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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宜宁并未立即表态,眉头微蹙的看向县丞,眼神中充满探究。
梁县城毫不退缩的与秦宜宁对视,一她深信自己的正确,丝毫没有心虚之意,他笃定自己是在为兄弟们寻找生路,甚至为了给弟兄们出头甘愿去得罪忠顺亲王妃这样的权贵。
他如此模样,秦宜宁哪里猜不出来他心中想的?
“住口!”卢伟贵这时愤然起身,怒道,“梁秋平!你这话是何意思!你想投敌?”
“难道我说的不对?大人,您是不在乎弟兄们生死,关键时候您还可以吩咐大家伙儿去给您开路,怎么也要找法子活命!可这么多的兄弟,难道都要因为大人一时的愚昧而丧命不成?”
话虽是对卢伟贵说,可梁县丞的眼神却总是王秦宜宁的身上扫,显然是在指桑骂槐,暗指秦宜宁自己有退路就不管其余人死活。
卢伟贵大怒,吼道:“本官哪里有罔顾大家安全的意思!若是真有,又何必不趁早突围,要等到这会!”
“大人既没有如此想,为何不为手下之人多考虑?”
“正因要考虑,咱们才在此处议论此事,本官才没自己做决定!可你说的是什么话?投诚鞑靼,然后做鞑子杀害大周人的刀子吗?”
“否则还能怎么办!你们这些贵人一个个都有出路,我们这些人就该死不成!”
……
卢伟贵与梁县丞吵的脸红脖子粗,二人各执己见,却已将各自想法都说的明白了。
卢伟贵想让所有人都活命,但绝不会去投降鞑靼去对付陆衡。陆衡就算是谋逆,可到底也是大周人。
但梁县丞却是为了活命甚至甘愿出卖大周的。
秦宜宁不想评价二人谁对谁错,只是道:“二位都先听我一言。”
两人炸毛的斗鸡一般互相瞪视着,许久才怒气未消的看向秦宜宁。
秦宜宁道,“现在城外的情况到底什么样,咱们谁都不清楚。鞑靼是否真的打了过来?定国公又是否真的与鞑靼没有一战之力,亦或是陆衡的人是否能守住城,咱们如今都不知道,只听人在外头说了几句话便要做决定,未免太过草率。”
卢伟贵深吸一口气,赞同的道:“王妃说的是。”随即又鄙夷的瞪了梁县丞一眼,“现在还不等尘埃落定城被攻下,梁县丞就已经先想着投敌,这是否太早了一些。”
“你!”梁秋平被气的不轻,一下子却也找不到话去反驳。
秦宜宁见二人又有要吵嚷起来的趋势,蹙眉道:“事尚没摸清楚,还没想到办法你们二人就先内讧了。难道不怕叫人看了嗤笑?你们的决定做的是不是太早了?”
卢伟贵一愣,随即便渐渐想明白了,脸色也尴尬起来。
梁县丞却不似卢伟贵那般想法,心里依旧是压着一股火气,语带嘲讽的道:“王妃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您身份贵重,就算是城破,到时您也能找到拼死护着您离开的人,可兄弟们呢!朝廷再乱,鞑子再进,又与我们什么相干!平时吃香喝辣穿金戴银的不是我们,出了事却要我们去送死!”
不得不说,梁秋平极擅长煽动情绪,争吵之时,随同而来的差役们就已是有人感同身受,此时几句话,又将差役皂隶们的情绪调动了起来。不论朝廷待遇是否优厚,人都有贪婪的特性,给了一点好,就还想要更多点好,他们只会觉得梁县丞的话说的有道理,正戳中他们的心思。
众人原本还算安静,听闻梁县丞的话,一个个都越发的情绪激动起来。
着实是兵临城下,面临死亡的感觉太过糟糕了,这种刀子悬在头顶,已是走到穷途末路的感觉,并非他们这些平日优于寻常百姓一等的人能够体会的。
秦宜宁被一番抢白,倒也并不动怒。
在恐惧的压力之下,人心本来就敏感浮躁。她此时就算多说也不会起到任何作用,反而会让人更坚定自己的想法。
秦宜宁便心平气和的道:“我不会让人去白白的送死,现在咱们被包围着,不能知道外头的真实情况,想要得知他们到底是个什么打算也不容易,你们若是心里存了疑惑,也不便急着立即做决定,大可以先观望一阵再做决定。”
说到此处,秦宜宁嘲讽的笑了笑:“你们又不是我带来的人,我本也没有什么命令你们的资格。若是你们觉得跟着我活不出个出路来,你们大可以自己随意。但是有一点我要先说清楚。”
秦宜宁环视一周,见众人的注意力都在自己身上,这才道:“鞑靼人非我族类,多年饶边,对边民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他们打谷草,伤的是咱们的百姓。面对这样的豺狼,谁若是存投奔之心,我绝不会轻饶。”
汉子们闻言不由一阵沉默。
有人在反思,也有人并不服气。
“王妃说的轻松。你是出身高贵,锦衣玉食,又怎会明白下面百姓疾苦?定国公是忠顺亲王结拜弟兄,关键时刻一定会来救你,”梁县丞嘲讽的道,“你自己有了出路,就不考虑弟兄们的死活了?到时你跑了,你让我们这些人怎么活下去?我们不去投奔鞑靼,难道就心甘情愿去死?”
秦宜宁简直不知道为何会有这样的人,竟能将通敌卖国也说的理直气壮。
秦宜宁越发懒的去说服对方,因为狗只关注眼前的骨头,猪只看食槽里那点东西,与不是人的东西说人话,他们听不懂。
秦宜宁摆摆手道:“你们自便吧。”说毕转而进了里屋。
惊蛰、寄云等人立即站回原位,这里毕竟是府衙,是卢伟贵的地盘,他们也不好送客,但是拒绝交谈之意已经十分明显。
卢伟贵只恨梁县丞这样说法,出门后就大步流星去了书房。
梁县丞则与师爷低声交谈了几句了,这才转而招呼着弟兄们各自回去守着。
屋内,秦宜宁低声告诉惊蛰:“你注意安排人手,暗中保护卢知县的安全。如此生死危难关头,有许多人为了生存会不择手段。”
惊蛰点点头,低声道:“您怀疑他们会对卢知县下手?”
“说不定他们不会杀了卢知县,却会将人绑了当做筹码去与鞑靼人谈判。其实,他们最好的筹码不是卢知县,而是我。”
寄云想起当初秦宜宁在鞑靼时的精力,背脊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王妃,您别乱说,您可再不会遭遇那些了。我们都会尽全力护着您,决不让您落在鞑靼人手里。”
秦宜宁见寄云如此紧张,不由得拍拍她的手,笑道:“我知道,所以护着卢伟贵之余,你们也要想法护着我才是。”
惊蛰严肃的道:“王妃放心,就算豁出性命, 我等也会护您周全。”
秦宜宁摆了摆手,“哪里要你们如此?况且从现在起,若是没有机会突围出去,我便不出去了,也方便你们保护。”
惊蛰笑着应下,见秦宜宁在如此紧张时候依旧能够谈笑自如,不由得敬佩,就连自己紧张的情绪都缓解了许多。
“王妃,您说定国公能赢吗?”惊蛰问。
秦宜宁道:“定国公的才能是毋庸置疑的,若是稍有坎坷,想必也是被对方出其不意了。不过只要顺过一口气,给了定国公调整的时间,他便一定能够守住此处,不被鞑靼入侵。”
说来也可笑,前一刻还在城外攻打辉川县城的人,如今却要反过来直接面对鞑靼。
鞑靼人到底是怎么来的?是乔装改扮进了大周,还是直接兵马推进达成目的?亦或是,有人接应?
秦宜宁想到此处,面色越发严峻。
若是真有内鬼,季泽宇的动作就要艰难了。
也不知逄枭这会子伤势好一些没有?若是他没受伤,想来此时早就该直接接她回去了。
秦宜宁胡思乱想,不知不觉便是一个时辰过去。
期间众人都在仔细听墙外陆衡手下说的话。他们发现不只是自己担忧,陆衡手下之人也在同样担忧鞑靼入侵。
待到傍晚,外头的对话又有所改变。秦宜宁
“定国公可能也是强弩之末了。就这么败给了昔日对手,难道他不曾唏嘘?”
“定国公若是带着龙骧军来,必定能将鞑靼打的哭爹喊娘!”
“可现在咱们被这般放弃在此处,咱们也快要‘哭爹喊娘’了。”
“也不知现在城外到底是什么模样了。”秦宜宁皱着眉道。
寄云摇摇头,刚要说话,门外忽然传来值守的大寒低沉的声音:“你是什么人!这里是辉川县衙门,岂是可以出入之地!”
话音方略,却又听大寒大惊道:“是您来了!快请进。”
后态度相差之大,让秦宜宁都觉得疑惑。
寄云去撩起门帘,就见个瘦高的身影走进了门,他手里提着一张薄如蝉翼的易容面具,眉目清秀,正是穆静湖!想来方才在门前被盘问,也正视因为穆静湖摘掉了易容才让人冷静下来态度急转。
秦宜宁惊喜的道:“你怎么回来了?这会子怎么不多在家陪一陪秋老板和焱哥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