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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侯府如日中天, 家里的主子却不多,百花园里那么多女人,锦粹楼里还有一位郡主,却连一位庶出的子女都没有,只有侯夫人和两个姑娘一个小侯爷四个正经的主子, 前朝公主府偌大的宅邸尚未住满一半, 更不用说前朝郭家的府邸了。
比起公主府的舒阔, 郭家因家族延绵子孙众多, 除了正院大些以外,连花园子都小得很,被一连串的各种小宅子分割得零零碎碎,最热闹时据说共有五子、十六孙, 连带着他们的妻妾子女一百多口人住在这里。
郭府归了雷侯府之后, 就一直空置着, 一年打扫两次也因无人居住敷衍得很,野猫、野狗、野狐占据了这里,据说这两年开始闹起鬼来, 常听见有不似人声的声音哭嚎尖叫。
傍晚时分,一队人出现在郭府荒草丛生的石板路上,走在最前面的丫鬟拿出钥匙打开一扇门便退开了, 身着一身黑衣的女人,迈过高高的门槛,走进这间据说是郭府最后一任主子最喜欢的书房的院子。
本该空无一人的院子,此时竟有一对母子模样的人内外忙碌, 婆子模样的母亲在院子里不知何时盖的灶台旁煮饭,行动迟缓眼神呆滞的儿子在旁边帮忙。
看见她来了,婆子拉扯了一下儿子,两人一同迎接。
“主子,您来了。”
“他今日怎样了?”
“已经不哭嚎了,只是还不肯乖乖吃饭。”
“哦?”她挑了挑眉毛,“不吃便不吃,每天的补药记得喝便成。”
“是。”
她使了个眼色,丫鬟将几块碎银扔在地上,“主子赏你们娘俩的。”
“多谢主子,多谢主子。”婆子把碎银捡了起来,塞到怀里,儿子想要看清楚给了多少银子,婆子使劲儿打了他两下,让他消停。
女人并不在意这母子俩个,略一点头,丫鬟推开了门退到一边,她进了屋内……
许是因为她常来的缘故,屋里打扫得还算干净,没有一丝的异味,临窗的锦榻上还摆着一支素白的花瓶,插了一支院里随手采的野花,丫鬟将带来的垫子铺到榻上,女人坐了下去,“把来福牵来。”
“是。”丫鬟低下头,挥了挥手,早就垂首侍命的婆子到与房间相连的耳房,牵出一只“狗”来。
只见“它”脸上满是不知什么东西烧出来的伤疤,满身覆盖毛皮,手却是人的模样,脖子上束着狗项圈拴着铁制的狗链子,脚被人切断,只能依靠膝盖匍匐向前。似人非人,似狗非狗。
看见了女人来,“它”立时骚动了起来,开始大声喊叫,嘴巴张开,牙齿和舌头俱无,空洞洞的口腔,出来的只是似人似鬼的嚎叫。
“你们养得不错。”女人看见“它”的模样笑道。
“是。”
“我还是那句话‘它’活得愈久,你们母子两个的好日子愈久。”
“谢主子。”
那“狗”挣扎着想要向前,眼睛喷着怒火,活似要将女人撕碎。
女人啧啧摇头,“给你暖屋子住,还给你三餐饱暖,竟如此不知感恩,来人,拿鞭子来。”
“是。”丫鬟递上来挂在墙上的鞭子。
女人接过鞭子,狠狠向“狗”打去,不知打了多少下,“狗”在地上辗转哀嚎站不起来,她把鞭子一扔,“我累了,回去了。”
她怎么会让史琰在戎人那里享福,黄励诚的软甲军精英全都出自雷侯府,各个忠心不二,她只需要派人传一声话,将史琰拘捕送回京城不过是平常小事,至于派人假扮成史琰献上轰天雷和□□配方,也是“寻常小事”,毕竟戎人那里的“史琰”也因□□爆炸毁了容貌,那个“史琰”是软甲军中与黄励诚最好的兄弟,她与他深谈过一次,彼此都明白心意,再不要做别人手里的棋子,什么侯府,什么世家,惹怒了皇家一样眨眼间灰飞烟灭,黄励诚轻易的被害死,父亲手握重兵却要受人辖制,弟弟说是伴读不如说是人质,她要做就做最大的事,天下已经从欧阳改姓了乔,再改姓雷又如何?
那个兀龙以为有了轰天雷就能横扫中原了?开什么玩笑,在□□兵和大炮面前,轰天雷又算什么?
只是……可惜了妹妹……她思来想去,只有让前世的那件事再次发生,才有可能动摇大齐朝的根本。
她已经牺牲了妹妹一次,这次……
大齐朝早期最雄才伟略又最可怕的人是谁?有人说是“太/祖”,也有些人认为是宣德太后。
这个女人先是操纵儿子背后主持朝政,后是干脆废了儿子改立孙子,可惜孙子也不怎么成器,受人挑唆为了让祖母看看自己的能耐,御驾亲征戎人被俘,戎人用他打开了京师的大门,屠杀劫掠三天三夜才被各地勤王的大军赶走,宣德太后再废孙子,改立另一个孙子为帝,制定计划挥师北伐五个月屠尽戎人,火烧草场,大火烧了整整一个月,侥幸逃过屠杀与大火的戎人也尽被冻饿而死,只有少数人逃到了遥远的兴安岭。
这样的一位太后,后来被另立的孙子发动政变成功,囚禁于瀛台,有人说是绝食而亡,也有人说是被活活饿死,直到她穿越前六年,一个孩子玩焰火无意之中炸开了一座陵墓,挖掘了三年之后,总算在主棺附近找到了宣德太后之印,后来又找到了她的残存的尸骨,经过科学测定,她是服毒而亡。
研究历史的人,越研究越觉得这个女人可怕,在她活着的时候,民间就留有许多关于她残暴的记录,谛听司在她手中空前的强大,经常有某位大臣在自家卧室与妻子说她的坏话,第二天早晨夫妻两个就消失不见。
可这个女人也雄才伟略,极具治国之能,连从不服从女性的军方,对她也极为推崇,是她普及□□兵,是她提高军人地位,是她力主军垦,也是她力排文臣所谓的残暴杀良的妇人之仁,力主戎人出则为军入则为民,是以无论军民杀之皆为杀敌。
尽管在“现在”,她是堂堂公主,当年的宣德太后雷云凤没有任何爵位封号,兰公主还是怕极了她,她身上的那种冷酷气场,实在太可怕了。
尤其是兰公主在计划一件“拨乱反正”的大事,历史虽然残酷,但要尽力导入正轨,她要回家!她看着自己桌上的紫水晶盒子,暗暗发誓。
“殿下,良弓县主和雷大姑娘到了。”
“快请她进来。”兰公主合上紫水晶盒子的盖子笑道,今天是桃花宴的前一天,为表示桃源一系亲如一家,共为一体,淑皇贵妃和惠皇贵妃邀请桃源一系勋贵人家提前一天进宫赏桃饮宴,雷家姐妹自然也来了,她特意请示过两位皇贵妃,让雷家姐妹到她这里小聚。
宫女引着云凤和云雀进来,两姐妹一穿浅紫一穿浅蓝,都是不显眼的颜色,穿在两人身上却是又贵且重,尤其是云凤,容貌绝美,气派却更大,平常人见了怕是记不得她五官如何,只记得贵气逼人。走在她旁边的云雀则如皓月一般,虽不似云凤像太阳般耀眼却自有自己的光芒。
后世电影电视剧里常有女明星扮演姐妹俩个,单论美貌,怕是很有几个比这两姐妹美貌,但论起气场,比起本人来却多有不足。
兰公主心里这般想着,脸上带着笑,拒了两姐妹施礼,请她们坐下,“你们可算来了,这几日憋闷死我了。”
“听说公主帮着淑皇贵妃和惠皇贵妃料理宫务甚是得力,怎会无聊?”云雀笑道。
“你可别提那些个宫务,我算知道宫内监为何人换得勤了,两位母妃,各有主张,一仆二主,顺了哥情失了嫂意,你说左她说右……一个头两个大……前几日我就称病不去了。”兰公主笑道。
云雀笑了起来。
“你别笑,我一个做女儿的,撒娇称病她们一点法子也没有,改明个儿我嫁了出去,更是清清静静,他日你嫁过来了,做了人家儿媳妇,躲也躲不掉,逃也逃不了,那才叫‘好笑’呢。”
“你听听她,随口就是改明个儿我嫁了出去,不知公主选好了哪位驸马?”皇子公主的婚事都让闻皇后的去世耽搁了,守孝三年,要到明年才算结束,但是礼部已经在准备晋王的婚事了,兰公主的驸马也在紧锣密鼓的挑选着,只是还是那件事,一个人选淑皇贵妃中意,一个人选惠皇贵妃中意,两人谁也不让谁,圣上恼了,不用她们选,他这个当父亲的选。
云凤出来打圆场,“好啦,你别臊她了,惹怒了小姑子,没有你的好处。”
“就是!就是!”兰公主拍手笑道。
“你啊,别在这里嬉笑,你可真的喜欢上了哪个?我去与你哥哥说,让他帮你做主。”云雀笑问。
“京里的这些贵公子,哪一个我都没瞧中,国家尚未完全平定,他们就学起前朝的王孙公子,提笼架鸟飞鹰走狗了,我喜欢的是为国戍边的伟男儿。”
“这事你可说得巧了,我听晋王殿下说,陛下也瞧着这些人不像话,有意办一所什么讲武堂,把他们全都弄去学文习武,改一改毛病。”云雀笑道。
“你啊,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兰公主是在跟你说,她相中了小魏子。”
“啊?”云雀一愣,魏孝贤?他久不在京中,她都快忘了他了。
“京里这些勋贵子弟,未婚又为国戍边配得起咱们兰公主的,只有他一个,听说他又立了战功,升了三品游击将军。”
“他原来就是二品羽林将军了啊……”
“羽林将军是凭父荫,游击将军可是他自己拼杀来的,公主果然是好眼光。”云凤笑道,只是不知道这一世的“画中仙”嫁妆里可会藏着一堆的绿帽子。
“明个儿就是赏桃宴,你们俩个是随我在一处,还是与各府的姑娘在一处?”
“我们俩个都是老人家了,就不与那些小姑娘在一处了,随着公主看热闹就好。”云雀道,云凤也点了点头。
“不知今年又有哪家的姑娘亮相,去年的姚姑娘可是极出色的,听说桃花宴后便被曾家挑中做了长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