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逄枭回到王府时,表情还一直保持着隐含怒气又不得不强压心情的模样。直到回了房,见到秦宜宁,他才绷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怎么了,就乐成这样儿?”秦宜宁听见动静迎了出来,见逄枭一个人站在门口笑,自个儿也禁不住笑了。
逄枭摇摇头,搂着秦宜宁在罗汉床边坐了。
“没什么,只是想起忠义伯,觉得甚是有趣。”将方才与陆衡之前的对话告诉秦宜宁,逄枭摇头失笑:“他应该在心骂我是个傻子呢。”
秦宜宁好笑的道:“不正是要他如此么。”
想想逄枭这样遇上难题宁可明刀明抢的人,也渐渐熟练了做戏和阴谋,秦宜宁不由得感慨:“外人看来,不论是你还是忠义伯,都是人中龙凤,风光无限的人物。如咱们受着大富贵,地位也较寻常人高了不只一星半点。可也只有咱们自己知道,光鲜的外表之下,咱们到底遭受了多少,做戏这类是最简单的,出生入死刀口上舔血才是家常便饭。”
逄枭亲了亲秦宜宁的脸颊,无所谓的道:“做戏也不打紧,出生入死也能习惯。人能够享受多少富贵,就要受多少的罪,心态平和去面对便是了。反正将来的日子只会比现在好。”
秦宜宁失笑。
她本想劝解安抚逄枭的,没想到他自己想得开,先反过来劝解她了。
“你能想得开,自然是好。既如此,我就吩咐人预备起来,咱们明儿便出发。”
逄枭颔首,“我去外头与谢先生和徐先生再商议一下。”
逄枭与秦宜宁各自分头预备,次日,带上足够的人手,一行人赶着马车,大摇大摆的离开了辉川县。
除了二人乘坐的马车外,车队中还有数量青帷马车和平板大车。
随行的侍卫神态放松,说说笑笑,秦宜宁还时常掀开窗帘往外瞧,那悠哉的模样不像是要去办差事,倒像是出门游玩的。
逄枭与秦宜宁出城去弄的声势浩大,陆衡听闻消息,特地与陆文如站在街角远观,以确定他们确实是走了。
只是从敞开的车窗看到秦宜宁乖巧温柔的依着逄枭,他们两人亲密的说笑着,想到就算到了丹福县,就算天塌下来,逄枭身边还是有秦宜宁荣辱与共,陆衡的好心情就减去了大半。
“走吧。”陆衡沉着脸转身便走。
陆文如不敢多问,慌忙跟上,心里去却是有几分明白陆衡的感受,对比如今还在府中时常发脾气的伯夫人,忠顺亲王与王妃这一对儿着实太令人艳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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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福县距离辉川县并不很远,恐耽误了正事,行队伍刚到郊外,秦宜宁便与逄枭商议先行出发。
逄枭虽早就做了决定,可此时眼看秦宜宁穿上了一身寻常的细棉长裙,又将白纱帷帽戴上,不免还是担忧。
“我再多安排一些精虎卫跟着你不好么?你只带着寄云和惊蛰他们四个,我着实放不下心。”
秦宜宁将帷帽上的白纱掀起,仰头笑望着逄枭:“我现在只是个寻常商妇,身边能跟着一个婢女和四个伙计就已经是很大的买卖了。若是人再多了。恐会隐人怀疑,到时候岂不是什么都打探不出了?况且精虎卫各个都是人中龙凤、仪表不凡,出门去太惹眼了,就不似惊蛰他们四个,从前就擅长做刺探之事,这方面也有经验,更清楚怎么泯然于众。”
逄枭知道秦宜宁说的都是对的,很是无奈的道:“好吧,都依你。”
转身吩咐汤秀:“你带人去看看是否有人跟踪。”
“是。”汤秀应下,便带着精虎卫们去查看起来,不多时候便来回禀,“回王爷,并无可疑之处。”
逄枭就扶着秦宜宁上马车,转而去吩咐惊蛰等四人。
“刺探消息虽重要,但王妃安全更要紧,若遇上什么事,先护着王妃安全是第一。”
“是。王爷放心,我等必不辱命。”惊蛰几人郑重行礼。
秦宜宁撩起车帘,笑着与逄枭道:“放心吧,我是为了打探消息去的,不会惹是生非的。再说我这么一打扮,又带着帷帽,谁也看不出我是谁,哪里会有什么危险?”
“我知道你的能耐,可到底还是担忧啊。”逄枭无奈的道,“去吧,遇上什么事立即撤离,消息打探不到也不打紧,我紧跟着便去了,就不信那个程卫民还能真的抗旨不尊。”
“知道了。”秦宜宁笑着与逄枭道别,就吩咐惊蛰几人启程。
一辆寻常的青帷马车,后头跟着两辆装满日用杂货的平板大马车缓缓的走上了大道。
看着秦宜宁一行走远,逄枭才吩咐手下之人,“咱们也启程,缓缓的走官道去便是。”
去往丹福县一路上都很顺利,七月十三清早,一行人就凭路引,直接赶着大车进了城门。
夏日天气热,车窗打开,内外只隔着一层窗帘,随着行进,窗帘展出波浪一般的弧度,秦宜宁与寄云一左一右从的将窗帘撩起个缝隙往外看。
作为一个土地肥沃,农业颇为发达的大县,丹福县看起来要比辉川县规模大上许多,街上有百姓走过,看衣着与神态,都能看得出这些百姓们过的非常平和。
“夫人,这里的氛围看起来很好啊,好像比辉川县要舒服,人们脸上笑容也多,看起来都是善良之人。”寄云轻声道。
秦宜宁点点头,“虽然赶上了水涝,可丹福县的底子毕竟在。老百姓不用担心自己会不会饿死,心情自然都轻松,只有自己过的安逸,不必去争抢,才能坦然的做善良之人。”
秦宜宁想起了当初出于两国征战交界之处的梁城。战事一起,夫妻父子之间甚至都顾不上彼此。就一口吃的,谁吃了谁就能活,是留给自己还是留给亲人?她见到很多人心温暖无私的一面,但也有很多自私阴暗的一面。当初如她那般被迫逃进山里的不在少数。而活下来的人并不多。她着实是运气很好的了。
马车外,惊蛰、小满几人已开始摇着铃铛与路人攀谈起来,开始推销车上携带的货物。
既是行商,自然要做出行商的样子来。
两辆货车行的很慢,秦宜宁所在的马车也不靠近,就远远地缀在后,仔细观察着周边。
几个银面暗探,装成行商家的伙计全无难度,一个个面带微笑的与人做生意,他们带来的货物许多都是日常小物件,女人家用的头绳、胭脂水粉和并算不得贵的小首饰也有,一下子便吸引了许多人的注意。
有人围上来问了价钱,觉得不合适便走了的,也有驻足犹豫的,惊蛰他们的目的是为了打探消息,货物的价格自然灵活的很,甚至接受以物易物。
很快,城里来了行商,带的都是稀奇物件的消息便传开了。
秦宜宁并不露面,远远地看着惊蛰他们做生意,顺带不着痕迹的打探城中之事,用了一个多时辰,马车才走向下一个转角。
惊蛰抽个空凑近秦宜宁马车前,低声道:“主子,这里的情况有些不对。”
“怎么说?”
“此县里住着三个大姓的大宗族,分别是刘家、袁家和于家。这三个大姓的宗族人口加起来足占了本县人口的八成,从对话中便可知,这里的百姓们因此原因十分的团结。他们带人平和,有庄户人的那种实诚。可是每当我等闲聊,提起附近要修建皇陵了,他们便人人都闭口不谈,还有几个本来很热情的要买东西的,听了皇陵二字转身就走的。”
秦宜宁眉头拧起:“可从名册上看,从前总督办修建皇陵时,当时的民夫大部分都来至于丹福县。没道理听见修皇陵就这样冷淡的,难道他们当初出了什么问题?”
“或许是这样。”惊蛰道,“以现在的速度,看来咱们的队伍逛遍整县城至少需要两日时间。今日咱们先走东西向这条主路,您觉得如何?”
“自然是好。”秦宜宁道,“你们也不要太过刻意,偶尔遇上面善的偶然提起一句便是。”
“是,主子放心。”
两人简单说罢,惊蛰就像个寻常小伙计似的,高高兴兴的回到了板车旁。
两辆板车打头阵,秦宜宁的马车随后,一行继续徐徐推进。
不多时,就来到了丹福县主街最为繁华之处。
秦宜宁透过窗帘的缝隙往外瞧,目光落在巷子口一株大树下时不由得微蹙起眉头。
树下此时躺着个衣衫褴褛、身上干瘦的仿若竹竿儿的男子。那人两鬓花白,头发像是风干的杂草,脸上脏污,让人看不真切这人实际的长相和年岁,只能看清他的鼻梁很高,他怀中抱着一根鸡蛋粗的竹棍,仿佛那是他的珍宝,赤足蜷缩着。
寄云见秦宜宁神色不对,低声问道:“夫人,怎么了?”
“你看那,有个乞儿。”秦宜宁指着树下之人。
寄云依言看去,颔首道:“的确是。”
“你觉不觉得奇怪?”
“哪里奇怪?”
秦宜宁蹙眉道:“这一路,咱们还一个乞儿都没见着呢。只这里有一个。”
寄云笑道:“许是都没人来正街,人都住在偏远土地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