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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国都城东京,是集富集奢之地,御街南去,酒店林立,商铺云集,民居杂货,汇聚于此,绵延整条曲院街,街南有一间正店,唤作遇仙店,占据四通八达之地,可通御街,可去曲院街,可行章台楼馆,可至朱雀门。因此这家正店,一直以来都是东京闻名,尤其这家店并不拘泥限制,来往之人若是歇脚住宿,亦可买来附近的譬如陆家包子,曹婆肉饼之类的有名儿小吃食来用。因店里有北疆的关系,能上来上好的羊羔,做得一手好汤好肉好羊饭,请得好焌糟,酒菜卖得也好。
可是俗话说得好,花无百日红,再有名气的饭店,这样若是一百年都吃着老本做老三样,也有过气的一天,所以推推新菜,搞搞促销,也是餐饮行业的经营之道,这一点,今人明白,古人也十分通晓。
这不,前日开始,遇仙店请了一位新晋蹿红的好游宴,那真是一位有料有见识的茶饭量博士,做得好些拿手新颖的菜色,吸引了不少的顾客。
要说这位游宴,之前还是不显山露水的,但因为为陈国女主做了好饮食,深得这位传奇女主的青睐,因此就在陈国的贵族圈子里,打响了声名。宋国素来与陈国交好,两国的贵族之间还常有姻亲,因此这种消息传得很快,所以这位游宴才一脚踏进宋国,就被特别有经营头脑的遇仙楼给劫了道。
遇仙楼本是做的好羊肉生意,这位游宴一来,一开场就拿杏仁下了肉,炖出来的羊肉酥烂无比,又加胡桃,羊肉再无腥膻之气。
遇仙店久做羊肉,深知羊肉损耗极大,一只肥羊,宰杀后只有一半斤两的肉,若是煮制,又去了一半的斤两。但新来的这位游宴说,羊肉最是压肚肠,特别顶饱,所以羊肉宜吃缓,不宜吃急。若是一开始就大吃特吃,很容易撑得半死,伤了脾胃。所以羊肉拿来,先吊了好汤,再用极其嫩的条儿肉灸烤,边烤边吃,最后再吃煮炖,这样肠胃体会到了滋味,也不会因为一开始就贪吃,吃得不舒服。
这位游宴指点了一番遇仙楼的掌家厨子,头一道是羊杂汤,虽然上不得大台面,但胜在新鲜味美,尤其是北地秋冬天气冷,一碗羊汤下肚,首先就会在精气神上满足起来,全身暖意融融,有种无酒也微醺的醉意。
接下来几道小菜,都是避讳着羊肉的禁忌,食客吃着开胃适口的菜蔬,吊起了胃口来,再吃下面切了柳叶儿条的磨裆肉,就会觉得格外肥美香嫩。灸好的羊肉铺在饭上,稍微搅拌,便有肉汁渗入饭中,极其引人食欲。
最后的炖肉,无论是白煮的羊肉,还是酱烧的羊肉,都尽力做的酥烂柔软,因为食客前面已经吃了堪称大菜的灸烤,尝够了羊肉的滋味,这会儿能再吃下去,未必会觉得舒服,倒是因为肉炖的软烂,又加了根薯萝卜之类的蔬菜,倒是能淡淡口。
有钱在外面食肆吃饭,必定不是贫贱之人,追求也并非全为口腹之欲,若是吃的舒服,自然就觉得这家饭菜美味,会再来光顾。若是吃完了以后肚胀腹摇,只觉得恨不得吐出来,那食客才不会觉得是自己吃得多,定然会归罪于店家做的不好。这也是消费者的人之常情。
陈清平开的清平馆里,来多各条道儿上多少人物,对这一点算是深谙于心,所以给这遇仙店开的食物单子,也是针对这当地的习惯风俗来的。并且,上道地提供了许多羊肉之外的菜色,免得砸了遇仙店的场子。
遇仙店在羊肉方面得了指点,又拿到了许多旁的菜色,更可喜的是,这一张单子,连朱师傅也在上面写了如何经营宣传,方便遇仙店推荐新菜。所以遇仙店出手也十分大方,这些食单一共卖了五百两的银子,按照玉卮算的经济账,就算是在这里再也找不到下一家遇仙店,至少吃吃喝喝,也够这些人腿儿着走到明国去了。
“我们这么走走停停的,估计到了明国,华练姐恐怕也是当了什么霸道王妃俏王爷了。”今昭一边拿盆子里的羊排冲着水,一边无力地吐槽。
大概是陈清平一直不担心经济问题,又不给陈辉卿交房租,所以花钱从来是大手大脚的,等闲一家几两银子的平凡人的用度,根本不够这位大爷到水产市场逛一圈儿的,所以清平馆的经济压力特别大。
从前在八荒界不觉得,现在来了六合白手起家,大家才体会出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的辛苦。
“会稽长公主不厚道啊!为什么不能折线啊!我们不要纪念品啊!”青婀想想在遇仙店诚聘那几天他们睡得酒店,就觉得后背发痒。
“长公主也不错啦,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嘛。”玉卮一边料理着五加皮一边回答。
“临川羡鱼不如退而结网啊。”蔓蓝接口道。
“子非鱼焉知鱼之乐嘛。”鬼王姬顺口说。
“你们就不要在这个时候做什么见鬼的诗词接龙了。”老宋进来,“外面有一桌子客人,想要听青婀讲典故。”
青婀撇撇嘴:“好么,到了六合,我沦落为女先儿了。”
这一道菜唤作三鲜鱼里羊,用的是鱼片儿薄薄切了脍,包裹住羊肉片儿,滚的一个卷儿。两种肉滚了这么一个卷儿,入菌菇汤里一汆,吃起来食材都保持着本味,但鱼有鱼的水鲜之气,羊又羊的肉质嫩滑,菌类有菌类的珍味,三种味道凑在一起,鲜美无比,又简单好做。
遇仙店的大师傅学了一天,就已经掌握了要领,还举一反三,做出了油爆和菌汤两个口味。那油爆用的是虾油,用的是取虾仁剩下的虾脑,敲出脑黄来,和明国进来的菜籽油一混炸,又是虾鱼羊三种荤物的馝馞。而那菌汤,所用的菇子,也给提了档次,换成更为珍奇的南疆老菌,两种三鲜的做法,价格一下子就提了上去,非有预定,不能接待。
姑娘们开着脑洞撞飞机,用了半个时辰的功夫,就给这道菜编了一个悱恻缠绵的人与妖的爱情故事。
说有个孝顺的书生,老母终年卧病在床,因为要照顾老母,这一身的才学不能施展,也无法背井离乡去考取功名。书生无怨无悔,可也不忘记苦读。因为家住的小村依山临海,书生为了让老母吃的好些,时常背着书本去钓鱼捉兔,边干活儿边读书。然后,书生的才学,引来了山中小妖和水里鱼精的爱慕,小妖和鱼精便常常偷偷去书生的家中帮忙家务。一来二去,书生便与这两位妖精女子相见,娶了两人为妻。
后来老母病逝,书生在两位妻子的陪伴之下,考取功名做了状元,因为感念妻子们的神情,拒绝娶皇上的妹妹大公主。
大公主刁蛮任性,派人去杀害这两位妻子,却发现,这两人根本不是人类。
两个妖精女子的事情东窗事发,要被捆在桃木柱子上烧死。
书生却在行刑时大哭:“虽然她们是妖,与我辈人妖殊途,但我们情义可鉴日月,但求公主网开一面,若能放了两人,在下结草衔环,来生再报!”
大公主被书生的深情所感动,放了两个妖女。
皇帝也被书生的故事打动,赐婚于书生,大公主为正妻,两个妖女为小妾,一家四口,和和美美地过了下去。
后来的人们,做了这道鱼里羊,来纪念这个和和美美的爱情故事。鱼和羊象征着来自高山和大海的两个女妖,汤头油料则象征着宽容温婉大方的公主。
这剧情简直无力吐槽的故事,用青婀这种粉雕玉琢玉雪可爱的脸蛋儿讲出来,格外天真可信,令人动容。
这一桌子的贵客们都拿袖子揩着眼泪,厚厚地赏了青婀。男人暗中羡慕书生的齐人之福,女人则感叹书生的情深意重,至于故事里大公主为什么三观一会儿一变,两个妖女怎么就看上了一个打猎钓鱼的书生,皇上为啥脑抽让人和妖一起给书生当媳妇,公主之前还要烧死人家怎么就突然在结尾变成宽容温婉的大妇了,这些槽点,就都被六合的这些古人给无视掉了。
拿着厚赏回了后厨,姑娘们再次感慨,虽然六合是个奇妙的世界,但是这里的普通人,脑洞果然还是不够。
“说起这个,我刚才觉得,旁边那桌有个俊俏的书生,听得津津有味的。”青婀喝了一口茶水,“还哭了呢。”
“……一个读书人,听了这种无厘头的剧情,还能流泪,我也是醉了。”玉卮扶额。
“再添一道三鲜鱼里羊,要油爆的。”老元探头进来,“给那位青衣书生,另外,青婀,劳烦你再去说一遍那个故事。嗯。”
青婀转脸纳闷:“是刚才那个长的挺俊的眼睛有点妖穿着青蓝混色海水纹褂子那个书生?”
“……青婀,你别观察的那么仔细好不好。”老元顿时无语。
“就是说啊,你可是连黄少卿今天早上穿了什么都不知道的。”蔓蓝帮腔。
“大黄他就管柴禾,劈柴还不就是短褂子么。”青婀不服气地反驳,“有什么可看的。”
“非也非也,黄少劈柴劈累了之后,脱了褂子,还是特别有看点的。”鬼王姬摸着下巴,对青婀不怀好意地笑。
“是啊,我也觉得甚好。”今昭嘿嘿。
青婀白了两人一眼,转头去厨里端菜。
刺啦刺啦的油舔锅的声音代表着这鱼片儿裹着羊肉的卷子已经下了锅,虾油特有的那种香味儿像是撒了一把红宝石揉碎了掰开了红亮亮地炒,有一种别致的香气。鱼片一挨着虾油就白缩起来,白莹莹的鱼片沾了虾油的红亮,显得格外殊艳,而羊肉隔了一层鱼片着热,却是软软的缓缓的熟了,火候不急不躁,嫩得刚好。
青婀端着这一盘子油爆三鲜鱼里羊,端给那位穿着青蓝海水纹的眼睛形状十分妖魅的书生,先行了一个礼,借着,又脆生生地讲起刚才那个故事来。
那书生眯着一双眼睛,听故事听得入了迷,待到青婀已经讲完了一遍,从怀里掏出一个锦袋儿放在青婀的手上:“这位姑娘再讲一遍可好?”
青婀打开那锦袋儿,看见里面一把泛着荧光大小匀溜的珍珠,咧嘴一笑:“当然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