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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四回 夜半焚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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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且说剪昔被宝银掣肘住动作,心下正感疑惑,忽有一道黑影自她面上一掠而过。剪昔微微仰首向外瞧去,在熹微月光的映照下,便见一个狭长黑影投在窗侧的花格上。

    剪昔眼眸一转,还不待思量出一分对策,剪昔鼻尖微动,便觉一股奇怪异香弥漫了整个房间。剪昔心下骇然,忙屏住气息,僵直着身子躺于炕上。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宝银忽的噗嗤一声轻笑,小声说道:“人都走了,你还要这般模样到什么时候?”

    剪昔闻言,忙长舒了一口浊气,小力咳喘了两声,方才问宝银道:“这是什么熏香,味道好生奇怪?”

    宝银随手扯了帕子,擦了擦鼻尖,侧首看向剪昔道:“这种香的名字叫做百花冢。”

    “这香味道怪,名字更怪,到底是个什么出处。方才那个黑影又是何人?”剪昔眉头一拧,将自己心中的疑惑尽数抛出。

    宝银挑唇一笑,面上露出些许清冷道:“这百花冢的香气自是怪了些,那是因着内中掺了两味特别的药材,一曰红花,一曰麝香。女子若是时常嗅闻这百花冢,只怕此生难以有孕。而今夜,不过是这日后漫长岁月里的头一天。剪昔若是想的明白,不若来猜猜这夜半焚香之人是谁。”

    剪昔一听宝银道出这两味药材,心下便是一冷。剪昔在北城风流场中混迹了三载,这红花与麝香的用处自是知晓。她们这群说是二等丫鬟的女子,其实际用道,众人大都是心知肚明。如今,夜半偷来焚这百花冢的目的,自始至终也不过一个罢了。那人为了不让她们怀上谢庭嵘的孩子,竟是连这种下作手段都用上了。当真是高门大户腌臜场,玉阁锦楼埋白骨。

    剪昔冷淡地瞥了宝银一眼,徐徐说道:“听闻四爷未过门的妻子……是夫人妹妹的女儿。只是不知这焚香之人是这两人当中哪一位派来的。”

    宝银听剪昔点中关窍,眸光一动,反问道:“不知剪昔瞧着哪位嫌疑最大?”

    剪昔微阖了眼睫,心中暗道:卫国公赵恒此生只有三女,除长女赵文瑾为嫡出之外,次女赵文华与幺女赵文贞皆是庶出。况且赵文贞当年被许给第一皇商凤临为妻,虽说长女凤君卿也算的上是嫡出之女,可到底在这身份一事上,落为了商贾一流。虽说凤家与谢家也算得上是嫡亲的亲戚,但凤君卿凭着这个身份嫁与谢庭嵘,可远不是高攀二字所能说清的。

    那赵文华又是顶刚烈的性子,又素来疼顾谢庭嵘,自是不会愿意这门亲事。而如今,凤君卿却出嫁在即。能让赵文华缄默不语的原因只有一个,那便是赵文华自己也拒绝不了这门亲事。如此观之,必是有人在背后操纵着谢、凤两家。而此人,也能从这段联姻之中获得天大的好处。比照如今朝堂形势,谁自此间获利最大已很是明显,只要谢、凤两家结亲,淮王无异于得了一个钱袋一般,在钱财一事上再不必束手束脚。

    说到底,也就是一段逢场作戏的政治婚姻罢了。纵使赵文华百般不愿,也必不能抗拒一二。那人的怒火,可不是她一个深宅妇人所能抵抗的了得。只要赵文华要为自己儿子日后的前程着想,就必须含着血水吞断牙。

    如此逼迫之举,赵文华心下自是窝火,却又不能明着招事,只得背地里用些小手段来发泄心中愤懑。未等正妻入门,婆婆先上赶着给自家儿子塞了通房丫头。此事一出,已然表明了赵文华的态度。在这国公府内,众人也都是见风使舵的好手,只怕这凤君卿入门后的日子,也不会如面子上那般好过罢。

    也便是这番缘故,这夜半焚香之人必不会是赵文华所派,她欲给凤君卿招不痛快还来不及,又怎暗自替她着想。要知道,嫡子未有,庶子先出,可是这高门大户中女子最大的耻辱。如此一来,今夜这事的黑手,想必是她无疑了。自己婆婆不待见,为了巩固地位,在这子嗣一事上也只得自己出手了,可悲,可叹。

    剪昔心下瞧得通透,却未将此番言论说与宝银。直到此刻,剪昔尚摸不准宝银是敌是友,她又是如何知晓此事。剪昔心下存了疑,对宝银此人还是多生了几分防备之意。

    宝银见剪昔许久不言,又从旁问道:“怎么不说话?聪敏如你,怎会想不通这内中关键。”

    剪昔思量着措辞,反问宝银道:“孰是孰非,也便是这般了,难不成还能告了去。既无人证,又无物证,空口白言的去说,只怕死得更快些呢。”

    “你倒瞧得通透。”宝银笑赞了一句,又疑惑问道:“寻常女子听到此生不会有孕一事,大都是寻死腻活、吵闹不休。你怎么瞧着这般淡然,反倒像是与自己无关一般。”

    剪昔斜了宝银一眼,语调讥讽道:“我若是真同你说的一般,你今夜也不会独将这事说与我一人了。再者,宝银姑娘也不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吗?”

    宝银未曾想剪昔有这般说道,心下一愣,笑转了话头道:“且不说别的,只说今儿这事,你会说与她们四个知晓吗?”

    “你希望我去说?”剪昔将话头抛了回去。

    “随剪昔自己,我可当不了你的主。”宝银模棱两可的说道。

    剪昔轻叹一声,苦涩道:“尚未入府,便有这等手段。若是真有了孕,只怕孩子尚未出世,也便失了性命。虽说日后孤苦了些,好歹也活着不是。”

    “你倒良善。”

    “良善也得分人不是,对于那种整日带着面具过活的人而言,我反倒更想狠绝一些。”剪昔一语双关道。

    宝银听出剪昔的话中之意,将自己的神色隐于黑暗之中,语调未有一丝起伏道:“如今,你我互有戒备,有些事还是缄口不言的好。只希冀有一日,你我同属一个阵营。”

    剪昔听宝银说的模糊,只能从她话尾捉住一丝关键,遂试探道:“宝银姑娘的主子可有什么示下?”

    宝银轻笑一声,道出一句不明所以之言道:“往日不究,殊途同归。”

    剪昔心下一冷,却已是明白宝银所说何意,方要再问,却听得宝银说道:“明儿还要早起,咱们还是快些睡罢,我可不想自己个儿寻不痛快。”

    宝银言罢,便自扯了薄被,翻身相对。剪昔见状,也不好再问,只得息声睡下。欲知此后有何故事,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