外头找了一辆大车板,套成简陋的马车,他让陆文柯与王江坐在车上,令王秀娘赶车,自己给陆文柯稍作伤势处理后,骑上一匹马,一行四人迅速离开汤家集,朝南行进。
到得这日夜里,确定离开了通山地界很远,他们在一处村落里找了房子住下。宁忌并不愿意与众人多谈这件事,他一路之上都是人畜无害的小大夫,到得此时展露獠牙成了大侠,对外固然毫无畏惧,但对已经要分道扬镳的这几个人,年纪仅仅十五岁的少年,却多少觉得有些赧然,态度转变之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按照安排,接下来的时间里,秀娘姐将会在这里照顾另外两人,王江的身体状况并不乐观,但陆文柯早晚会好起来,这边距离这“大有可为”的家乡洪州,也已经不算远了。他对王秀娘说:“若这次过后,陆文柯对你不好,他就不算人了。到时候你可以到成都那边去找华夏军,华夏军都是好人。”
这话虽然未必对,却也是他能为对方想出来的唯一出路。
他们一道吃过了相聚的最后一顿晚饭,陆文柯此时才哭泣起来,他咬牙切齿地说起了在通山县遭遇的一切,说起了在李家黑牢当中看到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地狱景状,他对宁忌说道:“小龙,若是你有力量……”
宁忌想了一阵,道:“陆大哥,这不是……该轮到你来做的事情了吗?”
陆文柯愣了愣,随后,他缓缓地点了点头,又缓缓地、连续点了两下:“是啊,是啊……”
他道:“是啊。”
宁忌吃过了晚饭,收拾了碗筷。他没有告辞,悄然地离开了这边,他不知道与陆文柯、王秀娘等人还有没有可能再见了,但世道险恶,有些事情,也不能就这样简简单单的完结。
他骑着马,又朝通山县方向回去,这是为了确保后方没有追兵再赶过来,而在他的心中,也惦记着陆文柯说的那种惨剧。他随后在李家附近呆了一天的时间,仔细观察和思考了一番,确定冲进去杀光所有人的想法终究不现实、而且按照父亲过去的说法,很可能又会有另一拨恶人出现之后,选择折入了通山县。
时间是七月二十五这天的夜晚,他潜入了通山县县令的家中,放倒了几名家中护卫,趁着对方与妾室玩乐之时,进去一刀捅开了对方的肚子。
名叫黄闻道的县令捂着肚子在地上蠕动,宁忌拿了一只大毛笔,将他拖到墙边,沾了鲜血在墙上写字。
他歪歪扭扭地写道:
“还有些事,仍有在通山作恶的,我回头再来杀一遍。——龙傲天”
写完之后,觉得“还有些事”这四个字未免有些丢了气势,但已经写了,也就没有办法。而由于是第一次用这种毛笔在墙上写字,落款也写得难看,傲字写成三瓣,过去写得还不错的“龍”字也不成形状,极为丢人。
“早知道应该让你来帮我写。你写得挺好。”
他看看弥留之际、目光已经涣散的黄闻道,又看看周围墙上挂着的字画。自惭形秽地叹了一口气。
挺远的村庄里,照看了父亲与陆文柯的王秀娘坐在书生的床边打了一会儿盹。王秀娘面上的伤痕已变得浅了些,陆文柯握着她的手,静静地看着她。在人们的身上与心上,有一些伤势会渐渐淡去,有一些会永远留下。他不再说“大有可为”的口头禅了。
名叫范恒、陈俊生的书生们,这一刻正在不同的地方,仰望星空。我们并不知道他们在哪里。
天空中的夜色黑得像墨,星火微茫,有的似乎随时要熄灭下去,也有的会眨动它们的眼睛,执拗地亮着。
阳光会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