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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殿下,你起来吧。”崔老实眨巴眨巴眼睛,眼泪水已经从眼角掉了出来,他身边的崔大娘更是难受得一个劲的在抽泣,拿了衣袖拼命的擦着眼泪,脸上的脂粉被擦去了许多,一块白一块红一
块黄的凑到了一起,好像是糊坏了的墙。旁边的那些内侍们也苦苦劝着崔大郎:“太子殿下,若是此事被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知晓,奴才们可都是要受罚的。奴才们知道太子殿下心善,恳请太子殿恤下奴才们,快
些站起身来罢。”
“爹,娘,你们起来。”崔大郎一手抓住一个,慢慢的站了起来。“哎哎,好。”崔老实与崔大娘听着旁边那些内侍们的苦苦哀求,也觉得有些对不住他们,赶紧顺势站了起来,两人的眼睛一眨也不眨的望着崔大郎,见他穿着锦衣,戴着
高峨冠冕,一副器宇轩昂的模样,两人心里有说不出的欣慰:“好好好,大郎,这样真好。”
“爹娘,今日让你们受罪了。”崔大郎将眼中泪水拭去,让内侍们搬来椅子让两人坐下:“我却未想到会这般折腾两老,实在是想得不周到。”
“没事没事,太子殿下,这可是百年难遇的好事,青山坳的人都羡慕我们能来观礼哪。”崔大娘笑着端起了茶盏,一双手却还在打颤,茶盏盖子发出了轻微的触碰之声。
“秀珍呢,怎么她没有跟着来文英殿?”
这话在喉间盘旋良久,最终脱口而出。他一心想见到她,可却没有见到她的身影,这让他心里有几分难受,他不知道为什么她没有跟着崔老实过来,难道她没有猜出自己的身份?不可能啊,她那么冰雪聪明,
她连兰如青的身份都能一眼看穿,难道就不能明白自己其实就是她的阿瑾?今日册立大典在前坪致谢时他特地将自己的名字咬得很重,就是要她听得清楚,她面前这个大周太子殿下,就是江州城的那个兰懐瑾,一样的名字她还会听不出来?更何
况自己特地邀请她来参加册立大典,还给她送上了合身的衣裳,这些未必她不会去想?
为何没有跟着崔老实他们一块来文英殿,这是崔大郎现在最想要知道的事情。
手里抓紧了茶盏,眼睛盯住了坐在那边的老夫妻,他知道崔老实与崔大娘是不会骗人的,他们根本不知道如何去骗,他们说出来的话必然是真话,假不了。“秀珍说还要去田庄那边看看,芝兰堂才装好,要安排江州那边发货过来,事情多得很,她就不过来了。”崔大娘见着崔老实捧着茶盏坐在那里,一副茫然的样子,只能替
卢秀珍解释:“唉,京城也有田庄和花铺,秀珍可真是忙坏了,瞧着她那身子瘦津津的,我看着都心疼哪,她也太拼命了些。”“爹,娘,那你们搬到京城来住哇,这样就能多照顾秀珍些了。”崔大郎听着也有些着急,没想到卢秀珍竟然这样拼,家里不是有田有地还盖上了青砖大瓦房,她有必要这
般拼么?有吃有穿,而且还挺滋润,她又何必!“唉,家里还有田地哇,上次皇上说要赐我们一千亩地,还不知道要划江州城哪一块给我们哪,等着田契到了手,我们还有的是忙哩。”崔大娘摇了摇头:“我们也想过要来京城哩,可还是放不下家里,昨儿和你……”崔大娘本想习惯的说上一句你爹,忽然醒悟现在这两个字不能再乱用了,即便崔大郎客气,称呼自己和崔老实为爹娘,自己也
不能托大将崔老实喊成“你爹”了,她将手指了指崔老实:“昨儿我和他商量了下,打算将家里安顿好以后就和他搬到京城来,家里那边让三郎四郎五郎管着。”
“也行。”崔大郎想了想,点了点头:“有爹娘帮着她,她也能轻松一点。”
原来她只是忙,崔大郎心情忽然好了许多,嘴角浮现出笑容来——自己要想个法子让她不那么忙才好,这样她就能轻松了。
卢秀珍从太庙那边出来四处看了看,决定回芝兰堂去。站在华表那里,回头看了看远处的乾门桥,心里似乎压着一块大石头,沉甸甸的怎么也搬不开,太庙金黄色的琉璃瓦被阳光照着,灿灿的发着金光,似乎全是用金子做成的一样。翘角飞檐上蹲着小小的石兽,还有蝙蝠倒挂着在屋檐下,嘴角微微张开似乎要吸纳天地灵气——若是放在以前,她会很开心的仔细揣摩,去领略古代建筑的精美
,可现在她却一点心情也没有,沉沉的只是充满着忧郁。她早就已经向皇室提出和离了,等于她与他已经没关系了,在太庙前坪发现他的身份时,自己也毫不犹豫做出了决定,方才他的贴身内侍追了过来时,她也即刻借口田庄
事情多赶紧开溜了,可为什么现在又觉得很惆怅伤感呢。
阿瑾,阿瑾。
她轻轻念出了他的名字,只觉得满口余香。
这个名字可真是好听,念出来的时候琅琅上口,很顺耳。卢秀珍恋恋不舍望了一眼皇宫,毅然转身——不管怎么样,不属于她的,她也不能去强求,道不同不相为谋,各为其志也。以后他做他的大周太子,她在她的田庄劳动,
各自走自己的路,以后再也不会有交集。她走得很快,脚步匆匆,长长的披帛垂落在地面也不管不顾,一心只想快些离开这让她觉得不安的地方。裙袂在脚边翩跹,就如上下纷飞的彩蝶,上边的宝石碎片映着阳
光,点点细碎的光亮在青石地砖上晃动。“那不是崔郡公家的小姐吗?”停在太庙一侧的马车辘辘的开了出来,坐在车里的人掀开侧窗软帘正在与自己熟悉的人挥手离别,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那个快速前行的身影
上,淡淡的银灰颜色被日光照得极淡,就如一只蝴蝶扇动着翅膀,很快便消逝在宣武门那边。
一双双眼睛瞪得溜圆,伴着倒抽凉气之声:“这位小姐委实也太不知礼了些!怎么能就这样走出宣武门去?难道府里没备马车不成?抛头露面的,成何体统!”“这位崔郡公也不知道是什么来头,瞧着他们一家三口那样子,实在不像是出身高门贵户。”有位夫人啧啧惊叹:“为何就排到第一位站着呢?真是蹊跷,也不晓得这次册立
大典究竟是哪些人操持的,这分明就是失误。”“这世间之事,谁又能说得明白?”有人故作深沉,一只手撑着侧窗,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若是这位崔郡公是新晋的爵爷,又刚刚在京城买了宅子田地,那以后咱们可就
有热闹看了。”
“可不是?”有人笑着附和:“以后府中有游宴可别忘记请这位崔郡公,他这三等爵也够得上在游宴里露面哪。”心照不宣的笑了笑,侧窗软帘放了下来,拉车的马咴咴几声,随着鞭子的抽打,迈开蹄子朝前边不紧不慢的走了去。马车厢壁上包着的各色锦缎在日光下闪闪的发亮,不
住的刺着人的眼睛。
崔老实与崔大娘被崔大郎留着在宫里用了午膳,两人一直局促不安,当宫女们替他们分汤切肉的时候,两个都涨红了脸跟宫女抢汤匙:“我们自己来,姑娘你别客气了。”
宫女们嗤嗤笑道:“崔郡公,郡公夫人,照顾你们是应该的。”
崔老实将脑袋低了下来,崔大娘索性站起来将碗抢了过来:“闺女你去照顾太子殿下就是了,我们自己来。”她力气大,一把就将汤匙夺了过来,宫女们无奈只能松手,崔大娘没有拿得稳,咣当一声汤匙落到了汤盅里头,汤汁四溅,飞到了桌边众人的衣裳上头,崔大娘更是慌了
神,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我……”
崔大郎看得心里发酸:“你们都退下罢,这里有孤在就行了。”说实在话,他也不喜欢吃饭的时候有人站在旁边伺候着,虽然到皇宫这里久了他还是不习惯,总觉得有被人偷窥的感觉,他还是喜欢一家人在一起,大家开开心心的吃饭
,即使像以前那样没有足够多的凳子只能有两个人站着他也还是依旧喜欢。
宫女们不敢违背崔大郎的意思,垂手退了下去,屋子里只剩下一家三口。
“爹,娘,这里没有外人了,你们随意吃。”
崔老实与崔大娘脸上露出了笑容:“好好好,这样才感觉舒服。”“娘,现在是冬季,正是农闲时候了,怎么秀珍还要忙田庄里的事情呢?”崔大郎心中挂记着卢秀珍,吃饭都有些不安心:“开花铺倒是不分时节,这田庄冬天应该没什么好
忙的啊。”
“唉,秀珍现在有两个田庄,一个田庄她拿了在种蔬菜,秀珍说这冬天的新鲜青菜最好卖,另外一个说是要围起来做苗圃啥的,现在正在修围墙哩。”
“冬天能有什么青菜?”崔大郎有些奇怪:“会不会白忙活了?”“唉,我们也不晓得哩。”崔大娘一脸愁容:“只不过听她说好像已经种出来一些了,就是找不着买家,京城人生地不熟的,要卖起来也为难,送到市场去卖人家拼命给砍价
不说,还要随手剥去不少菜叶子,看着都心疼。”
“哦,这样,爹,娘,你们别着急,让我来想想法子。”他一定要帮秀珍解决这个问题,他不能让秀珍辛辛苦苦忙了这么久还得不到回报。京城对于秀珍来说是陌生的,他可以让京城主动亲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