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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采采再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左右看了看,未见太子谆的身影。
屋内几个丫鬟已经开始摆膳,看到太子妃醒来,围了过去。
“姑娘,啊不,太子妃,该起来用午膳了。”钏儿拿着漱口的茶给祁采采,昨晚受金珠教诲,改了对主子的称呼。
祁采采漱完口,金珠递过热毛巾笑道:
“太子早间回来过,看太子妃你还睡着,就又去忙了,还嘱咐了奴婢别叫你,午膳留着你醒了再用。”
祁采采心里一暖,不自然地回了个“哦。”
钗儿和钿儿仍摆着菜肴,这两日下来,她们也算对皇家膳食的精致有了个认识,普普通通一个烧豆腐都是雕了花的豆腐煎到金黄酥脆,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祁采采食量在官家女眷里绝对是大的了,仍吃不完这一桌的菜,按例太子妃每餐三荤一素一汤,可祁采采这两日的餐桌上总是多出两三样甜品。祁采采对这些不甚上心,只吃的欢愉,但周围服侍的人都有了计较。
太子妃喜甜食,东宫的厨娘们早得了太子谆的吩咐,皆是磨拳霍霍,准备拿出看家本领每日烹调出不重样的甜食,如今谁还看不出来太子对太子妃的不同,自是要多多讨好太子妃的。
主子用罢了午膳,几个丫鬟才收拾了余下的饭菜轮流去吃。
金珠道是不饿,让其他几人先去,今日太子妃要召东宫的管事们过来拿权,此时晌午已过,不便再耽搁,她在这陪着太子妃也好有个人商量。
管事们得了信,不消片刻就在燕安殿大殿内聚齐了。以匪石为总管,下设各处八位管事,十六位副管事,按地位顺序分两列恭恭敬敬站好,等待着太子妃。
侍女们从两侧进入殿内,将帛地刺绣十扇曲屏展开,遮住了众人的视线,又点燃了殿内两角的熏香,八个大柱内添上了冰块。
清冽的梅香混合着凉气冲淡了毒月的闷热,殿内众管事精神一振,忙低垂了头作揖,一丁香紫薄罗裙袂自两列间走过,至屏风后坐下。
“太子妃玉体万福。”
“免礼。诸位应知今日聚于此所谓何事,本宫便不再赘述了,自匪石大人这里开始吧。”
屏风后传来的女声稍显稚嫩,却没人敢小瞧了去,太子对太子妃的态度众人看在眼里,虽不知为何大婚之夜太子转而去了偏殿歇息,但凭这两日一些细节,也可确定太子对太子妃上了心,这宫里的老人儿还从未见过太子如此体贴地对待哪个女子,除了彤宝公主和太子前任未婚妻沈小慎。
匪石看了眼殿内围屏上绣的《游骑图》,对屏风后的人影又一揖,回道:
“太子妃果然不同与一般闺阁女子,所用屏风都透着一股英武之气。”
屏风后传出一声轻笑,匪石继续说道:“掌管东宫事务繁多,不知太子妃可能胜任?”
祁采采听得皱了皱眉,并未马上答话。
殿内的管事们一头是汗,大气都不敢出,唯恐一个不慎殃及池鱼。
饶是金珠往日好脾气,此时都有些韫色了,这匪石大人怎的明褒暗贬她家主子呢?只听前半句还当是夸太子妃,后半句一出,前言所谓的英武、与众不同,就是暗指太子妃只知舞刀弄枪不知中馈之事嘛。
金珠有些担忧地看向太子妃。
祁采采朝金珠送去一个安心的眼神,平静无波地回道:
“本宫既为人妇,该担的责任还是不能推脱。但本宫尚年幼,确实难周全东宫事务,往昔匪石大人掌管有道,那就再辛苦些时日,待本宫学习学习再接过中馈之事。”
匪石诧异于太子妃回答的爽快,愣了一下,好在急智,拿出金库和宝库的钥匙奉上。
“太子妃既看得起在下,在下自当效犬马之劳。但理应主母保管的两库钥匙还请太子妃收下。”匪石说着将钥匙交付给前来取的金珠手中。
既然太子妃不收回匪石大人的管家权,余下的时候,众管事们都只是汇报了一下情况,将司下钥匙上交了一份方便太子妃管理检查。
只一个时辰不到诸事就汇报完毕,匪石和管事们出了大殿就板着脸独自走了,管事们心里的千疑万惑被堵在嘴边,互相看了看,抹了把头上的汗也各自去忙了。
匪石去往前院的路上,谷暑带着诡异的笑容早早候在路中间,匪石在想事情没注意,差点撞上。
谷暑忙将匪石扶了扶正,又好心替匪石掸了掸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一脸灿烂说道:
“匪石大人~太子殿下有请~”
扶着谷暑的手肘站正后立马打掉谷暑的手,顺便理了理衣襟,
“别动手动脚的,让人看到还以为我有断袖之癖。”匪石说着就往练光殿的反方向走去。
“嗳嗳哎,匪石大人你走错了哪,这边这边。”谷暑尽职尽责地将匪石拖回原路,‘相携’往练光殿走去。
匪石第一次这么恨自己不会武功。
练光殿内,太子谆坐于几案后,提笔斟酌着在纸上写下什么,谷暑和匪石推推搡搡地进了殿里,太子谆将紫毫放在青铜卧仙笔枕上,抬头静静看着匪石。
“我的殿下,我把钥匙都给太子妃了啊~”匪石干嚎着,挤了半天也没一滴眼泪。
对匪石的滑稽太子谆不为所动,挑了挑眉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博同情是无用了,卖乖他匪石堂堂男儿还做不来,正经了神色,匪石就太子谆对面坐了下来,
“殿下,东宫秘密甚多,恕匪石不能轻易将掌管之权交付出去,毕竟太子妃现在的立场并不明晰。”
谷暑看了看一脸严肃的匪石,再瞅瞅默然的太子谆,心下一叹,这大概就是主子的无奈了吧,如今东宫看似风平浪静,实则如履薄冰,即使主子再喜爱太子妃,也不能不顾忌所背负的责任肆意恩宠太子妃,不同于皇家那些冷心冷血之人,主子在争夺高位的路上一次次违背意愿做决定,他谷暑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匪石走了以后,太子谆禀退了谷暑,独自一人待在空荡荡的大殿里,紫毫悬在半空,久久不能下笔,浓醇的墨汁啪嗒一声浸染了澄心纸,墨迹如同一朵乌黑的血渍。
总是六朝风韵,雾迷远岫,烟水茫茫。
望里纷纷,行处满目徊徨。
渐桃花,方催春老,欲岸柳,才吐鸦黄。
想巫山,怎成云梦,作客高唐。
下阙已无处落笔。
他也不知该从何处着眼去了解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