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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办公室,赵慎三就叫回来田振林,询问对肖冠佳前期询问的结果。
田振林说道:“肖冠佳刚接回来身体状况不太好,这些天遵照您的嘱咐,一直没有勉强他接受询问。”
赵慎三问道:“身体状况怎么样?有没有给他治疗?”
“咱们指定的医生每天都会去给他检查,打了一个疗程的输液,昨天结束了,看上去没啥大碍了,就是情绪很低沉。”田振林回答道。
赵慎三沉吟着说道:“今天晚上,我去见见他,是时候让他开口了。”
田振林走后,赵慎三心里依旧是沉甸甸的,对这个案子,他有一种无法操纵的无力感,一开始那种踌躇满志的自信,已经随着一点点浮出水面的惊人内幕一扫而空了,留下的都是让他越来越畏首畏尾的顾忌。
如果按照朱长山给出的建议,避开这个案子的起因以及导致这场闹剧的根源,从要回资金安置好云河助业公司所欠资金的方向追查,只要投资人不闹腾了,上上下下也就都会满意了,这也许是最好的结果了。
赵慎三觉得以他的能力,追逼的雷震天归还这笔钱,或者是继续给江州铭刻集团机会,让他们继续把这只股票炒起来,最终落一个皆大欢喜的局面是不太困难的。但是,就如此把导致这场祸患的罪魁祸首们都纵容掉吗?这样的话对得起他自己的良知吗?
就算能够抛开广义的良知,从每个人的损失得到补偿这个角度出发这么做,省里为什么把他赵慎三放到政法书记这个职务上来?恐怕不是让他出马和稀泥的吧?他如果这么稀里糊涂收场了的话,没准省里会把他当成一个油滑功利的官油子给打入另册的,到时候再想乘乱而升,恐怕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赵慎三默默地思考着,了悟大师的一番话又涌上了心头:“凡是你一念之中所求的,都是可能实现的,但最终实现的结果是否跟你预想中一样就无法保证了。你这次变动就是从乱中而来,祸福难测,只在你临危受命,拨乱反正时的心态了。”
“临危受命……拨乱反正,临危受命……拨乱反正……”赵慎三在办公室里转悠着,心里一直默念着这八个字,每念一遍,都会有一种近乎于惊悸的感觉,慢慢的,他脸上有了一种肃穆。
为什么选择晚上见肖冠佳,是赵慎三考虑良久做出的决定,因为他不想大白天去引人注目。他总有一种隐隐的感觉,觉得在云都市,这个案子的最高职位涉案人并非肖冠佳自己,毕竟当时融资金额这么大,如果没有同盟,凭肖冠佳自己是不可能完成的。而当时上马这个项目,牵涉到这么巨额的资金,单立项,省发改委不批就是不可行的,就算是省里批了,云都市没有黎书记跟当时尚在云都担任市长的郑焰红的批复,也断难行得通,那么……查到底会不会查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内幕来呢?
想到郑焰红,赵慎三的心更乱了,自从郑焰红去河阳担任市委书记一来,他总有一种感觉,那就是夫妻俩之间以往那种可以推心置腹毫无保留的默契跟依赖逐渐淡漠了。
他看得出来郑焰红正在承受前所未有的压力跟磨砺,也总是主动提起让她把情况跟他说说他帮忙分析分析,但她却总是摆出一副要自力更生的样子闭口不谈,他心里始终保存着一份身份地位上的自卑,看人家不愿意谈,也想到也许自己并没有当过市委书记,的确是不配给人家出谋划策的,也就选择了不问了。
如果仅仅是工作方面对他保留也就罢了,随着两人工作都越发忙碌,连团聚的机会也越来越少,就算是偶尔在省城团聚一晚上,看她疲累不堪的,连休息都在考虑工作的样子,他就算有一肚子温存的话语也只能省略掉了。看来,工作跟感情还是无法保持双向良性发展的啊!
赵慎三从来不怀疑郑焰红会因为钱财做出违背职业道德的事情,但是他太了解郑焰红了,这女人虽然不会贪图蝇头小利,却好义气,爱充英雄,如果肖冠佳或者是别的谁用这个法子蒙骗住了她,她迷迷糊糊助纣为虐了也许还不知道呢!要不然,她也不会在听他提到这个案子是表现的那么漠然,那就是说,她根本都没有往心里去。
“唉……但愿,你不要迷迷糊糊留下什么白纸黑字的东西作为证据,否则我主办这个案子,人家肯定会把黑锅推到你头上,最终让我这个老公替你背!”赵慎三独自喟叹着。
当晚,赵慎三十点钟才到达秘密控制肖冠佳的地点,这个时间也是有讲究的,晚上十点是一个人精神处于白天跟黑夜交替的时段,正从精神十足转向睡意朦胧,精神防线也是相对松懈的时候。
肖冠佳还没有睡,回到市里这阵子,赵慎三嘱咐过下面人别难为他,也让他在经历过省里那种锥心折磨之后的情况缓解了许多,人也显得有精神点了,但那种经历过大起大落后从骨子里透出来的颓丧跟绝望依旧盘亘在他眼角眉梢,怎么都没有了以往在政法委书记位置上时那种意气风发了。
看到赵慎三,肖冠佳习惯性的站起来迎过来说了声:“小赵你来了?呃……赵书记,您请坐。”
赵慎三没有虚伪的告诉肖冠佳叫他小赵就行,上次他在省城关押肖冠佳的地点见这个人的时候,还很谦恭的一口一个肖书记。
他觉得此一时彼一时,以往肖冠佳在很长一段时期都是他的上司,在省城关押时不归他管,叫他随便点可以,如果现在还纵容这个阶下囚的话,就无法从权威性这个层面彻底压制对方,等下询问的时候对方还对他怀有一种轻藐心理,那效果就不会太好了。
看着肖冠佳伸过来的手,赵慎三也伸手过去跟他握手,却并没有像以往一样很实诚的两手相握,他大拇指跟其余四指分开伸直了手指,让肖冠佳单方面拉住他的四根手指,还没等肖冠佳摇一摇,他就很快的抽回了手指,淡漠的说道:“肖冠佳,这些天恢复的差不多了吧?有些情况你觉不觉得该跟我说说了?这可是你承诺的。”
肖冠佳好似一时之间转换不过来身份变化,他后退一步,双眼发瓷的盯着赵慎三,仿佛想一下子穿透赵慎三的皮肉看到灵魂一样。赵慎三不动声色的拉过一把椅子坐了下来,也不让肖冠佳坐,静静地等着他回答。
“行,赵书记是个角色。”肖冠佳看了好一阵子才自己笑了,退后一步坐在被他专门配备的小矮凳子上,满足了赵慎三对他那种居高临下的掌控态势,接着说道:“我是说过只要回到云都后就跟您坦白,那么您想知道什么?”
“当初你跟赵培亮联手跟江州铭刻集团合作,是否暗中有什么私人协议?你们商定的获利后如何分配?期间你是否收取雷震天送给你的钱物或者是转账资金?”
赵慎三询问这三个问题,也是很有讲究的,因为但凡官员落马被询问,最主要的一条就是怕追查巨额家产来源不明这一条,因为这一条是板上钉钉的罪证,但就是这一条不好交代,没准就把调查方没有掌握的罪证给自己泄露出来了。所以,在这个问题上,涉案官员都是严防死守不肯松口,除非逼到精神濒临崩溃才会说出来。赵慎三就是明白这个关节,才单纯从这个案子着手询问,给肖冠佳一种侥幸心理,让他认为市里只追查与这个案子有关问题,其余的不会问,也就没那么严重的抵触情绪,相对来讲更容易开口。他怎么能不知道省里最迫切知道的是肖冠佳姑娘在国外挥霍的资产从何而来呢?但他认为肖冠佳只要开始交待,慢慢的诱导,一定能够把省里想要的结果给问出来。
肖冠佳的表情有些凄然,他垂着眼睫毛,盯着自己合起来放在膝盖上的双手指尖,不停地做着吞咽东西的动作,这就导致他因为短时间内剧烈消瘦而特别明显的喉结在薄薄一层皮肤包裹下,飞速的一上一下滑动着,从赵慎三这个角度看上去,既可怜又可笑。
“赵书记,关于东新区招商引资过来这个项目,我插手的其实并不多,一直都是赵培亮在一手操作。”沉吟了好久,肖冠佳才缓缓的开口了:“我仅仅是作为市里的分管副职,在他们合作成功后遵照市里黎书记的要求,出面主持了剪彩仪式,具体是怎么合作的,细则我真的不知道。至于帮忙担保从云河助业公司融资,也是事先铭刻文化城跟云河助业已经商谈好了合作关系,我仅仅代表政府参与证明了一下而已,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担保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