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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那几天为了工作焦头烂额,我终于意识到阮语到底有多么糟糕,严潮说我一直缩在一个小小的龟壳中,藏匿起自己所有会和这个社会碰撞的东西,没出息的活着。
而我的没出息离开了华锦对我的包容,林维止对我近乎偏执的呵护,在这个世道真的履步维艰。
我在一些求职网站投递了自己的简历,尽管我尽全力把自己包装得完美出色,但依旧石沉大海,没有半点回音。
安然买了零食来我家看我,她长途跋涉过关斩将得到我爸妈的首肯进了我房间,她关上门反锁后整张脸都在张牙舞爪,“你爸现在把你当成自闭儿童了,连买的什么都要检查,他怕你自杀吗?”
我光着脚跳下床,将她的零食袋子夺过来,盘腿坐在地毯上招呼她一起吃,她问我工作有眉目了吗,我摇头说一片黑暗。
“阮语,其实我很不理解,这五年严潮始终都是纨绔公子哥,并不是刚刚变成这样。他没有工作不思进取,更没有一颗从一而终的心,这么多的灾难面前你都熬过来了,还那样忠贞不渝,但现在你知道他有这样显赫的背景,他就算真的什么都不干也可以坐享其成旁人奋斗十辈子都得不到的生活。其实除了你想要的干净热烈的爱情,他什么都能给你,你已经看到了曙光,你又放弃了。”
以前我和严潮闹分手,总是冷战几天莫名其妙就好了,即使最激烈的一次,我也一直在等他或者别人给我一级台阶下,哪有女生不撒娇呢,但这回我也觉得不可思议,我懦弱了二十一年,我连拉屎都要犹豫带三张纸还是四张纸,在分手这种大事面前竟坚决不再回头。
我知道这一切都源于林维止。
是他让我看清楚严潮这个人是否合适我,能否满足我对爱情对男人对生活的全部幻想,在林维止没有出现之前,我和严潮得过且过,当他出现后,我根本无法忍受一丝一毫的将就。
我拿着一根薯条,看着上面的番茄粉末,“安然,你会不会喜欢一个不该喜欢的男人。”
她说会啊,谁会认为自己喜欢的人是不该喜欢的呢,这不是让自己难受吗。感情的美妙刺激就在于它的不可控和无法预料。
安然的爱情观与时娅一样,我觉得它是错误的,但当所有人都否认我的想法,我也开始动摇我到底是不是对的,我丢掉薯条握住她的手,“即使这个人是不可触碰的,否则要遭受千夫所指,你也会吗。”
她惊讶问我生命中会遇到这样的人吗。
我点头说也许会,她捂着嘴不可置信,“阮语,你…你不会喜欢上陈总了吧?”
我没有吭声,她喊了声天呐,“你缺少父爱吗?你爸爸还活着呢,如果像我一样,你不是要爱上爷爷啦?”
我不想告诉安然我的事,因为连我自己也不知道,我是不是陷入一个死胡同,我是不是误解了自己的想法。
我最后被她吵得脑袋疼,我告诉她不是陈总,也不是任何一个和我爸爸一样年纪的男人。
她长长吐出口气,“阮语,这个世界上有几十亿人口,遇到自己喜欢也恰好喜欢自己的人,是一件多么幸福美妙的事。不管中间横亘着阻碍,只有勇敢坚持的人才配最终获得它。所以我不会在意我爱上的人是对是错,包括他是否已经失去了再和别人相爱的资格,我不会抗拒任何一份怦然心动,哪怕你说千夫所指,无数人来唾沫指责我,我爱我自己所爱,我没有错。”
我从地上站起来,转身坐在床上,她紧随其后坐在我旁边,她问我怎么忽然这么反常,是不是和严潮分手更大的原因在于其他男人。
我捂着脸大口大口的喘息着,“安然,那些不可触碰的男人,他们就像是一座巍峨的冰山,而爱他的人是一座很小的邮轮,他被美好的月色所掩盖,到处都是雾气,根本看不清就撞了上去。你可能没有撞死,但势必与他擦肩而过,不会永远在这样的死亡之吻里的沉溺,而更多人是必死无疑,在撞上去的霎那,你终于圆了拥抱他的美梦,可你也死去了。我想平安简单的活着,所以为什么要用命去撞。千夫所指万人唾骂的爱情,是夹缝里的野花,它永远难登大雅之堂。爱得悲惨又不光明正大,这不是对自己的亵渎吗?”
安然被我问得哑口无言,她坐在我旁边错愕看着我,像忽然间不认识了一样,她凝视我很久后才笑出来,用手揉乱我的头发,“原来啊你还真不傻,不知道那么多以为你傻的人,是不是她们才最傻。”
安然转天给我推荐了一个广告公司,这家公司在深城很知名,算是同类型企业中的佼佼者,谈不上龙头,毕竟深城所在的省份太庞大,但涉足的广告业务和谈判对象都非常厉害,所以也业内享誉极高。
安然告诉我她表姐去应聘公关已经成功了,面试很简单,没有笔试,但是复试据说要项目经理单独面试,公关部是个老头子,如果我去推荐我到客户部,经理是一名女士,而且主要负责接待客户,谈广告项目的客人都非常正经,社会地位很高端,不会存在潜规则等现象。
我摆摆手说没事,就算潜规则也不会有人搞我,当初陈总那么色,公司女员工全都没逃过,就我平安无事,不会有男人色我的。
安然听到哭笑不得,她咂吧嘴,“阮语我是该说你心宽还是你脑子笨?没有男人对你感兴趣也是一件很悲催的事好吗?你有什么值得骄傲的。”
这家公司面试在周二下午,于是我利用周末时间换了个发型,把我从初中就没动过的黑长直变成了酒红色的波浪大卷,也剪掉了自己额前细碎的刘海。
我站在镜子前有些不可思议,原来发型对一个人的影响这么大,之前男人看到我都没有兴趣,而现在我看自己都充满了冲动。
卷发果然可以增添一个女性的女人味。
我闷在房间里学了两天化妆,虽然技艺不精,但马虎的皮毛已经能手到擒来,和严潮分手后我没有想象中那么一蹶不振,相反在看到了工作的曙光后,我整个人都满血复活,那段以情怀为全部的爱情,终于在我心里变成了彻底的过去时。
在一起的疲惫,困倦,厌烦和焦虑,全部雨过天晴。
我本想过几年潇洒的单身生活,慢慢遗忘我心里不该存在的印记,可我妈听到我和严潮分手,而且是再也不会复合的分手,她比我还兴奋,急不可待催促我找个新男友,她告诉我一定要上进帅气有本事,家境好一点,教养才能好,更重要是没有婆婆,我妈语重心长的说,“语语,按照你这个熊德行,有婆婆非欺负死你不可。”
我说怎么会有那么恶毒的婆婆,面对我这么可爱的脸还忍心欺负我。
我妈说我看见你这张窝囊的脸都想打你,何况你婆婆呢?
我靠在沙发上叫苦不迭,“我刚分手,总有个缓冲期吧,到底谈了五年,那是我全部的青春,再说合适的男人不是随时都有,急不来。”
我妈腾地变了脸色,“什么叫急不来?我前天早晨在桌上说你没听见吗?那个开豪车长得也精神的男人,就是接咱们楼里卢家大女儿的!”
林维止竟然和卢翠花认识?
我不可思议问我妈,“谁说的?”
我妈气得捶胸顿足,“还能有谁,卢方芬呗!小区麻将馆里她都吹好几天了,那个男人是企业高管,长得比什么四大天王还好看,追她女儿追了好久,天天献殷勤,还在楼底下守着,你说卢翠花让她前任坑了八年,被甩了之后都差点跳楼,怎么这么好的命竟然钓了这样一只大金龟。”
林维止追卢翠花追了好久…林维止脑袋让雷劈了外加不愈性阳痿都不会和卢翠花搞到一起。
我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妈你别听她胡说八道,根本没有的事。”
“你知道哦?别人比你强我就认了,卢翠花都能找到这么好的,你差什么遇不到?我不管,最起码你也找个能让我出去和街坊邻居吹牛的女婿吧?这就是你对我尽孝道了!”
我妈吼完之后捂着眼睛哭哭啼啼数落我的八大罪状,什么能吃不够漂亮,爱睡懒觉起不来床,不爱做家务不会做饭,没有异性缘诸如此类的,当她一条条搬出来赤裸裸的打击我,我爸在旁边帮腔得格外严丝合缝,还不忘给她递纸擦根本不存在的眼泪。
最终我也没有扛过他们两个人的长枪短炮,勉为其难答应尽快,我妈这才终止了天崩地裂的啼哭。
我以为这事告一段落,大不了拖个一年半载,我妈新鲜劲儿过了也就放我一马,没想到晚饭时候她竟然亲自联络了几个因为打麻将认识的征婚媒人,给我安排了长达半个月每天两个的相亲。
三十个男人,我就算记名字都得记几天,我对此发表了两个小时的抗议,最后以抗议无效终结。
相亲这种荒谬的事我妈不是头一次干,早在半年前我和严潮最厉害的一次分手,冷战长达九天,在那九天里,我妈以为我终于摆脱了他的魔爪,为我精心制作了征婚广告牌,上面贴了我一张相片,写着什么斯坦福大学高材生但因为父亲重病不得不辍学回国尽孝等奇葩的介绍,在距离我们家五百多米的晨练小花园掀起了一阵火热的追捧,当时不少举着儿子相片的大妈都动心了,过来问长问短,要不是我和严潮和好,估计我妈真就让我顶着斯坦福辍学高材生的光环嫁人骗对方一辈子了。
周日傍晚我去见第一个相亲对象,他约的地方也真是逗,在肯德基。
我从没听说过初次约会的男女在肯德基,这又不是初中生早恋,这么没品位的快餐厅能谈出什么好感来。
不过这个男人倒是非常守时,我提前五分钟到达,他已经坐在靠近橱窗的位置等我,而且坐姿很绅士。
我进去后他主动接过我的皮包放在手边,用餐巾纸擦了擦我的桌椅,“阮小姐好,原本今天我打算约在中午和你见面,但是我临时加班,只能在晚上,这家餐厅距离我工作地方近,而且恰好距离你住的地方也不远,所以折中选在这里,希望你不要觉得简陋。”
我说没关系,他坐在我对面非常专注而且毫不回避的凝视了我半分钟,我很不喜欢他挑选牲口似的眼光,我装不经意别开头,看窗外鳞次栉比的街道,他笑着说,“刚才你出现在马路对面,很嘈杂凌乱的人群里,可我一眼就看到你,你比我遇到过的所有异性都要清新出众。”
第一次有人夸我出众,我笑着问他是吗,他说当然,知识分子不说假话。
正在这时忽然前台服务生提示领餐,他看了眼手中的标牌,发现叫的是他,他朝我说了声抱歉,他起身离开后端着一个餐盘回来,放在我们中间的位置,“女孩子不能吃太凉,我擅自做主给你点了杯热饮,不知道你喜欢吗。”
我刚想说都好,他又凿补了一句,“你平时喝冷饮多吗?”
我点头说多啊,女孩子都喜欢甜食。
他愣了下,“可是这会让身体寒冷,造成生育的困难。”
我更愣住,“你是大夫吗?”
我记得我妈说他是生物学教师。
男人说他不是,但他了解这些,他问我如果以后在一起,能否要求我到医院做检查,他需要掌握自己未来妻子是否有合适的生育条件,他喜欢把话说在前面,希望我可以理解。
面对这种直男大主义,如果是安然,她一定会毫不留情反驳一句,你家里有几个亿想交给我生儿子继承呀?你不会香港九龙有别墅等着我生儿子给我做奖励吧?
我面上没有太露骨,我回答他等到了那一天再说,我也不喜欢太早设想以后的事。
在我和他聊天的过程里,我总觉得有人在暗处盯着我,我四处寻找也没有发现是谁,橱窗外的车海与行人不断穿梭经过,并没有哪一个哪一辆长久的停泊。
但我分明察觉到那是一双很犀利深邃的眼睛,非常阴冷盯着我的后背,我的脸。
我想一定是最近的生活太糟糕,才会变得疑神疑鬼患得患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