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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如此认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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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后府邸很安静。

    喝了药的小孩很快睡着了,直至一个时辰后醒来,才发现面前立着两个少年。

    他几乎吓了一跳,很快又定下心神,不着痕迹观察面前两人。

    左边的少年面容清俊,瞧着风度翩翩。大约十二三岁,却内敛眸光,从容微笑。这个年龄能做到如此,已是难得。

    而另一位略矮的少年身形比左边的更为健壮一些,肌肤也更黝黑一些。他有一张略方的脸,长眉斜飞入鬓,一双虎目神采飞扬,分外的朝气蓬勃。

    想来这两个就是上午母亲所的“二哥三哥”了。那么谁来告诉他——哪个是二哥,哪个又是三哥?

    见他醒来,少年们眼中有着些许欣喜。

    他看着,心中也生出些许欣喜。

    ——现在他还有几个问题没有弄清楚,潜意识也不想让人看出他已失忆。这两个人,来的恰是时机。

    他这么想着,眼中濡慕之情愈深。他微扬起发白的小脸,对两人甜甜笑了笑:“二哥,三哥。”他虽不知谁是谁,但既然两人皆站在他面前,就随便叫吧。

    “四弟觉得如何呢?”左边的少年坐到床边,微笑着淡淡凝视他,眼中关切之情不言而喻。

    小孩乖乖点头:“还好。”

    坐在床边的少年将他扶起来,并为他垫了一方软枕,而后才叹了一口气,似感慨似欣慰:“那便好,娘亲这些时日也累着了。”

    小孩歉意笑了笑:“都是我不好……”

    少年摸了摸他的头发,动作与他的母亲如出一辙:“四弟毋须自责,反正那些想害你的人母亲都已经处理了,你且安心养伤。”

    他完这一句,便不再话了,只是微笑着凝视床榻上的孩子,目光温厚。

    小孩心中思索,片刻就有判断。

    这应是一个被寄与厚望的少年,否则不会如此自信地安慰他。同时他也极克制一言一行,既有文人的孤傲,又表现的十分得体,可见教导之人也花了极多心思。

    一旁被忽略的少年此刻也拍了拍小孩的肩膀,人小鬼大地叹了口气:“四弟你果然还是太弱了,三哥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已能单骑射雄鹿了!四弟你不过是从马上摔了下来而已,居然也受了这么重的伤。”他着,摇了摇头,认真道:“这样吧,我去和父亲一声,从此四弟就随三哥我一同学习骑射,三哥来教你!”

    围观的淡定二哥:“……”

    病床上的小孩:“……谢谢,不用了。”三哥你真心确定你弟弟不会被你搞残搞死么?

    三人了会话,小孩便不着痕迹将话语转到他的父亲身上。

    他一手托着下颚,眨巴眨巴他那双大眼,一脸天真无邪:“也不知父亲何时凯旋归来呢。”一般孩子若受了伤,最先想的应是父母至亲。因此他的试探,也并未让哥哥们觉得奇怪。

    ——孟德,这是他唯一知道的一个名字,甚至有些微的印象。但这个名字带给他的感觉不是亲切反是怪异,这又是为何呢?

    二哥闻言,却是皱了皱眉道:“须得看郭军师所言是否属实。”

    小孩又眨了眨眼:“郭军师?”

    “不错,正是那军师祭酒郭嘉。”他的二哥眼中略有担忧。“父亲原对此次东征全无信心,却因郭军师进言而出兵。也不知……胜算几何。”

    “二哥你就别杞人忧天了,我看军师所言极是。”

    二哥失笑:“自郭先生投奔而来,你这个小将军,对他几乎是言听计从,你又岂知二哥心中担忧呢。”

    “怕什么!我看不出一月,我军定能凯旋而归!”

    然后小孩便见得他的二哥微微笑了笑,又不再言语。

    “唉……我本来能跟随父亲出征的。然而荀大人硬我还小,父亲便不让我跟了!”他好战的三哥趴在床边,双手托着下巴,垂头丧气嘟囔:“我才不小了,哪怕是两个荀大人也绝对打不过一个我的!”

    小孩似乎看见二哥的嘴角抽了抽:“……三弟,荀大人是文官。”

    “……”所以你果然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么?

    少年闻言不再辩驳,却仍止不住愤恨地哼了一声。

    临走之前,二哥又想起了一些事,皱眉提醒了他:“对了,母亲已告知杨先生,你伤好之后再去上课。只不过这位杨先生……算了,过些日子再吧。”

    送走了两位哥哥,小孩又掌握了些许信息。比如他父亲帐下首席谋臣郭先生,比如分量足够的荀大人,比如他的二哥看起来颇有气度,比如他的三哥对战场很有兴趣,又比如他还有一个老师。

    他已开始识字了么?

    他顿了顿,唤来仆人,随意舀了卷,面不改色地凝视半晌。

    接着他颇为无奈地发现,他看不懂。

    这锦帛之上,他依稀可辨认一些字,但又不是很确定是否是这个字。而后这些字连起来,他又看不懂了。但他以前应是懂的,因为有些地方还有极为稚嫩的字体,似乎注解。

    ——失忆有可能连字都忘记了么?

    他合起锦帛,面色愈发凝重,看起来就像思索字间含义。

    他可以用这些时间了解足够想要知道的东西,但是这读书写字……

    这如何是好呢?

    小孩一手摩挲锦帛,大眼眯了半晌。

    翌日当兄弟二人再来看他时,便见一手握着昨日翻看的锦帛,另一手拉着二哥的手,撒娇道:“夫子前几日斥责弟弟的字写的不好,还要弟弟向二哥好好学习。二哥可否教教我,怎么写字才好看呢?”

    少年的眉头又皱了起来:“胡闹,你伤势过重,怎可再惦记这些。”

    小孩微仰头,眼中似乎闪出了泪光。他继续用糯糯软软的声音道:“那二哥来写,我就看看……好嘛,躺在床上好无趣哦……”

    少年似有些心软,见他精神还不错,才勉为其难答应道:“好吧。”

    小孩见他答应了,大眼瞬间闪烁出快乐的光芒。他飞快打开锦帛,指着一个字道:“二哥看我这个字写的好不好呀?”

    他指的是一个“曹”字。

    这个字在每一卷锦帛竹简最前方总会出现,随之的还有另一个“植”字。他猜想这应该是他的名字。而他原先不过七岁,原先的字写的自然不会好看。

    十二岁的少年皱眉瞧了许久,才指着上半一本正紧严肃道:“字之精髓在于布局,不可太过紧凑,亦不可太过松散,当然笔画之间浓淡也需适宜。便如你这个曹字的上半……”他一边着,一边至案几上握笔写下几字,谨作对比。

    兄弟俩一个一个听,其乐融融。而可怜三哥无聊趴在案几上,睡的有如小猪。

    “啊……原来要这样写啊。”小孩眯起眼睛,笑的纯真满足。“二哥的字真好看,我一定努力练习,赶上二哥!”

    少年见他真的很快乐,便摸着他发顶,微笑愈暖。

    这一日,小孩假借学书法之名,成功知晓自己名曰曹植,更知晓他怎么也读不通的文字排版其实是自上而下,自右而左的。

    当然,最大的收获却是成功忽悠了好二哥曹丕,待他伤好,便每日抽出半个时辰来教他习字。

    他静养的第七日,头总算是不怎么痛了。

    清晨睁开眼的时候,他又看到一人立在他的房内。这人身着天青长衫,墨发高束,露出棱角分明的脸。他长得并不算好看,但一双狭长的眼睛湛然有神,猝不及防之下渀佛看透人心。此刻正端坐于床边案几旁,漫不经心翻看曹植字帖,动作十分儒雅。

    ……这家人都喜欢在人睡着的时候偷偷进来探望么?

    青年见他醒了,便笑了笑。他的笑容带着读书人特有的清高,曹植觉得他看向自己的目光夹着诡异的讽刺,但瞬间之后又成如沐春风的柔软:“四公子觉得如何?”

    “……还好。”这究竟是这些天的第几次对话了?

    青年的笑容里又添了些许的意味不明:“为师来看看你的伤势,”他顿了顿,扬了扬手中纸张:“这是你坠马之前临的字么。”

    曹植垂眸不语。

    此人眼中并无多少关怀,不像是特意来探望他的。他既自称为师,那一定是他的老师,杨修了。

    但他的态度又为何如此怪异?

    见小孩默认了,杨修继续道:“这篇《韩诗外传》卷十,四公子倒是临得不错。今日我观你气色不大好看,你我今日便不上课了,你且将之背诵一遍罢。”

    “……”

    杨修凝视着一语不发的小孩,微微眯起了眼。

    这本是一个长得极为可爱精致的孩子,先前有些婴儿肥,看起来十分幼稚。这一病之下,脸瘦了些许,倒是透出几分的漂亮了。

    半晌,曹植还是不语。

    杨修一手支着下颚,挑了挑眉,逆光里不出的不羁风流:“莫非四公子尚未背全?”

    曹植依旧低头不语,从杨修的方向,还能看见小孩面上似歉疚似委屈的神色。

    “那便读几遍罢。”杨修将手中纸张递与他,笑容愈发温柔。

    “……”曹植接过纸卷,心中叹了口气。他看着方方正正的字,一字一顿往下读:“楚庄王将……(兴)师伐……告士大夫曰有敢……谏者死无赦……”(括号内为不认识的字)

    “停。”每听他读一个字,他的眉头便皱得更深一分。待他读到此处,终于忍不住叫了停。

    曹植嘴角抽了抽。

    他觉得脑袋又疼起来了。

    杨修定定看了他许久,才拢了拢袖子,似漫不经心道:“四公子莫要告诉我,你不仅不会背诵了,还不识字了。”

    曹植抬头看了他一眼,又垂眸敛去所有神情,只淡淡道:“我忘记了。”

    杨修笑了笑:“是忘记了这一篇,还是忘记了全部?”

    “……全部。”

    杨修微微睁大眼,眼中略有一分惊讶——他也是真的惊讶了。

    他愣了片刻,才遗憾般叹了口气,狭长的丹凤眼也缓缓眯了起来:“这可如何是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