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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里很平静,宫人们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如往常一般做着自己的事,伺候着自己的主子,主子们也如同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该约人踏雪寻梅的自会约人,该约在一处打麻将的,依旧是那些个牌搭子,私下里传的仍然是越美人承宠一夜就失宠的故事,猜的仍旧是谁是未来的太子妃。
太平静了……平静的连宫里的猫都忘了季节没有一个敢□□的,总会探头探脑的各种小动物也没有了声息,暗流在平静中酝酿,萌发,涌动……
云雀不管外面是真平静还是假平静,只过着自己的日子,只不过武陵春里多了个常来常往的客人,二龙总会拿着只鸡啊,兔子啊,甚至一袋莫名其妙不知来源无人认识的种子来找云雀。
“你猜,这是什么种子?若是猜着了,我输顿酒宴给你。”乔继业趴在桌子上,眼睛里闪着少年独有的光芒。
“我来看看……”云雀把种子从袋子里倒出来两颗,种子很大,有一层厚厚的毛衣,一头尖一头圆……若是再大两倍就是……她笑了笑,故意放在鼻翼间闻了闻,又在阳光下看了一会儿,“这个……”
“猜不出来了?”
“你容我想想……”云雀咬了咬嘴唇,“棉?”
“啊?”二龙略有些恼,“什么棉?木棉?”
“这个是南边的棉花种。”
“你怎么认得这个的。”
“我见过图。”
“唉呀呀,咱们是一处长大的,我怎么不知道你知道的那些啊……”乔继业懊丧地说道,他不知道的是另一个人想的也是同样的问题。
“说起来,咱们与云雀是一处长大的,殿下自小与她亲近些,除了疯玩狩猎胆子大些活似个假小子之外,她哪里学会的种植之术?”外行人觉得拿到种子扔到地上,种出来打出种子就算引种了,雷云雀无非是侥幸种出了商人从外洋带回来的西红柿跟辣椒得了圣上的赏识,又拿到了许多外洋的种子,靠着手下的农把式种植成功,贪天之功。
史琰却询问过积年的农把式,也问过南边的战俘,晓得雷云雀并不简单,她的种子颇有些邪门,从山西的买的种子被拿到山东去种,产量远不如在山东买的种子,也有老农心疼种子钱依着旧习留种子粮,可第二年种下去收获却不如邻人,第三年就是大大减产,第四年长出来的都不能叫玉米。南边派人到北方偷过种子引种,结果也是不尽如人意。
这样邪门的妖术,必是有良师指导,可他无论怎么查,都查不出雷云雀身边有这样的能人,得到的结果都是这些都是雷云雀做的。
史琰大大的意外之余,也开始琢磨,南方人说的雷云雀是妖孽的事是真的?
当然了,雷家姐妹都很邪门,雷云凤看起来不显山不露水的,除了特别傲些也没有什么异常,可仔细查出来却并非如此……史琰想到了自己莫名其妙沉尸于护城河的五个探子就心惊肉跳……那五个人死得一个比一个惨,凶手根本没打算藏尸,就是示威似的扔在那里,好像在说,再查下去死的就是你,可他却不能当着太子的面说雷云凤的坏话,只能说雷云雀太怪。
乔守业点了点头,史琰不说他只觉得雷云雀有些怪,但也只是有些怪而已,听史琰一说越想雷云雀做得事越邪门,“她从小就怪,只是你与她不熟罢了。”他回想起母亲指着二龙在坑上画的地图说二丫七个月就不尿床了,会走就自己翻身下炕尿尿了……他们三个出去玩,虽说他是领头的,二丫头总有自己的主意,每次还都是对的,他小时候常想二丫头像个小大人……“难道她……”
“殿下,此事可大可小,不能不慎重啊。”
“唉,总是从小一处长起来的,她自来没什么坏心的。”虽说乔守业如今年纪大了,心也大了,总有些这样那样的想头,但从小一处长大的情份总是不同的,二丫头在他眼里与亲妹妹也不差什么,再说二丫头真没做过什么危害他的事,甚至几次帮过他……
“许是我多想吧。”史琰见乔守业不听劝,心道再继续说下去只能徒增他的反感,便不再劝。
“家里人还好吧?”乔守业见史琰神色黯淡,脸色微黄,眼下浓重的黑眼圈,想到史琰的弟弟判了斩监侯出口问道。
“唉……我父亲现在回到家里不是往侧室姨娘那里,便是到我母亲那里骂她不会教子,害他丢脸,见到我也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可我晓得,他是心疼……心里苦啊……”
“你晓得你父亲的苦心就好。”乔守业叹息了一声。
“太子,北边的战势如何?”
“军报还未曾过来,从前面的军报来看,打得不错,轰天雷和强弩一出,戎人无还手之力。”
“雷侯爷经此一战,论功勋怕是只有魏侯爷能与他比肩了。”提到此事史琰心里就窝火,当初圣上是属意父亲去戍边的,可父亲惦念着南边繁华,随圣上南征得的好处多,北边苦寒,戎人凶蛮,怕是吃不到羊肉还要惹一身骚,就借口身体不好,旧伤怕寒没有去,如今看来……雷霆在北边简直像是在捡功劳一般。
妹妹昨天还在说,雷霆再立功勋,雷家怕是真的要成京城第一家,人人都在说雷云凤九成要一飞冲天做太子妃了。
真是一步错,步步错啊。
他抬眼看了一眼乔守业,乔守业一心想要雷云凤做太子妃,雷霆立功他应该喜形与色与有荣焉才对,为何笑容中透着几分无奈?
是了,所谓功高震主,陛下是开国皇帝,留下一群从龙有功的老臣,太子若是有一天荣登大宝,下面站着的是一群说不得打不得碰不得的叔伯,雷霆就是其中之首……现在看他对太子尚算恭敬,可若是做了太子的岳父呢?太子想必也不高兴死了亲爹,朝廷里又来了个老丈人压他一头吧?
史琰忽有些喜意,看来……父亲没能得这天大的功劳,怕会因祸得福呢。
一时兴旺哪算兴旺,兴盛百年才能称得上是世家……
云凤这些日子喜欢起了女红,从南边买来了棉花,依着妹妹告诉的法子找匠人弹松了,拿木棉布做里子,密密的缝好,尺寸要准,紧紧的贴身穿了,外面套了皮甲胄才不影响行动,穿起来也舒适。
可她无论怎么做都觉得不服贴,不是这里肥了,就是那里不合适,就算是瞧着好了,也怕到时候穿到人身上有不适之处,又怕那人胖了,又怕那人瘦了。
写了信去问妹妹,妹妹让她量好尺寸找人做个木头的假人,在假人身上裁好尺寸,做好之后套在假人身上,自然服贴。
她红着脸拿着父亲跟那个人的尺寸,让人做了两个假人,藏在屋子里谁也不让看,裁好了,做成了,看着假人穿上了棉衣,套上了从府库中寻来的铠甲威武异常,不由得心微微发颤。
“姑娘……”暖玉小声在外面叫她。
“何事?”
“陆家的来了。”
“哦。”陆家的原先是云凤的丫鬟,被她嫁给了胭脂铺的掌柜,掌着许多密事,她来了,必有要事。
她收好东西出了暗阁,返身把那里锁了,这才掀了帘子出来,“她在何处?”
“奴婢让她在西暖阁等着。”
“嗯。”
“还有一事。”
“何事?”
“魏公子来了,在夫人处。”
“哦。”自从妹妹进了宫,小魏子来自家来得比往常还要勤,看来这小子还没死心,依着她的意思,小魏子虽说花心好色些,妹妹却是能降住他的,两人在一处琴瑟合鸣未必不是良配,可惜啊……妹妹名声太盛,依着她对宫里那两位的了解,他们八成是宁可妹妹终身不嫁,也不会让她嫁到别人家里。
陆家的论外貌只能说是清秀,肤色却极好,从头到脚白里透着健康的红润,只薄薄在唇上点了胭脂,就似旁人盛妆一般,毫无当年面黄肌瘦跪在路边插草卖身时的模样。
她们这些人,连着暖玉,都是云凤让黄励诚买回来找专人□□的,在府里伺候一段时日,云凤品咂人品之后,各有去处。
陆家的能做胭脂铺的女掌柜自然不止是因为肤色好,也因她忠心,会做事。
“给姑娘请安。”陆家的一直在屋里站着等她,见她来了福了一福。
“起来吧。”云凤坐到了榻上,指了离自己很近的绣墩“你坐。”
“谢姑娘。”陆家的坐了下去。
“有日子没往你那里去了,家里可还好?”
“托姑娘的福,奴婢家里极好。”
“家里都好就好,本来你久没回来,应该让你和姐妹们亲近亲近,我与你叙谈一番,偏夫人那里有客,等会儿八成要叫我过去,我们只能长话短说了。”
“奴婢明白。”陆家的看了眼左右,除了暖玉之外再无旁人,“奴婢依着姑娘的吩咐,差人看着那几具扔到护城河里的尸首,出面收尸的人瞧着是个无亲无故的老头,细查之下却与史家颇有些瓜葛。”
“嗯。”她猜也猜出是史家了,“史二傻如何了?”
“他在牢里过得不错,每天依旧吆五喝六的说早晚会出去……”
“你不妨让你的线人对他更好些,多问问史家的事。”
“是。”
“还有何事?”仅仅是这点事,一封短信就够了,陆家的不必亲自走一趟。
“那个写手.抄.报的老道士忽地写起了鬼狐传,常借着鬼啊,神啊的说事,看的人依旧很多,奴婢却觉得不妥。”
“哦?”
“他写了青邱之国有两种九尾狐,一种白狐出天下太平有圣人出,红狐出则饿殍千里,偏红狐能装成白狐,先施人与恩泽……传良种于人……后绝天下之种……使天下饿殍……”
云凤眉头皱得死紧……
“还有一事……”
“说!”
“史世子与一位仙风道骨说是张天师第十代传人的张道士极好,两人常在一处……奴婢觉得此事在信里说不楚,也觉得未必是什么事……就是心惊肉跳……思来想去应当与姑娘说说。”
“我晓得了。”是该心惊肉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