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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秘书并没有想到严徽卿如此抗拒,她规劝无果后只能告诉林维止,问是否有其他办法。
林维止站在公馆阳台上,对这个结果早有预料,严徽卿是一个非常固执的女人,她温柔孱弱的外表下,藏着一颗狠毒干练的心,在不触及她根本时,她可以得多且过包容宽恕,一旦触碰了她的逆鳞和死角,她会鱼死网破玉石俱焚。
林维止回到房间,我正趴在床上撅着屁股看一张相片,相片里是他年轻时的样子,十六七岁,眉眼清秀意气风发,穿着一中的校服,并不是深城,似乎是一座很遥远的城市。
他学生时代就非常好看,白白净净瘦瘦高高,记得徐秘书和我讲过,她听沈荆卓说,林维止从中学就收到很多女生送早餐,卡片,情书,升了高中更是夸张,还有些胆子大的女生公然盗取学校广播对他表白,为了和他说说话,放学后连私家车都不肯坐,陪他走很远的路,到餐厅打工。
林维止沉默寡言的性格就是从那时候养成,他不喜欢和不成熟的女生接触,他非常清楚学生时代的感情多么荒唐脆弱幼稚,他连话都不愿意说,可他的冷漠并没有让那些女生知难而退,反而更加痴迷他。
林维止从很小时候就通过自己优秀的条件被众星捧月,以致于他雄心壮志,觉得走上社会可以大展拳脚,却碰到了严徽卿,这个既成就他,也毁灭他的女人。
林维止像是从天堂到地狱,又从地狱熬回天堂,连他都不知道对这个女人该持有怎样的态度。
他认为什么都是可以改变的,就像他曾经不喜欢幼稚不成熟的女人,可他现在喜欢的女人偏偏就是以这副面孔闯入了他的生活。
他常常想,他喜欢严徽卿吗。
他曾经一无所有,只有才华与野心,他迫切渴望依靠自己改变全部人生,甚至这个城市。
严徽卿在他一穷二白时,没有任何犹豫选择了他,如果不是这份选择带着逼迫和压制,他对她也许会存在一些感情,但更多的可能,他根本不会娶她。
严徽卿知道自己对他的吸引力不足以构成一段婚姻,她只能加注筹码,即使很不光彩。
可这九年,他终究是给全了她作为妻子最大的颜面与尊贵。
林维止躺在我旁边,手指在我脸上轻轻抚摩着,“能不能争口气。”
我问他争什么气。
他无可奈何凝视我的肚子,“怎么就不能怀个女儿。”
我瘪瘪嘴,“我可能是盐碱地,不结果子。”
他怔了怔,有些好笑,“总归有很多时间,不急,慢慢来。”
我将照片举到他眼前,“姑父,你年轻时候真的很帅。”
“现在不帅吗。”
我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英俊和帅气是截然不同的概念,十几年前你是鲜肉,现在是腊肉啦。”
他脸色一沉,我咯咯娇笑着倒在他怀里,分开腿骑在他身上,“姑父,如果我们真的会有一个女儿,她会不会像你。”
他说也许会,也许会像母亲。
我舔了舔嘴唇,解开他的纽扣,色迷迷在他肌肉上掐了一把,“只要智商不像我就好啦!长得和我一样可爱漂亮老腊肉你要美死啦!”
林维止第二天早晨匆忙去了别苑,不过他扑了空,严徽卿并不在,林维止离开后不久,她的司机就到公馆来接我,说夫人邀请我赏花,顺便谈点心事。
对于严徽卿我忌惮颇多,毕竟关系很敏感,又刚出了徐昭的事,可也正因为徐昭的事,我猜测她也许想央求我救他,由此来和我做交易。
她是聪明女人,林维止的离婚协议书已经送了过去,她该明白自己握不住了。
我稍作犹豫后跟着司机去了一家露台花圃,在十二楼顶层,是西式餐饮吧,环绕在一片花海之中,阳光很充足,十分悠闲的地方。
严徽卿果然在挨着边缘的一处沙发上等我,她穿着一件洁白长裙,头发挽起,盘着一个松松垮垮的发髻,右手掌心托着高脚杯,里面是三分之二的红酒。她看到我出现在楼梯口,笑着朝我招了招手,她忽然间这样友好,令我有些措手不及。
我这才发现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连侍者都不存在,桌子全部是空的,对面的高楼距离很远,仿佛与世隔绝一般。
我站在门口迟迟没有过去,她喝了口酒问我是在害怕什么吗,她作为一个孱弱的孕妇难道还有什么值得畏惧。
严徽卿就算比我力气大,可她没我反应快,她肚子里有宝贝疙瘩,当然会处处小心,我确实没有什么可怕的。
我走过去在她对面坐下,看了一眼她手中的酒,“姑姑怀孕还喝酒,不怕伤胎儿吗。”
“你怀过吗,你怎么知道怀孕不能饮酒,那都太娇气了。丈夫宠着护着,吃撑了都觉得伤胎气,我需要吗?我的丈夫在协议上说得清清楚楚,这孩子他只提供赡养费,姓氏都可以随我,我计较那么多,不是孤芳自赏吗。”
我拿起放在瓷盘内的水果,轻轻咬了一口,酸得牙齿要倒了,“姑姑,血浓于水,姑父在家里不止一次提过,他很期待这个孩子降生,也一定会陪在姑姑身边迎来他落地。”
严徽卿微微一怔,她问我是真的吗。
我说当然,没有不疼爱孩子的父亲,姑父对这个孩子是很珍爱的。
她端着酒杯的手迟疑了一下,本来已经要放下,可最终还是重新握住,“我只成了孕育孩子的皮囊躯壳,他连素未谋面的孩子都愿意珍爱,却唯独对我如此凉薄。”
她将里面的酒一饮而尽,眯着眼看这片置于花海中的顶层露台,“你猜这里为什么一个人都没有。”
我若无其事回答因为姑姑包下来了,不愿意让任何人打扰,看到你的真面目。
她低低发笑,“人这辈子戴着一副面具生活太累了,连一点真实的喜怒哀乐都不能有,也不敢有,活得身不由己,就算再多的荣华利禄,也不能补偿心里的失落和苦楚。”
我放下手里快要焐热的水果,“更可悲是累得要死,面具戴得太久,贴在脸上撕下来血肉模糊,尝尽了情爱的心酸疾苦,却还是一无所得,反而落了个让丈夫厌弃的下场。”
我微笑注视她,我的平静寡淡使她禁不住脸上闪过一丝戾气,“阮语,你不该抢我的。”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姑姑强求了姑父九年,难道还指望强求他一辈子吗?他不是无能懦弱的男子,他不可能甘心守着这样一段别有企图且在最初是你恃强凌弱的婚姻,饱暖思淫欲,男人什么都有了,就不再满足于现状了。”
她用力握紧拳头,“如果不是你,这些事都不会发生,我有了孩子,我们一家三口会活得非常幸福,即使他不爱我,孩子也会成为我的终生依靠,我的终生筹码,我绝不能走到今天的地步,这一切都是你毁掉的。”
她从我面前站起来,将杯中的酒泼向我的脸,“阮语,你猜错了,我并不是只想在无人之境暴露自己不戴面具的样子,我更想让你明白,女人之间的战争,到底有多么残酷。”
在我意识到她的表情和语气都有些不对劲时,我飞快想起身避开,然而已经晚了,她整个人朝我扑来,将我狠狠压制在围栏上。
我身后是十二层高的数十米高空,底下的车与树犹如蚂蚁,在不断穿梭,只有一堵刚刚到我腰身的铁栅栏,隔开了生与死,而且很不牢固,似乎为了保持古朴的味道年久失修,隐匿在一片花团锦簇之中。
我感觉到当严徽卿把我压在上面时,那面栅栏发出嘎吱的声响,近乎摇摇欲坠。
她此时面目狰狞,那一身洁白长裙都不能掩盖她的扭曲与阴暗,她死死捏住我脖子,问我后悔吗,后悔碰了她的男人,粉碎了她的家庭。
我根本说不出话,只觉得所有空气都被她抽走剥离,最后一丝呼吸消逝在她掌心里,我被憋得涨红,脖子和胸口暴起一缕缕青筋,我奋力挣扎,又不敢伤到她腹部,生怕她会嫁祸给我,所以战斗力很弱,完全占据下风,任由她禁锢。
“阮语,你这么年轻,你分明有无限美好的未来,你为什么非要插足别人的婚姻,我已经没有多少青春,我除了抓住属于我的,我还有得别的路吗?谁想要抢我的,都不得好死。”
我掰开她的手指,让空气灌入进来,她看到我的脸色有些缓和,再次狠狠掐住我,“我知道在你眼里我是怎样的人,为了嫁给我喜欢的男人,竟然把他逼得走投无路,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恶毒的女人。可我没有伤害过他,我每天都在努力做好一个妻子,我也想要柔情似水,善良纯粹,但我能吗。如果我是那样的女人,林太太的位置早就不属于我了。”
一阵剧烈的风从更高的空中刮过,将我和她的头发吹散,像无数水草在纠缠,她似乎受到了鼓舞,将我朝后面猛压下去,我完全躺在虚无的空中,只剩下臀部狠狠贴在栅栏上维持平衡,但也不能支撑多久。
严徽卿手指拂过我的眉眼,“多美啊,即使去见了阎王,他也会好好为你托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