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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黄昏,天色灰蒙,月升西处。
‘养生殿’内,诺大的百花争艳翡翠屏风后,水雾袅袅,冷香四溢,偶听得两声水声哗动,引人暇思……
诺大的浴筒内,明月闭着双眸,神情疲倦,而身后站着那名御前侍女则是小心翼翼的用白玉勺子舀起洒满冷梅花的热水,轻巧的倾斜倒在明月的身上,而后用梳子轻轻梳理着明月披散的乌发,而后以一根玉簪挽起,这才低首道:“娘娘,奴婢扶起您起来更衣……”
御前侍女的声音有些微颤,她从来都不曾服侍过皇上以外的人,更别说是这位身怀皇嗣,娇贵到几乎碰不得的德妃娘娘,因而,她捧着衣裳的手都不觉有些颤抖。
明月不语,依旧闭着双眸,轻动了动素手,示意御前侍女出去。但那名侍女哪里敢离去,她有些为难的望着明月轻颤的长睫,不禁道:“娘娘,太医说您有孕在身,不能长浸在热水中,若是……若是皇上知道娘娘现在还没更衣,奴婢……奴婢……”
明月的秀眉轻动了一下,而后只听殿门吱呀一声,一道修长的身影跨入殿内,那名侍女一惊,忙制止来人,但在绕过屏风之时却吓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连话都说不出来……
御昊轩一身黑色绣龙长袍站在殿前,冷清的眉眼扫了一跪在地上的御前侍女,上前两步将她手中的托盘拿走,而后便走向屏风后,啪的一声放在了桌台之上,深沉如夜的眸子紧紧琐住明月浸在水中,只露出白皙双肩的身子,而后只听水哗的一声,明月的整个身子便被御昊轩抱起,而后便被放在了柔软的大床上,被棉被裹住……
明月幽幽的睁开眼,望着御昊轩高大的背影以及那身黑色长袍,心揪的一疼,垂下眼睑,想说什么,却被门口秦公公的那声尖锐声音打断:“皇上,轿辇已经备好……”
明月的心一动,眸光随即黯然,而后缓缓的闭上,似睡熟一般,或许,当真是累了,闭上眼不多便真的睡熟,就连站在床边的人什么时候离开,也不得而知……
二更天,明月感到周身一股寒意,轻动着长睫悠然转醒,微微的睁开眼,却见萧童一身碧绿长裙蹲坐在狐裘地毯上,正在点燃了一柱檀香。
明月伸手揉了揉自己的额头,轻起身,此时才发觉自己竟身无片缕,有些叹息的抓紧棉被挡在胸前,轻唤了萧童,道:“去拿我的衣裳来……”
萧童一怔,抬首望向已经坐在床上的明月,忙拿起一旁折叠好的衣裳走上前,为明月披上,有些责怪的道:“小姐醒了怎么也不叫奴婢?”,而后将明月的衣裳一件件小心的穿起,系上丝带,拿了一块枕垫放在床头,这才又道:“皇上自小姐入睡后在这里坐了一个时辰,而后便吩咐奴婢进来照顾小姐……”
明月点了点首,许是因为今日在‘汉御书阁’有些累了,所以她感觉身上竟没有丝毫力气,但在想到今日沐浴之时的情景时,不禁轻柔的问道:“皇上去‘重阳宫’了?”,她记得今晨他说得那番话……
萧童的脸色顿时有些泛白,而后才点了点头,轻声道:“皇上已经在‘重阳宫’歇下了,据说……据说皇上还点了明晚的牌子,是……是裴御女的……”,刚过日落之时,宫内就纷乱传闻,皇上刚进‘重阳宫’的门,就命令秦公公让‘月华宫’的小主准备明日侍。寝事宜,并且……后来还点了花美人的……
明月垂下长睫,嘴角却抿起了一抹笑意,冰凉的素手握住萧童的手,柔柔的道:“我有些累了,先睡了,你也早点休息……”,有些吃力的躺下,望着明黄色的帐顶,少许,又闭上的双眼,眉宇轻拧着沉睡……
萧童见明月似乎已经无欲无求的神色,心头一阵紧揪,眼眶顿时红了起来,她将明月的被子掖好,却不禁难过的道:“小姐,萧童虽然是如月姐姐的人,但是……”萧童的鼻音不禁有些浓重,她眸中升起了一团雾气,吸了吸鼻子道:“小姐,其实萧童看得出来,皇上他很反常,就连秦公公都说,如果小姐对皇上好一点,或许……”,或许皇上就不会去其他宫殿了。
曾经,如月姐姐就是如此,她懂得一个女人该有的自私,但却又温柔如水,她一直将帝王的怀抱当作生命寄托的唯一,仿佛如果失去帝王的爱与眷恋就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气一般,所以帝王宠她,怜她,整日陪着她,如果小姐也可以这么做的话,或许……或许皇上也就不会去其他宫殿了。
明月听着萧童的话,而后竟轻笑出声,仿佛听到了莫大的笑话一般,她依旧闭着眼,却悠悠的道:“萧童,你待会去将那把凤雕象牙梳送去冷宫给如月,告诉她,不过十日,她便可重回到御昊轩的身边,不过……”,明月突然睁开双眼,没有丝毫波动,但却满是空洞的道:“让她记住,她必须将我存在的秘密永远掩藏在心底,并且……要她每年在暮雪的忌日时,行三拜就叩大礼……”
萧童一惊,慌张的握住明月的手,道:“小姐,不要,小姐您在说什么呀,倘若,倘若真的不行的话,小姐跟萧童一起逃出宫去就好了,萧童一定会好好照顾小姐,一直到小皇子出生,然后隐居起来,没人会知道我们的……”
逃……明月的长睫轻颤了一下,眸光流转,有些失神的望着指腹上那三条依旧存在的划痕,轻柔的呢喃道:“隐居山野,不问世事……”,很美丽的幻想,曾经的她,也同样生活在世界的最黑暗处,在每一个夜晚中在没有生息的陵墓中穿梭,累积着那些价值不菲的古董玉器,然后让他们在黑市中流通,那时的她,仿佛永远都只能潜藏在黑暗中……
“是啊,小姐,我们逃走吧,等奴婢将上官忠的事情办妥,等小姐拿到要拿的东西,我们就逃出皇宫,找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住下,奴婢十岁就上山学武了,什么都会,什么苦都吃过,奴婢一定会将小姐照顾得很好……”萧童握着明月的手,带着激动的道。
“萧童,倘若我们跨出了这一步,这一生就只能生活在暗夜里,永远都不能与世人相容……”明月轻柔的说,神情愈加暗淡:“就像那些价值不菲的珠宝,倘若是从死人的墓穴中偷出来的,即使再华美,也永远都只是在当铺与贩子手中不停的转让,永远都不可能放进最高档的珠宝行中……”
萧童的手一颤,神色有些震惊,或许是没有想到明月竟会这么说一般,她抬睫望这明月哀伤却又淡漠的神情,心头当真感觉扯痛难当,眼角湿润的液体不觉滴落在长袖上,素却却更加抓紧明月的泛凉的手。
“小姐,您说什么奴婢都会听您的,奴婢愿与你共进退……”萧童颤着声音道,她仰起头吸了吸鼻子,突然笑了起来,道:“小姐,您知道吗,奴婢在知道木氏几百余口全被抄斩的时候都没有掉过眼泪,因为那个时候,奴婢心中只有复仇这两字……”
明月轻笑,却是疲倦的闭上了眼,启唇轻说了一句什么,而后缓缓的睡去……
“霜裹寒丛,雾压苍松。隆冬时,雪舞长空……”遥远的天际,低沉而又熟悉的声音悠悠传来。
明月的秀眉轻动,有些困倦的睁眼望向‘长生殿’内,想看清究竟是谁在她的寝殿中念词。
可是双眸一睁,心头却咯噔一下,只见一名身着黑色绣龙长袍的男子正站在大殿的中央,修长的手指执着一本书册,口中念念有词,而他的身旁,一名美艳如花的凤袍女子正娇柔的依偎在他身边,樱唇含笑。
谁……明月想喊出声,但却发现自己竟除了能睁开眼之外,周身根本就不动,她望着眼前的那抹身影,想闭上眼挣扎,但却始终无果,只能再次睁开眼望着眼前的两个人,但是那男子的容貌却模糊得无法分辨,惟独那身形与衣状,竟极似御昊轩今日穿的那身黑色绣龙长袍……
“皇上,臣妾今日让明月煮了一碗您最爱吃的‘梅花百宝粥’,等会臣妾侍奉皇上用膳……”,凤袍女子娇媚的容颜闪着点点娇羞,作势依偎在帝王的怀中。
“哦?”男子的声音带着几分宠溺的笑意,有些呢喃的道:“朕说为何今日没有看见那个丫头……”,说着,一把将怀中的女子搂住,薄唇亲在了她的面颊上,惹得女子连连娇叫。
明月的心像是被揪起一般,她不停的在心里挣扎,他在听到那一句‘皇上’之时便已知道那男子是定是御旭,可是为他总是要来这里折磨她,为什么她总是看见他……
“清婉今日当真很美……”帝王调笑着,修长的手在她美丽的面容上流连,而后大手一挑,那名女子的长袍便应声褪下,抛落地上,那长袍上的凤纹图腾在烛火的照应下刺痛了明月眼。
荷清婉……御旭的皇后,最心爱的女人……
明月感觉自己的呼吸就快停止了,她紧揪着床单,额头掺出了丝丝薄汗,连同着心也更着疼痛起来,为什么会痛……为什么看到御旭吻那个女人她心的竟会痛???
“你杀了朕最爱的女人……”那日的梦魇中,帝王冷酷的言语突然从时空的另一头穿透而来,毫无准备却又犀利的刺进了她的心里,荷清婉……御旭最爱的女人……
明月喘息着,她的拳头已经握得酸痛,她想阻止他们,让他们不要在自己面前如此亲热,可是,她睁大着眼睛看着,突然间看清的御旭那张俊美的容颜,以及那双深沉如夜的眸子……
“皇上……”荷清婉喘息着,娇柔的身子的依偎在帝王的怀中,上衣几乎已经被全部褪去,只剩一件绣着牡丹的红色抹胸,白皙柔嫩的双臂紧紧环住帝王的腰身,肤色潮红。
御旭的双眸深如夜色,面无表情的望着自己怀中已经娇喘连连的女子,薄唇抿起,俊美的容颜上闪过一丝几乎不可见的阴霾,而后,身后的门声开启,吱呀一声,一名穿着素洁长裙的女子端着青玉瓷碗站在殿前,清秀的容颜半低着,一步一步的走向殿内,仿佛有着高傲不屈的气质,而后,清冷的声音徐徐的道:“皇后娘娘,您要的粥,奴婢端来了……”
沉迷在帝王挑逗下的荷清婉一惊,而后惊叫一声,双目圆瞪的望着眼前突然冒的小宫女,脸色顿时气恼得泛红,青葱的玉手紧揪着帝王的长袖,恼然道:“明月,本宫可有唤你进来?”
明月微微抬首,瞥了一眼两个衣裳不整的二人,清澈冷清的双眸没有一丝情绪,像是要在此听候惩罚一般……
女子抬首的那一刹那,明月怔住,身上剩余的力气像是瞬间被抽走一般,她喘息着,胸口的窒闷另她无法顺利的呼吸,脑海中一片混乱,怎么会是她……怎么会是自己的容貌……
明月的眼前一黑,顿时晕厥过去……
遥远的时空尽头,无尽黑暗的梦魇中……
“明月,你喜欢朕么?”帝王懒散的笑着,一片海棠花四处纷飞林海中,一抹明黄色龙袍的男子望着低首站在自己面前的素衣女子轻笑着,修长的手指捏起了女子的下鄂,黑色瞳孔中闪烁着一抹深幽的墨蓝,而后见明月无动于衷的神情,哈哈大笑,道:“没想到一个朕从战场上抓回来的奴隶竟然这么有骨气,哈哈哈……”
女子缓缓的抬首,清澈的双眸迎向帝王深入夜幕的眸,粉色的唇轻动了一下,而后清浅的笑出声,白皙的素手握住帝王那只捏着她下鄂的大手,轻柔道:“奴婢只是一个奴隶,奴婢怎么会不喜欢自己的主子呢?”
男子一怔,周身像紧绷住一般,两人站在漫天飞舞的海棠花下,像是一对壁人……
“是么?”帝王的声音突然低沉得带着些许沙哑,他的声音很轻很轻,轻得让站在他面前的女子不觉向后退去,但是男子却一步一步的紧跟,直至女子的背抵在了身后的一颗海棠树上,发束上的玉簪掉落,一头青丝长发如瀑布一般披散下来……
“皇后让奴婢来问,皇上何时驾临‘凤栖宫’……”女子的气息有些不稳,清澈的瞳孔中也掺杂了一丝慌乱,微微的别过脸,不去看帝王那双突然深沉得似乎可以将她灵魂吸进去的墨蓝眸。
男子看着女子逃避的神色突然笑了,那笑俊美得让人移不开眼,不带一丝邪魅,他的大手抚上了她的光洁的眉宇,低首在她的眉宇之间留下了一吻,暧昧的声音在她耳边低喃道:“朕……今晚就去‘凤栖宫’看你……”
女子的身子一颤,惊恐的猛然挣扎脱身,而后头也不回的向花园深处飞奔而去,只留下空气中隐约的淡然冷香……
再次醒来时,明月浑身酸痛,她睁着双眸望向一片嘈杂的殿内,伸出同样乏力的手按在自己的额头上,轻动了一下,只听萧童惊喜的叫道:“娘娘醒了,娘娘醒了……”,而后,殿内顿时安静下来,无数脚步声向明月这边涌动,周围的人看到明月睁开双眼时,无不松了一口气。
“娘娘,您是否觉得哪里不舒服?”一名年纪稍长的太医向前走了两步,抱拳问道。
明月望着他满鬓斑白的头发与胡须,有些恍然,艰难的转头望向萧童那双哭红的眼,这才察觉似乎发生了什么事,她声音吃力的带着沙哑,道:“我……怎么了?”,话一说完,明月就感觉自己的头一阵说不出的晕旋。
“小姐,您昨夜吓死奴婢了,好在了现在没事了……”说着,萧童不禁又掩唇哭了起来,可见明月的确把她吓坏了,可是明月却一脸迷惑,而后,只听那名太医疑惑的问道:“娘娘,您昨夜,是否是看见了什么?”
明月的心一动,昨夜的那些画面如同浮光流影一般在她的脑中显现,她的心头一窒,莫名的一阵刺痛,使得她难以呼吸,此时,正牵着她手腕上细长红线的一名太医突然叫道:“娘娘,不可动气,不可动气啊……”,而后众人都跟着混乱起来。
萧童的脸色顿变,她红着眼抓住明月的手道:“小姐,什么都别想,千万别想……”
明月剧烈的喘息着,她的额头上已经布满了一层细碎的薄汗,萧童颤抖的不停的抚着她的胸口,少许,明月才强硬的克制住自己的心痛,缓缓的平静下来,急促却又清浅的呼吸着。
众人擦了一把汗,两名御前侍女也几乎没有瘫软下去,皇上昨日才下的命令,若是德妃娘娘有任何差池,他们脑袋不保,她们跟随皇上数年,还从未遇见过皇上如此反常的一面,或许……是因为娘娘腹中的第一皇嗣吧。
“娘娘,您的身体十分虚弱,切记不可再动怒,也不可再受任何惊吓”,少许,那名长满白色胡须的太医抚着下愕说道:“娘娘昨夜的脉象十分奇特,混乱急促,差点使得龙嗣不保,今日老臣先给娘娘开两副药房试试,也许会有好转……”,而后,他便命人传来文房四宝,挥挥洒洒写下一大篇,递给萧童,又嘱咐了一些当心之类的话,一柱香之后,这群人才三三两两的离开,直至殿内只剩萧童一人。
明月起身,周身的酸痛另她有些难受,但是意识却清醒了许多。萧童见明月起身,忙来相扶,红肿的眼中还挂着泪滴,有些恼然的道:“小姐怎么可以这么吓奴婢……”,说着,眼睛竟又红了……
明月拧眉,有些气虚的握住她的手,勉强的笑道:“我……昨夜怎么了?”,她昨夜什么了?竟将萧童吓成这样。
萧童擦了擦眼泪,却依旧哭道:“小姐,我们拿到东西之后立刻就离开好不好?我不要小姐再待在这个鬼地方受苦了,再过十日,过了小姐许诺如月姐姐的日子我们就离开……”
明月的秀眉微拢,执起丝帕轻拭着萧童脸上的泪水,带着哄溺的道:“萧童,我昨夜……”,提到昨夜,明月的脸色顿时也有些难看,但仍旧笑道:“好萧童,不哭了,告诉我,昨夜究竟发生了什么?”
萧童抽泣着望着明月,哽咽道:“我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奴婢三更天的时候来看小姐睡好没有,却见小姐全身都上汗,而后拳头也握得极紧,我唤了小姐好几声,可是小姐却一点没有反应,而且全身都在颤抖……而后,而后我就哭着冲出去让御前侍女宣太医了……”
明月松了一口气,心头有些黯然,轻道:“皇上知道此事么?”
萧童一听,哭得更凶了,脸色竟带着几分愤恨,道:“奴婢让御前侍女去‘重阳宫’请皇上,但是没想到却被一个会武功太监和一个叫青兰的宫女拦在殿外,他们说皇上与昭仪娘娘正在下棋,任何人都不得打扰,据说,这是皇上的圣旨……”
明月垂下长睫,而后却轻笑着握住萧童的手,不再说话,像是无形的鼓励着她却也在鼓励自己一般……
……
早膳时,在萧童的督促下,明月吃下了不少膳食,而那些膳食也是萧童根据明月平日里的口味特地亲自下厨做的,在用完早膳后,萧童就劝着明月将药膳喝下,但至始至终宽慰的话只有一句:“小姐,养好了身体我们才好偷溜出宫……”,于是明月轻笑着将那些药汁全部喝下。
明明知道离开是一个不可能的后果,但是明月却依旧被萧童那种向往宫外生活的神色所打动,每一刻都倾听她对未来的向往:“找一座小树林,砍伐后做一栋小木屋,屋后要有一条小溪,还有树林有很多很多的野味,每一天,我都出去打猎,捡树枝,烧饭,小姐,我以前在山上,就连师傅都跨我的烤的鱼很好吃,呵呵……”
树林、木屋、溪水……明月仔细的听着,身子半靠在窗沿的软垫上,不自觉的,嘴角便弥漫出笑意来,她不知道这个小丫头为什么可以想象得出这么美好的场景,而她……闭上眼和睁开眼,唯一能看到的,就是人心的险恶,和墓穴的惊魂……
或许,二十多年来的岁月中,她唯一能留下的也只有那样的记忆,幼时,爷爷指着那一本本厚重的笔记告诉自己,那是深藏在地下的秘密,和无数已经死去的盗墓前辈留下的资料。
她一篇一篇的读着,看着书中的主人在墓室里遇到了那些可怕而恐惧的机关,鬼魂,以及遇到的尸体,包括收寻到的宝物的估价贩卖方式,那个时候,她甚至以为,人活着就只能做这些,而后来,则在那个黑暗的地方永远都翻不了身……
轻轻的闭上眼,像是不愿意再接受萧童对于未来的那些空幻的梦想,神思渐渐的飘远,却……怎么也冲不出这弥漫着血腥的皇宫……
正午之时,明月的气色好了不少,萧童侍奉她沐浴后,便换了一身月牙玄色长裙,将长发简单挽起,用几根简洁的素玉簪子束在发髻之上,又取了几朵用芙蓉玉雕刻成的海棠花妆饰在发间,又取了一对星月耳坠挂在耳边。而后坐在镜前,拿起一支花笔,点了少许朱砂,轻点了额前……
梳洗完毕,萧童望着镜中的明月,笑道:“小姐今日的气色很好,脸色也红润了不少,再不若昨日那般苍白无力……”,说着,不禁自己打了一个哈欠,有些困倦的眨了眨眼。
明月轻笑,今日她的身子的确好了许多,整个人也不若前几日那么烦躁不安,她有些讽刺的望了望镜中的自己,不想一场噩梦竟让自己的身体好了起来,只是……那心头沉积的郁结却越来越凝重……
“萧童先下去休息吧……”明月起身,望了一眼满眼疲倦的萧童,浅笑道,而后握住她的手道:“要不累坏了的话,谁带我出宫呢……”
原本困倦的萧童一听,立刻停下了那不雅的动作,脸上的愁云与担忧瞬间消失无踪,她忙道:“好,奴婢马上就去休息,晚上再来陪小姐……”
明月点首,萧童便开心的踏出了‘养生殿’,向御前侍女的寝宫跑去……
明月望着萧童的身影,心头有种说不出的生涩,仿佛都能尝到那丝丝苦涩一般,她轻拧着秀眉,有些黯然的转身走进殿内,款步走到窗前,素手抚着桃木花雕,双眸悠远的望着花园后的那座古朴的书阁,素手紧了紧。
秦公公小步在整个‘吣心宫’中奔走,直到气喘吁吁之时才跑进‘养生殿’,一见明月的身影,几乎是体力不支的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手中的拂尘差点扔在了一旁,断断续续的道:“奴才……奴才参见德妃娘娘……”,而后在明月转身望向他之时,忙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道:“娘娘,皇上请您前往‘长生殿’……”
明月的秀眉轻动,而后若有所思的瞥了殿外几名急促的跑来跑去的宫女,清淡道:“本宫身体虚弱,有些不方便,皇上有什么事吩咐本宫,只要请位侍女传话便可……”
秦公公愣住,有些错愕的抬首望着一抹零落的身影的明月,那身月牙长裙的后摆如同云雾一般拖洒在身后,让明月看起来,像是随时都会飞出窗外,舞乱九天的仙子。
“娘娘,这……”秦公公为难的拧起了双眉,他可不敢回去如此复命,这几日皇上的性子愈发难以琢磨,另他待在皇上身边一刻都会觉得想窒息,如今这德妃娘娘怎么也如此?
明月闭了闭眼,有些无力的道:“公公如此回禀即可,不必为难”,明月深吸了一口气,垂下长睫,想了想还有十日之久,于是便又道:“本宫稍后前往,你先回吧……”
秦公公原本被之前的那句话说得急得喘不过气,而这次却又愣怔的没回过神来,直到听到明月关窗的声音之时才慌张的道了一声告退后,匆匆离开……
‘长生殿’中,气氛凝重诡异,御昊轩面无表情的坐在御案前,神色懒散的半倚靠在龙椅上,一双平静却冷沉的眸子直视空无一人的殿门,修长的手指撑着额头,俊美的容颜带着似笑非笑的邪魅……
殿内,三名御前侍女低首站立,僵硬的身子也动都不敢动,而另一旁,刚被册封晋级的御女冬月跪坐在御案前的软垫前,青葱玉手执着磨石,正在砚台内细心的研磨,但是双眸却时不时的瞥向一旁的帝王,神色似欣喜,更似担忧。
后宫内无人不知,皇上的寝宫从不让后宫嫔妃进入,更别说是寝殿,如今她却得以进皇上的寝殿,且还为圣上磨研……
不多时,秦公公匆匆跑来,一进‘长生殿’就见到了坐在帝王御案旁的冬月,他几乎没吓得晕厥过去,皇上刚才让他传德妃进寝殿,如今裴御女竟在这里,这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