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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他这样的态度,聂泽的脸面还哪能挂得住,他五官扭曲,表情狰狞,回头看向任放,质问道:“任帅,单阳伤我潘合一事,你到底要如何处理?”
任放呵呵一笑,说道:“聂帅不要生气,也不必着急,单将軍下手是稍重了一点,但也是职责所在,若有得罪之处,本帅代他向聂帅赔不是了。”说着话,任放站起身,对着聂泽恭恭敬敬的深施一礼。
身为联军统帅,任放能放低身段当众向聂泽施礼道歉,已算是给足他的面子了,而聂泽显然不满意。
他麾下的两员大将潘合和武进一伤一亡,武进是死于白苗王之手,那无话可说,但潘合可是伤在单阳的手上,如果此事只因为任放的一句道歉、一个施礼就到此为止,那大戎军在西川军面前岂不颜面尽失,自己这一军统帅还有何威严而言?
聂泽双目射出阴森森的寒光,冷冷注视着任放,一字一顿地问道:“这就是任帅的处理方式吗?”
任放表面上总是笑呵呵的,一派和事老的模样,实际上他比任何人都要强硬,在他的骨子里,有着西川族贵族特有的孤傲。
他对上聂泽的目光,慢慢坐回到铺垫上,然后心平气和地含笑说道:“没错,这是我的处理方式。聂帅,你我两族为盟族,你我两军为兄弟之军,遇事又何必斤斤计较呢?何况,这次也确实是大戎的兄弟有错在先嘛!”
“现在身负重伤,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不是你西川军的战将,你当然站着说话不腰疼!”
“不管受伤的是谁,本帅讲的是理。我与白苗王议和,这是你我双方都同意的事,而聂帅偏偏要搞出行刺白苗王的事来,导致潘合负伤,说来说去,主要的责任还是在贵方。”
“双方都赞同议和?哈哈——”聂泽怒极而笑,厉声道:“主和的一直是你,任放,我聂泽从未赞成过!要与白苗贼和解,退兵,那你西川军自己退吧,我大戎军宁死不退,宁死也不做夹着尾巴逃跑的狗!”
这时候,聂泽是真被气晕了头,不管不顾的彻底和任放撕破脸。咆哮过后,聂泽又怒发冲冠里指了指任放,转身大步向外走去。聂泽一走,众多的大戎将们也纷纷起身,许多人都冲着任放重重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聂泽可恶,太目中无人了!”等大戎将们走出大帐好一会了,处于震惊中的西川将们才纷纷回过神来,人们气的满面通红,吹胡子瞪眼,就连负伤的伍瑞都连拍桌案,若不是他脚上有箭伤,非追出去和大戎人理论不可。
任放并未气恼,至少在他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现。他淡然一笑,说道:“道不同,不相为谋。既然人家想留下,就让他们留下好了,聂泽要自寻死路,我们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大戎士卒作战是勇猛,但若是没有西川军的支持,没有西川军提供的大型武器,他们想单凭自己的力量击溃白苗军,摧毁白苗族,那是自不量力。在任放看来,大戎军若是不撤退,单独留下,只有死路一条。
聂泽说他宁死不退,那只不过是一时的气话而已,他还没愚蠢到真的留下来独战白苗军。
回到大戎大营,坐在中军帐里和麾下的将领、谋士们一商议,聂泽也感觉出己方无力独自留在白苗族境内,独战白苗军,最终,他也只能接受退兵的命运。
这一场旷日持久,历时数月的川戎二族联手伐白苗之战,终于是以川戎联军的主动求和而告终。
此战,双方并未分出明显的胜负。
川戎联军共出动百万之众,在交战当中,伤亡接近四十万众,单单是在白苗族神秘失踪的李呈一部就有十五万人之多。不过,白苗族的伤亡也不在少数,泗庸关守军全军覆没,乐湖军几乎被打没了编制,十万的新军最终只剩下两、三万人,再加上平原军、梧桐军、王城军的伤亡,白苗军的减员也接近三十万。
如果单看双方死伤的数据,可以认定是一场两败俱伤的交战,但还有许多东西是在数据中看不出来的,其中最为重要的一点便是在伐白苗之战中,川戎两族并不牢固的联盟关系出现裂痕,而两军的关系更糟糕,甚至到了水火不容的程度。
按理说两军为盟军,在撤退中应互相帮衬,但西川军和大戎军却是分开撤退的,西川军先撤,大戎军后撤,并非大戎那么高尚,要为西川军断后,而是他们根本不屑与西川军同行。
在战火纷飞的年代,统帅战将就是一族的核心,二族的战将不和,直接导致两族的关系转为恶化。
等到川戎二军回族之后,见到各自的族王,同是互相推卸责任,西川军指责大戎军不听指挥,胡作非为,大戎军则指责西川军怯战,指挥不利。在各执一词的情况下,两族的族王也难免会对对方生出不满之意。
川戎联盟的破裂,可以说是白苗军在卫族之战中获得的最大胜利,川戎两军的不和,使川戎两族无法再重新组织和集结兵力,联手向白苗族发动第二次伐白苗战争,如此一来,在战争中已筋疲力尽、伤痕累累的白苗族得到了难得喘息之机。
现在的白苗族已吞并九黎族八个郡,整体族力远胜从前,此时白苗族最需要的就是时间,需要时间来完全融合九黎北八郡,需要时间使白苗地和九黎地之间的资源得到合理的分配,也需要时间感化和安抚九黎地的平民,使九黎人与白苗人合二为一。
没有了外部的压力,没有强敌的威胁,以我为首的白苗族朝廷便可以集中精力去做这些事情。
如果说联青丘灭九黎是白苗族崛起的垫脚石,那么顶住川戎联军的入侵便可算做是白苗族真正崛起的标志。
川戎联军退兵,我班师回王城。
一场战争打下来,白苗兵力锐减,族库空虚,可谓是伤筋动骨。
兵力不足,可以通过招收新卒来填补,钱财短缺才是白苗族目前最棘手的问题。
在交战之中,白苗族的泗庸关、冲城、简城、封城、纺城等十多座大城受损严重,甚至是被烧毁,需要重建,而这些都得用钱。
白苗族贫瘠,平民也不富裕,想从平民身上收取如此庞大的开支那基本是不可能的事,我自然而然的把目光转移到刚刚吞并的九黎北八郡,想从九黎北八郡征集钱财。
正当我为缺金短银发愁的时候,治粟内史张鑫向我秘密检举,右相项吉有收授贿赂之举。
现在是非常时期,我最不能容忍的便是麾下管事贪污钱财,张鑫的举报对于项吉来说可是致命的。
张鑫还真不是无的放失,项吉确实有私收钱财,蔡颂的钱财。
目前白苗族负责管理九黎地的是以蔡颂为首的蔡家,而被我调派到九黎地的御史大夫赵哲则负责监管。
我回王城不久,便给蔡颂传书,让他半个月内在九黎地筹集黄金五百万两、白银两千万两,运送到白苗地,支援受损城池的重建。蔡颂办事十分效率,接到我的王令后,立刻执行,没用上半的月的时间,仅仅十天便把金银如数凑齐,并委托天山军出兵五万加以护送。
蔡颂把事情办的如此顺利,一是他确有能力,其二也说明了九黎族的富裕。天山军押送金银去往王城的当天晚上,蔡颂在自己的府内大摆酒席,广邀宾客。我交给他的第一个任务便完成的如此顺利,立下大功一件,他当然有庆贺的理由。
何况别人办酒宴是花钱,他办酒宴则是赚钱。蔡颂被我任命为九黎北八郡的总巡查使,对九黎北八郡有行政管理权,上下管事的任命,全凭他一句话,有人若想谋取个一官半职,也免不了要送给他好处。
前来参加宴会的都是九黎的达官显贵,当然,他们不可能空手而来,皆携有厚礼。一场酒席办下来,蔡颂赚的是盆满钵丰。
不过令蔡颂意外的是,赵哲竟然也有来参加。
他倒不是没邀请赵哲,而是赵哲始终和他关系疏远,甚至他都能感觉得到,赵哲打心眼里瞧不起自己。平日里,他二人除了公务或许会碰面,私下里毫无走动。
今日赵哲突然来参加自己举办的晚宴,蔡颂既感意外的同时,心里也有种不祥的预感。
赵哲是御史大夫,从一品位高权重,白苗王身边的重臣,蔡颂对他不敢有丝毫的怠慢,亲自出府迎接,跟随他出来的还有他两个儿子,蔡鹏和蔡圭。
在府门外看到一身正服的赵哲,蔡颂便开始暗暗咧嘴,看来赵哲是来者不善啊!见面后,蔡颂一躬倒地,献媚地说道:“不知赵大人大驾光临,在下有失远迎,还望赵大人海涵。”
“哼!”赵哲生性梗直,对人也不懂得假以辞色,他冷哼一声,站在原地未动,只是侧身向蔡府内瞧了瞧,说道:“蔡大人的家里好热闹啊,不知今天是什么好日子,让蔡大人如此大排宴席?”
“这……”蔡颂吞口吐沫,搓着手干笑道:“今天在下完成大王之命,送走大王指定的金银,所以……”
“所以便排宴庆贺!”赵哲替他说完下面的话,然后面沉似水地又道:“仅仅是完成一次大王的指令,蔡大人便如此铺张,看来蔡大人真是家财万贯啊!”
蔡颂冷汗流了出来,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了。
赵哲继续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蔡大人,你依仗职权之便,大收贿赂,以为别人不知道吗?”
蔡颂吓的身子一哆嗦,脑袋摇的像拨浪鼓似的,连声说道:“赵大人,在下对大王、对白苗族可是忠心耿耿,绝无二意……”
“好一个忠心耿耿,绝无二意,现在泗庸关等诸多城池毁于一旦,正需大量的钱财、人力、物力来重建,而你蔡大人却在家里吃喝玩乐,大收贿赂,好不自在,这就是你的忠心吗?”
蔡颂被赵哲说的哑口无言,膛目结舌,支吾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