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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自己做习惯的这第二把交椅,居然让这年轻的小郎中给坐了,他的脸上浮现出错愕的表情,犹如撒了一层盐霜似的。淘太医嘿嘿一笑,说道:“高太医,你老人家的宝座让这小郎中坐了,你恐怕只能坐在他旁边的椅子上了。”
议事厅的交椅其实有多的,大家可以随便坐,并不固定位置。由于费神医和杨仙茅坐在那首座边的两个位置上,其他人又有意的与他们保持了一些距离,所以在杨仙茅下面还空了两个交椅。
那须发皆白的高太医听到这话,嘿嘿冷笑说道:“无妨无妨,人家是吴王的女婿嘛,如何坐不得这第二把交椅!我在老头子马上要退隐的,还是到门边去坐,好早点滚蛋。”
说罢,便赌气似的扭头,竟然走到了原先杨仙茅坐的门边的那个交椅上,一屁股坐了下去,呼呼的生气去了。
若是平时,杨仙茅当然会把位置让给这个须发皆白的老人家,可是现在,听他刚才这话和周围的人先前的表情,杨仙茅知道这把交椅自己还必须坐下去,要不然虎头蛇尾就成了笑柄了。所以他装着没听到,继续坐在那里,跟老僧入定一般。
终于太医们都到齐了,王院判这才踱着方步,从后面的屏风走了出来。他在当前中的交椅上坐下后,用目光缓缓扫了过去。当他的眼神落在费神医后面坐着的杨仙茅的身上时,不由愣了一下。很显然他也对杨仙茅坐在这个位置感到不妥,不过他并没有对这个问题加以评判。
因为议事厅里,除了他的位置固定之外,其他位置基本上都是随意坐的,即便包括费神医。有时候懒得说话,他也不会坐在第一把椅子上,而是远远的坐在角落里,王院判也拿他没办法。现在见王院判见费神医能坐在头把交椅上,他便已经很满足了。虽然王院判没说话,但是还是皱了皱眉,颇有些不满的瞪了杨仙茅一眼,觉得这个新来的小郎中也太猖狂了些。
王院判对众太医说道:“好了,咱们开始说正事吧。对新出现的瘟疫,各位这两天有没有新的发现,找到有效的药方呢?”
一说到正事,大家都有些傻眼。特别是坐在前面的几个太医,生怕王院判将目光落在他们身上。遂都低着头沉吟不语,脸上多少有些愧色。当然这种惭愧并不是来自于王院判,而是来自于官家宋神宗。宋神宗三番五次下旨,要求他们加快进度,尽快拿出办法来医治这可怕的瘟疫,他们却做不到。
王院判对这个结果已经预料到了,可是他还是把脸沉了下来,说道:“今晨官家又把我叫去,询问药方的情况。我是倍感惭愧,不知道诸位有没有这种感觉呢?”
他的视线在众人脸上缓缓扫了过去,最终停在了费神医的脸上,说道:“费神医,您的医术在太医院里首屈一指,这是大家公认的。如果你也想不到办法,那这事可就难办了!”
没等费神医说话,坐在最后一排的白胡子白头发的高太医就说:“王院判,你忘了咱们还有一个新来的小郎中呢,不不,应该叫小神医。听说他的医术高的没边,怎么不问问他有什么高招呢?他坐到挨着你那么近的位置上,肯定是胸有成竹,准备把这绝妙的方子献出来了吧。”
高太医这话说得阴阳怪气,其他的太医都呵呵笑了起来,不停点头。这时那说话刻薄的陶太医也在一旁帮腔,说道:“是呀,敢坐在费神医身边,这个小神医名号肯定当得起!小神医还不赶紧说说你的方子,让我们也都长长见识,看看你年纪轻轻就能进太医院靠的是什么呀,有没有什么真本事呢。”他这话就更为刻薄了,其他人也都露出了幸灾乐祸的样子。
费神一眉头一皱,重重的哼了一声,目光扫了过去说道:“话不能这么说,杨太医即便医术高明,到底年轻。而且这瘟疫极其难治,连咱们一把年纪了,都束手无策。为什么非要挤兑人家杨太医,要他拿出方法来呢?照你们那种说法,他拿不出来就是没本事吗?那咱们拿不出来,是不是更没本事呢?”
费神医的话让所有人的嘴都闭上了,的确如此,这些都是五六十岁以上又是数十年行医的名震一方的太医。他们都拿不出办法,凭什么让一个小郎中拿出治疗瘟疫的法子来,拿不出就是没本事呢。
王院判听了这话笑了笑,说道:“我想大家也不是这个意思,不过杨太医是第一次参加这种太医院的会议,是不是把自己的对这瘟疫的看法说来给大家听听,相互切磋,共同启发嘛。杨太医,你意下如何呀?”
王院判绕过了费神医直接问杨仙茅,他估计杨仙茅是不会丢人的,肯定是要借着刚才费神医的话下台阶。如果他主动承认他医术不高,主要是向各位学习之类的谦逊的话的话,王院判也不会太过分,只会一笑了。
可是没想到杨仙茅却剑眉一挑说道:“既然王院判和诸位都想听听我对这个瘟疫的看法,那我就抛砖引玉吧。我现在说实话跟大家一样也很头痛这瘟疫该怎么治,我也试过不少的方子,不过都没有效果。但是我还是有一些想法的,现在说出来与在座的各位切磋研究。”
这些太医听杨仙茅竟然真的要说出自己的看法,不尽都有些不以为然。因为在他们看来,杨仙茅不可能说出什么高见。因此众人的目光,更多的是带着鄙夷。
试想这些可都是名震一方的名医,居然要听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小郎中对瘟疫的分析,就好像让大学教授听一个大学新生发表对非常高深的连教授都没弄懂的课题的看法似的。不过他们很快发现,杨仙茅说的话并不像他们想象的那般幼稚,而是的确引人深思,并且从中有所感悟。
只听杨仙茅说道:“之所以现在一直没找到方子,我觉得是我们对他研究的还不够深入。首先,我觉得应该从这场瘟疫的病因和病机来进行分析,只有找准了病因和病机才能针对性的找到治疗的办法。目前为止我能想到的这个病的病因和病机我说出来,大家听听。”
杨仙茅顿了顿,扫了众人一眼,见他们脸上鄙夷的神情似乎淡了一些,眼中的专注多了几分,明显自己前面这段话引起了一些重视。当下接着说道:“我觉得这个瘟疫是由于疫疠之气所致,是一种秽浊污毒之气从人的口鼻进入,伤了人的气分。毒气攻心导致内窍闭,毒入血分脉络瘀。”
高太医楞了一下,说道:“这没什么稀罕,这个人人皆知,瘟疫肯定是天地的戾气所致。”
“此言差矣。”
童太医插话说道:“我倒觉得不是这样,而应该是地下索绕出来的尸毒。这种尸毒感染了熏蒸人的毛孔,由毛孔而入才导致瘟疫,所以病的来源是地上的湿毒。”
高太医立刻摇头说道:“不对,这种气不是地上的湿毒,而是飘荡于空中的一种毒气。这种毒气行走于天地之间,应该是天地之气。其毒性来自于天,漂浮于空口,鼻嗅而致病。”
以他们两位为代表,太医院的太医们便乱哄哄争执的起来,大致都各自支持一方。高太医这一方认为,这种气体来自于天空。而童太医则认为来自于地下。双方便争执起来,你一言我一语,纷纷引经据典。引用了很多经典的古书上的论述,来证明自己的观点。相持不下,争执得甚至有些面红耳赤了。
王院判皱了皱眉,伸手在旁边茶几上砰砰敲了两下,众人这才静下来不再说话。王院判说:“你们在这些天翻来覆去的说就是这些,你们觉得还没够吗?你们各自根据你们所想的就能找到药方了吗?找到药方才是关键,也才能证明你们的主张是正确的。否则你就算找到一万条理由又有什么用?”
王院判这话立刻让争论的人都低下了头,王院判把头扭向杨仙茅说道:“如果你没有什么新的东西,也可以不用说了。”
杨仙茅说道:“实际上我才开始说,我并不赞成这种疾病是来自于地或天的理由。”
“哦,那你接着说。”
杨仙茅接着说道:“我刚开始跟在座的一样,也觉得或者来自于天地。但是后来我有一个发现,我去过好几个患了瘟疫而死的人家,我想看看是什么原因导致他们染上瘟疫。”
一听这话,高太医冷笑一声说:“别吹牛了,遇到瘟疫病人躲之不及,你竟然还跑到他家去。”
费神医说:“高太医,现在是王院判让杨太医说话,请你不要随意插嘴。等他说完你有什么不同意见再接着说,乱糟糟的吵作一团有意思吗?”
费神医连王院判的面子都不给,自然不会给这虚长两岁的高太医了。而高太医还真有点怕费神医,因为费神医的医术高明,很得皇上太后的赏识。他要是在给这两位看病的时候抱怨这么两句,高太医恐怕就吃不了兜着走。因此他讪讪的笑了笑,便没再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