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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管家急得胡子翘起来,老泪纵横地一面跺脚一边就要带着她往祠堂里去,口里叨咕着,“少奶奶啊,您快去劝劝老爷,咱家少爷身子骨弱,被他打得那样,还不许家人送饭送水进去,您说说,这不是造孽么?老爷就少爷这么一个孩子,要是怎么着了,这可怎么办啊!”
停缓了会儿,又叹道,“我一个从小看少爷长大的老奴都看不得少爷受半点苦,您说老爷他是怎么忍心的啊!”
“乔伯伯,您别急。”对于年老的人,木雪向来尊重,看他着急的不成样子,忙轻柔安抚他情绪道,“平白无故的,老爷怎么会打他的?”
“这……说来话长,少奶奶啊,您快跟我去找找老爷,我再慢慢告诉您啊。”
木雪点头,“好,您老年纪大了,慢点儿。”
说着,上前扶着他,轻道,“天晚了,路不好,我来扶您吧。”
“唉。”乔管家欣慰地没拒绝,望着木雪灯笼光下柔美的脸,叹气道,“少爷要是有少奶奶您半分解人意就好了。”
老爷就不用操那么多心,少爷她自个儿也不用吃得那么多苦了。
木雪垂眸,没搭腔,让几个打着灯笼的丫鬟在前头领路,自个儿小心扶着乔管家,一边听他解释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一面不时提醒他注意脚下的路,莫要跌了跟头。
走了一路,听着乔管家感叹着时不时抱怨几句不成正章的话,木雪心里头已经把来龙去脉梳理的七七八八了。
原来是钱老爷陪着那张师爷在万花楼喝酒时,不提防跟着钱老爷的小厮如厕时撞上了钱多,回去禀报,钱老爷这才知道他的宝贝儿子竟然丢下自个儿新娶的媳妇跑来逛花楼了,送走了那张师爷后,马不停蹄就派几个家丁把她从花楼里五花大绑了回来,还没等训她几句,刚巧遇上“往来客栈”的掌柜和首饰铺的掌柜,一问之下知道了钱玉干的那些好事,霎时气冲头顶,吆喝着家丁们拿了板子就打了她一顿,打的满身是伤后丢在祠堂里,让她反省。
“少奶奶,您说说,这人都被老爷打得奄奄一息了,还怎么让他反省啊?”说着说着,老管家又叹了口气,“老爷也是糊涂,虎毒不食子,那可是他唯一的孩子啊,要是打坏了,他也不心疼么!”
“乔伯伯您别伤心了,我们快去找老爷,让他回心转意,不就好了?”
“唉,说的是。”乔管家点头,急忙让木雪搀着他加快脚步继续往钱老爷的院子里头赶。
几人刚走到院门前,就看见两个壮实的青衣家丁手拿棍棒挡在那里,见到他们,把棍棒交叠往院门前一挡,面无表情道,“老爷说了,他今天不见外人。”
“你们这两个混小子!”乔管家见状,上去骂道,“这可是少奶奶,什么不见外人,难道老爷他连自个儿媳妇都不见么!”
“这……”两个家丁对望一眼,放下手里棍棒,对乔管家犹豫道,“乔伯伯,您也就别为难咱们弟兄了,老爷知道你要过来求情,就放话给咱们弟兄,说是谁来都不能放他进院子里的。您也看见了,老爷今儿个那样生气,要是咱们弟兄违背了老爷的意思,可就没有好果子吃了。”
“那可是老爷的亲生骨肉啊!老爷怎么能那么狠心!”乔管家老泪纵横道,老人家头发斑白,却嚎啕哭的孩子似的,让人见了,不免潸然。
两个守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该如何应对,木雪忙上去安抚老人家情绪,一面劝道,“乔伯伯别伤心……”
“少奶奶啊,我怎么能不伤心啊,您是不知道,老奴才我一把骨头了,也没有个亲眷,我是从小看着少爷长大的,把她当成亲生子来看的,您说说,我怎么能不伤心啊!”
越说,老管家哭的越凶,木雪心肠软,实在是看不过眼了,扶着他,低声下气求那两个守卫道,“两位大哥,能不能再去帮我们去求求老爷?”
守卫一听,诚惶诚恐道,“少奶奶这可就折煞人了。我们弟兄受钱家的柴米,哪里当的起少奶奶这样称呼,我们这就去问问老爷。”
说着,一个守卫飞奔着向院里跑过去,木雪跟哭的死去活来的乔管家等在门口,不大一会儿那守卫就出来了,对焦急等消息的几人道,“老爷说了,不许任何人探视……”
泪眼朦胧的乔管家心一凉,还没及说话,就听他顿了口气又道,“可容许少奶奶去探视。”
“我?”木雪一惊,不可思议地指着自己,皱紧眉头,其实她还真不想去探望。
“是,老爷说了,只许少奶奶您一个人进去探视,别的人,都不成。”
钱老爷是好意,好说歹说木雪昨儿个刚嫁给钱玉,想着新婚的姑娘总会依恋自个儿夫婿些,钱玉虽说不能跟她做对正常的夫妻,至少表面功夫要做足了,这才许了木雪进去。
“那就好,那就好。”不管木雪愿不愿意,乔管家却是舒了口气。眉开眼笑的让丫鬟下去准备些伤药和钱玉爱吃的饭菜,弄好后搁到个托盘上递给木雪,嘱咐她道,“少奶奶啊,您可替我这把老骨头进去好好看看,少爷她怎么样了,别让我这老人家担心受怕的,心里头七上八下没个底儿。”
被乔管家期待的眼神盯着,木雪心里苦笑不已,手上的托盘愈发重,她想拒绝,可看看乔管家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家,哭成这样也不是事儿,站在原地犹豫了会儿,点点头,“好吧……我去看看。”
乔管家舒心一笑,“哎哎,老奴领少奶奶过去!”
***
钱家祠堂离钱老爷的院子不远,没走多大会儿就到了,还没进去院子,木雪就听见男子的哀嚎声,听声音,却像是钱多。
“乔伯伯,你听听,这是钱多的声音么?”
乔管家听说,侧耳细听,“还真是,遭了,钱多这混小子哭成这样,莫不是少爷有了什么事儿?”
越想越有可能,心急火燎的乔管家小跑着进到院里,木雪跟在他后头,刚进院子,就看见钱多躺在祠堂前的石阶上,天昏地暗地哭,一面哭一面打自个儿耳光,口里数落着,“让你这个不是东西的上茅房,一个活人还能给尿憋死了不成,现在好了,连累了少爷被打,你这个该死的东西!”
说着话,他两手齐用使劲又往自己脸上扇了两巴掌,眼泪混着泥的脸上肿得老高,也没知觉似的。
“钱多,你这混小子,你躺在这儿干什么?”见他这模样,乔管家胡子一抖,连忙上去拉住他的手,拽起他,训斥道。
“乔伯伯。”见是乔管家,钱多哭的更凶了,指着身后厚重祠堂门前凶神恶煞站着的家丁,“呜…我要…进去…看少爷,那群狗…狗东西不让我进去,我,我没办法,只能在…在这儿哭了。”
“你个没出息的混小子!”乔管家听说,反被惹笑了,拉他起来,问道,“你可知道少爷怎么样了?”
“不…知道,我一直…待在外头,也…近不得门。没法儿弄清里头少爷到底…伤的怎么样了。乔伯伯,你去…求老爷了么?”
乔管家点头,正要说话,抬头却见哭笑不得听见钱多号哭原因的木雪已经绕过他们,走到祠堂门口,对那些家丁说明了原委,被那些家丁们放了进去。
“诺,”指着木雪消失在门后的背影,乔管家捋须,“那不是少奶奶进去了么。等她出来,咱们就知道少爷怎么样了。”
钱多抹眼泪不迭答应,一老一少坐在石阶上,焦急地等着木雪带消息。
***
天色昏暗,供奉神明和祖宗的祠堂里却没点灯,这让木雪纳罕非常,端着东西,在黑暗里也不敢乱走,只能一步一踢地往前摸索着,走没两步,只听“嘶”一声,她似乎踢到了什么东西。
惧怕黑暗,这几乎是所有女子的天性,尤其这还是在供奉鬼神的祠堂,听见这声音,木雪以为是什么鬼怪,大惊失色之下,慌忙又踢了那东西几下,这次抽气声更加明显,接着便眼前一亮,一声有气无力的声音响在她脚下。
“你个恶女人,想要踩死人么!”
木雪一惊,后退一步,眼睛往下一看,只见钱玉半举个火折子,半死不活的趴在蒲团上,如玉的脸在火光的照耀下惨白得跟鬼似的,背上及臀股上横七竖八地印着清晰的血印子,有暗红色的血凝在软白的衣裳上,愈发让人心惊。
除了这些伤,她后腿处乳白绸衫上还有几个鞋印子,惹眼的紧。
看见那鞋印子,木雪心下一阵发虚,他惨成这样,自己还又踢又踩了他几脚,不由得又是愧又是疑,“你,你怎么把灯都吹熄了?”
“要你管,”钱玉哼哼两声,强撑身子粗声粗气道,“你来干什么,来看看本少爷死了没有?托你的福,本少爷现在还是好好的,你做不了寡妇,不能改嫁了,是不是很失望?”
“你!”闻言,木雪一阵恼火,虽说不是本意,好歹她也好心好意的专程跑过来看他,结果这人一点感激都没有,还这样羞辱她,她真是一番好意喂了狗了,就该如他所愿一走了之,让他在这里自生自灭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