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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内院,据说是拥有最多鬼魂的地方,宫娥内侍嫔妃甚至皇子、公主、皇帝、皇后,冤死者多,一腔怨气难散者多,是以每到中元、冬至这样的节令,宫里总有各种各样奇怪的传说。
季尚宫从来不信这些,那些死了的人,活着的时候斗败了都输了,难道死了就能翻盘不成?这宫里最可怕的是活着的人,不是死鬼。
可今天她却看见了“鬼”一个活生生的鬼站在她的面前,她怔愣地站在原处,皇后娘娘叫了她两声她才醒了过来。
“季尚宫,你今个儿精神有些不济啊?”
“奴婢是在想……”季尚宫毕竟是经过大风大浪的,心念电转间已经想好该怎么把这次的失态圆过去,“娘娘该去亲自探望一下良弓县主。”
“哦?”闻皇后挑了挑眉,“她托大失礼不来拜见本宫,倒要本宫去见她。”
“娘娘……良弓县主原与娘娘极亲近,这次为何要远着娘娘?内里必有情由,奴婢是怕……”
“怕什么?”
“怕她知道了些什么……”
“你不是说当初她像是什么都不知道吗?”
“可奴婢越想越不对劲……”
闻皇后经季尚宫一提醒,也觉得云雀对自己态度不对劲儿,她知道些什么不要紧,要紧的是她是怎么知道的?还有谁知道?皇上知不知道,知道到什么程度……
她想到这里,有些后悔自己没有召见云雀了,只是去看她……
“娘娘,郭县主……总要安抚雷家一二。”
“哼,本宫没追究他家监管不利之责已经是客气的了,难不成要赔礼不成?”男女双方出了点香艳事,男女双方都会觉得自己是受害者,尤其是男方家长,多半是我家儿子被算计了吃了大亏的感觉,闻皇后此时还为了这事儿憋屈呢。
“娘娘……”
“你不必劝我了,道理我都晓得。”儿子若是搞了别家的女人就算了无非是点风流韵事,还当被雷家跟史家的人抓到了,陛下极为生气,连听政都不要太子去听政了,反而整天把孟家生的那个不懂事的臭小子整天带在身边,闻皇后晓得,陛下这是气儿子不争气在近臣面前丢了脸,有意做给她看,这个时候除了低头又能如何?哼……早早晚晚这些看不起他们母子,怠慢他们母子的,都要还回来,“你午后亲自去一趟武陵春,请她来一趟。”
“是。”季尚宫福了一福又道,“娘娘,奴婢还有一件请娘娘示下。”
“何事?”
“那个郭县主……该如保安置?”
提起郭县主闻皇后又是一肚子的火,“如何安置?搭块板把她供起来呗!要依着本宫的意思,像这种不贞不洁的女人,直接三尺白绫了断了就罢了,偏这个时候广陵公主回来了,还要到南边去劝降伪帝,只能留她一条贱命!你着人去料理一下,万不能让她怀上了,我儿的长子不能与欧阳家有关点瓜葛。”
“娘娘……”季尚宫做欲言又止状。
“这里没有外人,你有话直说。”
“娘娘,奴婢瞧那郭县主眉形未散显还是个在室女的模样,自作主张私下找人替她验了身子……两个验身的嬷嬷都说她尚未破身,奴婢又找了当时在无香庵的尼姑查问,原来……当时太子脱了……外衣和裤子,她衣裳都还在,只是敞了胸口,两人正抱在一处……并未……就被无香庵的尼姑给抓着了。”
闻皇后听到这里颇有些哭笑不得,自家的傻儿子啊,还未得手就落了这么个名声……“你去查查,看看这里有没有什么内情。”
“奴婢这一辈子没见过什么男人,也不晓得男人的心,只是原先伺候先前太后的时候听她说过……男人呢……若是得了手未必会记得,若是未沾过边惦记一年,若是尝过甜头却……能惦记半辈子……还听人说郭玥之父最善淫,曾与妾室婢女欢好,叫画师旁边画画,绘聚成册……以赠亲友至交……据传有一百零八页之多,每页不同……奴婢曾听人说,男女之间不必……就能……”季尚宫瞧了瞧听得面红耳赤的宫女们,走到闻皇后跟前在她耳边耳语。
“你是说……”闻皇后越想这件事越像郭玥搞出来的阴谋,为上位者最不缺乏的就是想象力,她没问过长子,也没见过郭玥,凭着季尚宫有限的几句话,就想明白了整件事。
郭玥以色引诱儿子赴约,借着家传的“本事”将儿子引诱得神魂颠倒,就在儿子色授魂与时,让她的手下人或者干脆买通了尼姑过来“捉奸”,又引来雷、史两家的姑娘,揭破太子的身份,将此事宣扬了出去,果然好计谋!好厉害!
“这个女人……留不得!”闻皇后几乎咬碎了银牙。
“可是……”
“你不必说了,我晓得轻重缓急,暂且留她一条狗命,待广陵公主回来再做打算。”
“奴婢想着,她进宫时带进来两个丫鬟一个媳妇子……这些人八成与那些事有关……”
“哼,留她一人一条贱命已经是开恩了,她带来的零零碎碎,通通割了舌头勒死喂狗!”
“是。”
什么是鬼?什么是人?不见天日者为鬼,能见天日者为人,人人鬼鬼,鬼鬼人人……世事纷乱……
暖春双手抱膝坐在光秃秃只有一席破竹席的炕上,索性这屋里有炭火,零零落落地燃着七八块粗炭,比民间用草木灰取暖强多了,也比她们姐妹倦在一起用一席破补互相包着,用体温取暖强多了。
姐姐只想要活下去,她想的则是复仇,窝窝囊囊受尽欺凌活着不叫活着,轰轰烈烈地做一件大事,轰轰烈烈的死了,才不枉此生!老天既然留了她一条残命,又让她饶幸逃出生天,遇见贵人,进入侯府,如今又进了宫……老天都在帮她,老天都觉得对她不公要补偿她。
可惜……她竟然遇见了她,从她的眼神看她知道她认出她来了,她必定不会留她的性命,也必定不会拆穿她,这样就好,等到她出现,只要几句话,她就会……她知道,她会出现的,她把自己跟那姓郭的贱人和两个丫鬟分隔开,不就是为了与自己说话吗?
就在此事,隔壁传来一阵哭叫声,她站起身顺着窗户的破洞看过去,两个小丫鬟被两个太监像抓小鸡一样的抓走了,郭县主背对着她们,对她们的呼救听而不闻,这也是个狠人,为了能够更好的活下去什么都不在乎的狠人,她眼神一闪,看起来还有一个人在往这边看,是个穿着破旧拿着扫帚的老太监,他是……
过了许久,郭县主应是回了屋子,把门窗关得严严的,外面来了三个人,一个尚宫,两个宫女,为首的正是……
“真的是您……”季尚宫嘴上这么说着,脸上却面无表情。
“是我。”
“对不住了,因为是您,所以……”季尚宫一挥手,她身后的宫女从袖中拿出一个药瓶,“您终究与旁人不同,这药奴婢珍藏多年,无色无味不说,人走的时候也不受罪,像是睡着了做了一场梦一样,只不过寻常人作梦能醒,这药吃了就不能醒了。”
“你晓得我为什么敢回来吗?”
“奴婢能活这么久,就是知道不该问的不问。”
“要是说我回来的依仗与你有关呢?”
“你什么意思?”
“我有一个好表舅啊……世人都说他喜欢龙阳,不近女色,我却晓得他喜欢过一个女人,这个女人还替他生了个孩子,只是那女人生完孩子就死了,孩子被托付给了女人的好姐妹。”
“你……”
“你是为了这件事一定要灭我的口吧?”
“从小你就是个眼睛贼尖耳朵灵的孩子!”
“我当初不晓得的是你为何祖母会让你不动声色地把孩子养在外面,父皇拿剑砍我的时候我才想明白,祖母当初就晓得我大康气数已尽了吧,那孩子尚小,没他在,那一家子人各分了财产也就四散了,有他在,那些人想要争财产就得弄死他,还不如把他养在平民百姓家里,平安喜乐一生。”
“您说完了吗?该上路了。”
“我来之前见过他。”
“什么?”
“你约么有五天没差人去那家看过了吧?那家人搬走了。”
“你……”
“放心,他也是我的亲人,我自落娘胎就由祖母带大,我也不想祖母家里没了香烟。”
季尚宫瞧着她,嘴唇动了动……刚想再说什么……
外面忽然传来一阵争吵声,季尚宫看向外面,只见郭玥不知何时从隔壁冲了出来,往这间房冲来。
“你们想要对挽春干什么?你们放开她!她死了我立时撞死在这里!你们就是想我身边的人全死了,好慢慢的磨死我,挽春!我现在就与你死在一处!省得到时候零碎受罪!我倒要看看,堂堂大齐皇朝皇帝陛下,如何向广陵公主交待,如何向天下人交待!”
挽春瞧着季尚宫微微一笑,“我生得最像姑姑。”
“哼!”季尚宫一甩袖子,推开门转身离去。
郭玥争脱开了两名宫女,跑到挽春跟前,抱住了挽春,“挽春!挽春!我错了!我错了!她们真的要杀了咱们!杀了咱们!”
“没事……没事了……嘘……没事了。”挽春像是母亲一样轻拍她的后背,小声安慰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