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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上午的芙蓉街依旧摩肩接踵,日照下的大明湖照例波光粼粼。
虽然是邻近春节,北方已经是一片苍茫大地,但游人的热情,是不分春夏秋冬的。更何况冬日里刚刚落雪,瞧着湖光银裹,也有不同的风景情趣。
清平馆在泉城济南的门,离大明湖和芙蓉街都很近,一早姑娘小伙儿们都穿着装备出来在大明湖公园跑步,跑的热气腾腾,脱了超轻的羽绒马甲,站在清平馆的院子里喘气。
虽然不太清楚原因,但是那天洛阳水席之后,雒九河与卫玠、陈辉卿还有朱师傅密谈了很久,之后陈辉卿就宣布,最近一段时间,清平馆的门,都会开在长江和黄河的沿途,方便他们办事。
所以,眼下这泉城冬日,就是那次密谈商议的结果。
陈清平对此没有什么意见,今昭琢磨他心里还挺高兴,毕竟九州广袤,各地的风土人情都不相同,饮食也各有风格,这对技术宅陈清平来说,应该还是一件好事。
上午拾掇拾掇,十一点便开了张,令人有些意外的是,头一个的济南食客,竟然是一个极其普通的青年。
这白领小哥穿着卡其色的布裤子,卡其色的羽绒服和毛线开衫,一件藏青色的衬衫,打扮得和经常能见到的那种头发油腻衣冠不整的小年轻不同,尽管看着是普通人,但是干净利索,显然是把并不昂贵的衣服,精心打理得清爽舒服。
今昭对这种愿意把自己拾掇干净了再出门的人都有好感,因此颇为热情地招呼:“小哥点神马?”
那青年抬头,礼貌地笑了笑:“随便来两道特色菜就好,我没有忌口。”
“那就汤爆双脆和油爆鱼芹?”今昭问。
“可以啊。”那青年还是笑了笑。
今昭本来已经要转身,看见这笑容,也扭头笑了笑,可眼角余光里,却好像看见,他的开衫上蹭的有点脏。
刚才好像没有这块儿灰吧。
她抬头看了看天花板,难道是没打扫干净?
“昭,你男神叫你。”老宋探头。
今昭把脑子里的念头甩开,进了厨房。
汤爆双脆里的双脆是猪肚和鸡胗,按照火候要求,都不是能扛得住久熬的,因此刀工就要要求薄匀稳准,火候也要恰当,决不能老了。陈清平刀下开花,一路从切拌推堆,快得今昭连朱师傅那边的手艺都没来得及看,今儿挂在陈清平腰带上的言言,也没他那极快的刀工手艺给颠掉了,兀自咬着皮带头不放。
“这玩意敢情是个挂件。”青婀瞪眼。
这边双脆下了汤,那边草鱼鱼片已经切花沾料滚了香芹香菇末儿之类炸了出锅了。青婀端走了汤爆双脆,这边油爆鱼芹也混着汁儿爆炒出锅。摆完盘子剩下几块,进了今昭的肚子。
跟刚才汤清料脆的汤爆双脆不同,油爆鱼芹口味重些,咸鲜方面有点焦溜丸子的意思,但鱼肉炸过后外焦里嫩,又与焦溜丸子不同。有炸物特有的喷香和鲁菜特有的咸鲜微酱的味道。
太岁吃完鱼片,坚定表示:“今晚咱们就吃这个。”
陈清平白了今昭一眼。
言言立刻开口,掉在地上大叫:“你竟然不喜欢我做的这个!喜欢你师傅那个!”
太岁险些被油爆鱼芹噎死。
这是陈清平的内心独白嘛!这是内心独白嘛!
“噗——”朱师傅忍不住一口笑出来,“啊哈哈哈哈哈不行了我先出去避一避。”
今昭看着地上的言言正蠕动着它没比指甲盖儿大的球状四肢,打算爬上自己的大腿,福至心灵地想,这玩意,应该算是吐槽神器,拆台圣品了吧,这简直是高冷系的克星啊!
然后太岁很狗腿地把言言捡了起来亲了一口又挂回了陈清平的裤腰带上,淡定地端着油爆鱼芹给那干净清爽的青年送了过去。
“很好吃啊。真是很治愈。”青年边吃边说。
“咋了小伙子,看你愁眉苦脸的。”老宋一屁股坐在青年对面,表情十分居委会。
“啊,没什么。”青年想了想,还是露出一个坦诚地笑容,“之前分手的女朋友,听说前几天出了车祸。”
“啊,真是,人有旦夕祸福。”老宋立即换了一张苦大仇深的脸。
青年停了筷子,出人意料地说:“她和我分手后心情很不好,闲逛的时候出了车祸。”
此时此刻他对面的老宋,擦桌子的青婀,整理报纸杂志的老周老元,送托盘回来的今昭,柜台后收钱算账登记住宿的玉卮蔓蓝鬼王姬,甚至刚刚起来正在喝早咖啡的陈夙蕙——总而言之,一屋子的闲人,都竖起了耳朵。
也许是因为面对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就像是面对树洞,那青年突然打开了话匣子,讲述了一个十分常见的故事。
校园时代大一新生活动时候认识的一对情侣,工作以后因为分别两地,工作内容和交际圈子完全不同,渐渐渐行渐远,拿着电话不知道能和对方说些什么,挂了电话也想不起发一条信息说一句晚安。这样维持了一年之后,青年觉得并没有任何意义继续下去,便和女友提了分手。然而女友以死相逼,这第一次的分手,并没有分成。
接下来的一年里,分手过几次,都以闹剧告终。青年也完全不理解,女友为什么分明宁可去玩游戏看韩剧也想不起来给自己发一条信息,但却坚持不可以分手。青年也努力,想要制造一些两个人一起做的事情,比如同时在线看一部电影,或者推荐小说,但哪怕是网上聊天,也都是以对方的“嗯”“哦”或者突然消失不见告终。
最终,大概是一周之前,青年得到了一个外派工作的机会去日本,对女友下达了最后的分手宣言。
这一次青年很冷静,也没有再心软,可女友的情绪却十分崩溃,觉得青年特别对不起自己。两个人再度不欢而散,一天之后,女友的死讯传来。
女友出事的地点,是离她的家不远的一处新修的马路,车并不多,而且视野开阔,不太能出现没看见拐弯的车之类的情况。而且,肇事司机也没有喝酒,监控摄像显示,那女友是自己突然闯到马路中间的。
就好像是,她自己看见了飞驰的汽车,扑了上去。
就像是,自杀。
青年抓着头发,大颗大颗的眼泪,掉进了汤爆双脆里。
“唔,小伙子,我说一句实话啊,这事儿也不能怪你。你说俩人要是能好好走下去,肯定你也不会分手的,但都形同陌路了,分手也是对彼此好啊。”老宋叹了一口气。
“就是啊。”青婀抓着抹布,“如果你的女友也愿意为这段感情努力,那还有戏,但是你这样拖着跟行尸走肉也没区别的。”
“你们就别站着说话不腰疼了,不管怎么说,人都死了。”鬼王姬摆摆手,“道理归道理,心里那道坎没那么容易过的。”
“我觉得你不用想那么复杂,你女友既然懒得和你说话,宁可去看电视,说明你们的感情也不过如此。她放不下的,只不过是她自己付出的感情和时间罢了。”陈夙蕙凉凉地开口。
青年一愣:“是这样吗?”
陈夙蕙耸肩:“我也只是猜猜而已。人有的时候执着地抓着一个没用的东西,不过是不甘心丢垃圾的心理而已。好歹也是花钱买的,扔了可惜。”她端着咖啡杯起身打算回屋。
“我可不是垃圾!!!!!”
青年突然尖叫起来,爆发而起,扑向了陈夙蕙。
陈夙蕙没用防备,被青年扑了一个正着,摔在地上,幸好她在一瞬间抓住了青年的一只手垫在了肩甲扣住,因此当青年的另一只手抓向她的头发的时候,她扭身躲了一下,将青年的手反打出去。
众人连忙上前将那青年制住。
今昭眼睛瞪大,看着那面红耳赤的青年:“他被附体了!”
陈夙蕙大叫一声:“别动!”
众人扭头去看,只见门口刚刚和辉腾一起走进来的陈辉卿,手里的白光逐渐微弱下去,但手势却停在当场,像被人点了穴。
“他被附体了,不是有意的。”离陈辉卿最近的青婀连忙解释。
“杀呀你这个多嘴的女人!杀呀杀了我呀把我们俩一起都杀了呀!”青年被老周和老宋扭着胳膊,却依旧是那副睚眦欲裂的表情,厉声叫着。
陈夙蕙从地上站起来,撩了撩头发,对那青年做了一个颇为妩媚的娇笑表情:“你死了不要紧他死了多可惜。”
“我就知道是不是你这个贱人勾引他和我分手啊!贱人贱人贱人!去死!”
陈夙蕙表情一敛,淡漠地挥了挥手:“看来附体的是这孩子的前女友,交给你们了,我再回去补个觉。”
“……姐姐英明。”老周咧嘴。
“恭送女王姐。”老宋堆笑。
今昭扶额:“虽然这么说不厚道,但是这个附体的真能吵吵啊。还是通知大理寺吧,这里头这个是个女魔物。看着可能是新生的,没有实体。”
“你们这些人放了我!不然我就咬断他的舌头!”那女魔物嚎着。
众人都十分无语,拿自己的前男友当做人质,也剧情也挺醉人的。
“说真的,你要是想咬就咬好了。我们不是人类,不会那么在意你这个前男友的。”老周冷冷地说。
那女魔突然狠狠地一咬,青年的嘴唇立刻出了血。
“卧槽真咬了这娘们儿心狠啊!”老宋目瞪口呆。
青婀一步上前,把手里的抹布塞进青年嘴里:“赶紧绑起来吧脚也别放过这玩意杀伤力还挺大的。”
“不妙啊。大理寺那边在处理另一个魔物的案子,连卫玠和江浔扬都过去了。”朱师傅放下电话说,“上次来的小观让我们看着处理,不要紧的就让辉卿灭了。”
“……这怎么判断是不是要紧的。”今昭扶额。
“审一下?”青婀和老宋都是跃跃欲试,倒是朱师傅说这地方就算是审也不适合,干脆让老宋和老周把人先弄到东跨院找个空屋子。
“我总觉得有点奇怪。”今昭努力想要抓住脑子里的思绪,“成魔这种事情,也不是特别容易的。之前我们也就见过唐息这个例子。但是唐息毕竟是有奇异的经历的。这个前女友,光是靠怨念就能成魔吗?这也太随便了吧。”
“你是说,可能还有别的问题?那我们先通知大理寺吧。”青婀说着打电话,“喂,大黄儿?不是,我知道魔物不归你管,但是这个有点不对劲儿。嗯。好的。好,半小时后见。”
今昭仰头望天:“我只是说有点不对劲,但是哪里不对,黄少要是问我,我可是完全不知道的啊。”
“也许,有人在助人成魔。”陈辉卿的声音突然加入,他示意老周和老宋放开那青年,自己则把一只手,看似随意地按在了青年的头顶。
一瞬间那青年的表情,随着那魔物感觉到的痛苦,变得十分扭曲可怖。
陈辉卿把青年按在桌位上,面无表情,语音森冷如寒潭:“给我五分钟,我让她把一切都说出。”
西王母四姝都做捧心状:“太好了,总攻版本终于上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