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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世上什么是真快活呢?现在云雀觉得能坐在桌子前面,安安稳稳的吃顿饭就是快活了。
可惜她偏不能,今个儿厨娘做得是四菜一汤,两荦两素一道老鸭汤,要是前世,不要说是真吃,就算是看图片都觉得饿了,看舌尖上的中国怕胖吃萝卜干解馋说得就是她这种人。
这一世她看着这一桌色香味俱全,美食美器,放在大饭店每道菜都至少上千的美食,一点胃口都没有,眼前总是浮现绿萼、雨丝临去世时的模样,她们眼睁睁地看着她,眼里满是疑惑跟恳求,这两个傻丫头啊,临死想的还是护着她……
映春拿着公筷站在她身后,觉得自己像个傻子,姑娘眼睛看哪里,她就应当夹哪道菜,伺候姑娘吃饭,结果姑娘现在两眼放空,她举着筷子站在后面……根本不知道该夹哪道菜。
“姑娘,您尝尝这道芙蓉鱼片,这鱼啊,是从稻田里捞出来的稻田鱼……”
“嗯。”云雀点了点头,映春夹了一筷子鱼片放到她的食碟里。
云雀夹起来放到嘴里,嚼了两下却怎么也咽不下去,干脆吐了出来,“撤下去,你们分食了吧,我不吃了。”
“姑娘,您已经好几日没正经吃饭了,您若是不喜这些,重做一些如何?”
“不必了。”云雀摇了摇头,说罢她站了起来,映春刚想再劝,帘外传来一声通传。
“晋王和雷家小侯爷来了。”
云雀一愣,这两人怎么来了?二龙不是明天才会搬来吗?他也提前搬来了?小虎又是怎么来的?他一个外男,如何轻易进得内宫?
正在这么想着,帘子一掀乔守业带着雷小虎进了屋。
“妹妹你这里可真好,诗里怎么说的来着,稻花香说丰年,听取里蛙声一片。”乔守业说道。
雷小虎可没那个心思听乔守业拽文装逼,进屋他头一个盯上的是桌上的饭菜。
“姐姐,您今个儿吃的可是芙蓉鱼片、樱桃肉、老鸭汤?”雷小虎眼里只有肉,至于另两道素菜,则被他忽略了。
“是,小虎你可是还未吃饭。”说起来她和小虎说是姐弟,互相间却是很陌生,看着他亲近喜爱之情油然而生,这就是血缘天性?
“嗯。”
“晋王殿下可曾用膳?”云雀问乔守业。
“未曾用膳。”宫里是一日两餐,皇子卯时就在起床,那个时候哪有胃口用早膳?匆匆吃了几口之后便去读书,虽说点心果子都是摆在那里的,也不兴先生上面讲学生下面吃的,多半都是等巳时正的时候用茶点垫一垫,到了末时的时候再用晚膳。他是用茶点的时候溜出来的,到这个时候了,肚子早空空如也了。
“叫柳枝挑快菜做两道上来。”
“姐姐,我要吃肉。”
“嗯,让她都做肉菜,若有卤味也切些过来,再多盛些饭来。”
“是。”
映春掀帘子传了话。
“再□□兰和夏荷进来伺候晋王和小侯爷用膳。”
“是。”
本来她用膳的时候只准映春一个人伺候,现在晋王来了,就要叫个宫女过来。
“那个……王书君和宋忠也来了,被余尚宫拦在外面了。”
“拦得好,真当武陵春是延庆宫了。”云雀摇头,“再让柳枝多做些饭食,委屈他们在院子里用膳了。”
“是。”
乔守业和雷小虎是真饿了,没多大一会儿桌上的四菜一汤就被两人风卷残云地消灭了,连不受人待见的两道素菜也被扫荡一空,两个端菜过来的宫女见状,赶紧收拾了桌子,又将一桌子的菜满满地摆上。
难为柳枝心思灵巧,听说是晋王和小侯爷来了,又晓得这两人爱吃肉,偏肉菜是最费火侯工夫的,炖是来不及了,刚巧送过来的份例里有一整只的金华火腿,用了半个火腿,做了五六道菜,又切了卤猪脚、卤鸡,满满一桌子全是肉,一点绿色都没见着。
也亏得这两人是真爱吃肉,又都是正在长身体的年纪,配着米饭香喷喷地又吃了一大半。
云雀见他俩吃得香,自己也拿老鸭汤泡饭吃了一小碗饭。
“阿弥陀佛,县主这几日胃口不好,可巧您二位来了,吃得这般香,县主也跟着多进了些。”
“呃?”乔守业放下筷子抬头瞧云雀,才不过几日不见,云雀竟瘦了不少,“你这几天不爱吃饭?”
“秋天太燥。”
“切,别装了,我还不知道你,当年跟我和我哥一起抢烤兔子,为了一条兔子腿咬了我一口的是哪个?春夏秋冬哪一季你不爱吃饭?是饭菜不合胃口还是奴婢们伺侯的不好?或是谁给你气受了?”
“瞧二哥您这话说的,谁敢给良弓县主气受啊。”隔着玻璃花窗传来带着十成十酸味的话。
“外面是哪个?”乔守业眉头微皱道。
“县主,兰公主到了。”外面的宫女这个时候才通传。
兰公主实在是个美人儿,身为帝女通身的气派也是足的,偏说话做事十足的小家子气,便是想要高高在上的压制云雀,做出来的事也是见不得天日,她如今这般一是生母小家子气,二是闻皇后这个嫡母从来未曾好好教养过她,外表光鲜,实则一肚子草包。
听说了晋王来了,没来看她这个妹妹,反倒直奔了云雀这里,因云雀一跪一叩消散了些的郁气立时直冲脑海,在她看来,她虽不是皇后娘娘亲生的,可也是养在她跟前的,又是女孩里最年长的,太子也好,晋王也好,原对她也是另眼相看的,怎么良弓县主来了,她就要退出一射之地了呢?
她原在自己院子里等着,可左等二哥不来,右等二哥还是不来,听人说竟在那边用膳了,不由得大怒,过来理论。
到了院里她打了手势不让人通传,站在窗外听着哥哥说什么谁给你气受了,以为云雀当着哥哥告了她的状,心里颇不痛快,直接的就问出来了。
“原来是你?”乔守业对这个妹子原是不错的,瞧她这样却忍不住生气,“你身边的女史呢?堂堂帝女从哪里学来市井泼妇听墙根坏习气?你原先不是这样的,怎么越大越不像话。”
“二哥你原先又是这样的吗?原咱们兄妹是最好的,有什么好东西二哥你都惦着我,我得了什么好东西也惦着二哥,结果现在竟为了个外人这般说我。”
乔守业真拿这个妹子没法子了,“我早先便与你说过,云雀与我从小一起长大,连母后待她也若亲生的一般,如今她远道而来,我找她来玩……”
“我虽未读过书,也知道男女七岁不同席,你与她连亲兄妹都不是,这般孤男寡女同桌吃饭,难道不怕旁人笑话?”
孤男?寡女?就算是伺候的宫女不是人吧,雷小虎这么大个儿一活人被她给忽略了?
“兰公主,您误会了……”云雀觉得自己简直坏极了,她知道自己说您误会了,必然会进一步激怒兰公主。
“误会?呵,打量旁人不知道你那点心思啊?赶着我父皇给太子跟晋王选妃的当口,巴巴地非要进宫来,勾引我二哥不说,还挑拨我们兄妹,见着我来了,一不迎接二不见礼,架子端得比太子妃都大……”
她没见她进屋,自己一直在这里站着吗?是他们兄妹见面就吵,让她见礼也不是,不见礼也不是……
“是你听墙根失仪在先,别怪旁人。”乔守业被自己的这个妹妹气死了,“论公你是公主她是县主,论私雷家与咱家是通家之好,她年长与你,论理叫姐姐都是应当的,瞧你这模样,倒似她是你的奴婢一般,便是父皇见那些桃源村一处出来的老兄弟,也未曾如你一般。”
“你!”兰公主一跺脚,“有道是娶了媳妇忘了娘,你还未娶媳妇呢,竟然连妹妹都不认了,雷云雀,你给我记得,你休想嫁进宫里来,我不准!”
“放肆!”乔守业抬手就要打,被云雀一把给拽住了。
“你们兄妹若是想要打架,自去外面打,不要在我这里打,传出去好似是我挑拨一般。”
“就是这样?”问雷小虎的,正是传说中感染了风寒在家里躺着的雷云凤,她穿戴整齐面色红润,哪有一丝病态。
“嗯,后面乔二哥把兰公主拽到外面,两个人吵了几句,兰公主哭着跑了。”
“我让你说的你全说了?”
“嗯,全说了。”
“好。”这个兰公主,两世一样的蠢,上一世也是被闻皇后利用,做了几件傻事,见弃与太,祖不说,太子和晋王全得罪了,闻皇后做主嫁了魏孝贤,夫妻不睦,夫妻不和,在外面又被人勾引养了面首,偏又藏不住首尾,让魏孝贤当场抓住,闹得满城风雨,最后不得不和离。
人都说是魏孝贤风流,却不知此人最容易讨好,对女孩子又最温柔,虽说心有所属,兰公主只要不那么笨,好好与他相处,安稳一世不难,偏她把一手好牌打得稀烂。
和离之后兰公主破罐破摔在外面风流快活依旧,再嫁的那人贪恋富贵做了缩头乌龟,京里抄小报的那帮人,光凭着兰公主二三事就发了好大一笔财。
倒是魏孝贤,因被戴了一顶皇家绿帽,一蹶不振寄情山水,轻易不肯回京。
这一世……
魏孝贤那小子说起来不错,妹妹若是嫁了他也是好的,就算是妹妹不嫁她,也不能再让兰公主祸害他了。
晋王这小子两世对妹妹都这么痴情,也若是不姓乔,倒也是个良人,可惜啊……
谁能想到妹妹后来嫁了那个谁也想不到的人呢?
不管怎样,晋王这步棋,要用好……太子即嫡且长,若不是造反这样的罪名轻易扳不倒他,他又不会蠢得造反,说起来,圣上若非因病中年早丧……病……“小虎,你觉得晋王好不好?”
“好啊。”
“你常和他玩好不好?”
“不读书也成?”
“成。”弟弟人是极精的,人□□故一点就透,装乖卖巧讨好人不用人教,偏偏不是读书做学问的料,一念正经书睡是比什么都快,不正经的书字还认不全呢,连蒙带猜连查带问,竟然能通读下来,他认识的那些字全是看话本学会的。唉……果然不能强求啊。
“好!我这就找二哥哥玩去!”雷小虎一蹦八丈高,跳出去玩去。
“等等!”雷云凤叫住了他。
“嘿嘿,大姐姐没生病的事我不会说的,黄哥哥问我都不说!”雷小虎说罢一溜烟的跑远了。
云凤见他跑了,也只得摇头,“姑娘,挽春到了。”
帘子一掀,外面进来了一个极干净的小妇人,头发拢在一起,抿得一丝乱发也无,满头只戴了个银簪子,却只衬得眉目更加俊秀,只是细看左脸有一道极浅的伤疤,毁了容貌。
“给大姑娘请安。”
“起来吧。”云凤抬手让她起来,旁边伺候的丫鬟尽都退了出去,只留下他们俩人,“我让你做得事,可都办妥了。”
“已经办妥了,郭县主这几日已经找奴婢打听过几回太子的事了。”
“嗯,你找个机会,透个风给她,三日后太子要去香末山给亲手给圣上和皇后采桑葚。”
“是。”
“到时候我会留个空子……”云凤小声吩咐道。
“是。”
“好了,你去吧。”
“奴婢告辞。”
上辈子她恨不得郭玥不存在,现在想来,郭玥没准儿还真跟太子当有一段缘份,只是这缘是善缘还是孽缘……只有天晓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