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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不能坐车,三个人只能沿着人行道走,这个时代城市的环境质量远远比他们想象的要好的多,没有汽车尾气,没有烟尘雾霾,抬起头看看,连天空都是那种久违的蔚蓝色,沿着公路每走一段时间,都能看到一小块空地,这些空地有的是在一条人工水渠边上放张凳子,有的是放一尊主题雕塑。
走了一段距离,韩乐发现一个很有意思的现象,在他们一路经过的路上,那些雕塑含义似乎是连贯的——或者说是相关的,比如他们这一路走来,雕塑的内容大多都是工作者的状态,有程序员,工程师,设计师等等,这些雕塑似乎在竭力宣扬工作者的幸福和充实,但是在这些雕塑身上,却能找出不少反对者的涂鸦——甚至还有破坏,从痕迹上看的出来,这些破坏似乎都刚出现没多久。
乔艺雨的目的地是位于城市中心区域的一家写字楼,当他们到达目的地时,已经是站在这栋写字楼第20层的大厅了——一条公路直接从空中贯穿了这栋建筑。他们到的时候,正好有两辆公交车也在这里停靠,呼啦啦从车上下来了一大波人,韩乐注意到,这些人手上基本上都有手环,应该是苏醒的冬眠者。
“你们在这等我一下,”乔艺雨对两人说,“我进去找个人
大厅的边缘有一长排一长排的长椅,没人坐的时候是竖起来的,不占空间,可以通行,有人要坐只要按一下边上的按钮,椅子就自动放下来,两人看着别人都坐,也去拿着行李坐了下来,走了整整一晚上的路,老实说,韩乐觉得自己体力都有些透支了。
那些刚刚下车的人排成了长队,一个挨一个的在接待处刷身份证,如果是在韩乐那个时代,他一定以为这是某个超市在搞什么促销活动呢,但是现在他还真看不出来这些人是在干什么。在这支队伍的边上,有两个胸口带着北极熊标志的在一边转悠,等最后一个人刷完之后,其中一个就去问接待处的人——看的出来他得到的答案并不是很满意,而与此同时,这些排队的人也都下意识把目光往前飘,似乎在等着什么回复似的。
就在这时候,韩乐他们坐的位置边上,一扇电梯门被打开了,从里面走出来连三个穿着西服的中年男人,他们一下子吸引了那些人群的注意力,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集中了过来。那个走在最中间的人见状皱了皱眉头:“这么多人?真把我们这当收容所了
不知道为什么,韩乐觉得说话这人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熟悉,就多看了他一眼,这时候对方也正好随便一瞥,看到了韩乐,忽然之间,他眼神僵硬的定住了,有些不敢置信的指着韩乐,并朝他走来。
韩乐现在的身份是通缉犯,这一瞬间以为自己是被发现了,下意识就想回避,对方似乎察觉到韩乐的这种心态,只走了一两步又停住了,转了一个方向朝人群那边走过去,到前台的时候,从口袋里掏出一只手机,隔着桌面在那里cāo作了几下,然后又拿在手里看。过了一会叫了几个名字,让被喊道名字的都站到他面前,大概有十几个,接着又把手机换了个方向给这几个人看,并说:“招聘名额只有三个,给你们20分钟,整理一下自己的思路
哦,原来是招聘,刚刚虚惊一场韩乐这才明白。
那个刚才对这些应聘者说话的人这时候转了个身,径直朝韩乐这里走来,韩乐刚被苏沛拉着站起来,准备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这人却主动说话了,声音低沉着问他:“你是韩乐?!”
在一边的苏沛已经有拔腿逃跑的冲动了,不过韩乐死死拉住了他,有些犹豫,不是很确定的反问:“你是?!”
“我是张远,”他说,“你还记得我吗?49年,哦,48年那时候,我住你们家对门,我们见过!我们还一起坐过飞机!”
韩乐当然记得,但还是难以置信,他印象中的张远是个二十三四岁,刚踏上社会的工作年轻小伙,可眼前这位——算算时间,似乎也有点吻合,只是眼前的张远不像快50岁的人,看起来甚至40岁都不到——这又有什么奇怪的呢?这可是在冬眠时代。
“你们怎么会到这来?”张远在他们边上坐下,声音短促的问,“到处都在通缉你们
韩乐刚想说话,却被边上的苏沛暗中拍了一下,所以只能随口应付:“一言难尽……你现在当领导了啊?”
“只是管管人事……”张远摇摇头,似乎有些唏嘘——上一次他们见面的时候,他还是个一心想做技术出人头地年轻人,而现在……
张远没有逗留多久,大概也是怕因为他吸引其他人的注意力,只是对俩人说:“你们自己小心点,这一带经常有人巡逻
二十分钟时间到的时候,那三个幸运的被选中者一下子欢呼起来,旁边负责管理他们的两名士兵也过来,解开了他们的手环——从现在开始,他们就是有工作的正式员工了,管理他们的责任从政府转移到了公司,其他的落选者一脸的失望,只能到不远处的公交站台,去前往下一家公司继续碰运气。
韩乐大概等了一个多小时,这段时间苏沛就像一只受惊的老鼠,一直四处乱看,生怕张远偷偷报精,把他们抓了去,不过韩乐似乎没这样的担心,他从刚才那些冬眠者的态度,还有普通员工对北极熊组织的态度,大概猜到——北极熊在这些工作者的眼里似乎不怎么受欢迎。
乔艺雨是坐着电梯回来的,同行的还有一位跟刚才张远差不多的中年人,见到俩人之后,对方主动过来握手,韩乐和苏沛都有些莫名其妙,对方以开玩笑的口吻说:“你们现在可出大名了,当然记不起来还有我这个朋友,我可一直都记得你们,当年我们可还一起游过泳,我记得韩乐你喝了不少啊
游泳——当年在宾馆游泳的,只有他们三个,还有一个就是刘易,那个时候刘易看起来也不过跟张远一般大,甚至更年轻,而眼前这个中年男人……真是如果认真看,还是能看出有几分刘易的模样,但要是对方不提醒,那是绝对想不起来的。
“这里不适合说话,我先带你们找个地方安顿吧刘易说着,带他们三个走进电梯,苏沛还是下意识犹豫了一下,因为他知道电梯里肯定是有摄像头的,不过看乔艺雨直接就进去,他也就跟了上去。
这个时代所有的汽车都是联网的,不联网连路都开不上去,因为三人不合法的身份,只得在路上走,好在也没多远,从公司电梯出来,来到一处看起来像地下通道的地方——但是看看层数又不是,这里还是地面二层。
这个时代的道路概念几乎已经是完全立体的了,刘易带着他们七绕八拐,最终来到一个很不起眼的小房间,先敲了几下门,几秒钟之后一个人过来开门,见到几个人也没奇怪,对他们说:“来了?都帮你们安排好了
房间很小,但里面的空间很大,而且人还很多,看起来就是个吃饭的地方,昏暗中,韩乐注意到老板胸口是戴着北极熊标志的,而且他似乎还认识乔艺雨,一路走的时候,还一边低声说话。房间里摆着很多张大桌子,每一张大概跟韩乐印象中,澳门的赌桌那么大,边上也围着不少人,有的站着,有的坐在,但注意力都集中在桌子上,没人注意他们经过。
上了好几层楼,带路的人把他们带到一个房间门口,这里看起来让韩乐想到了大学的宿舍区,这里的空气中闻起来总有一股发霉或者垃圾的怪味,一路上他都见到好几个光着膀子的家伙在各个房间来回蹿,打开房间,里面是跟普通宿舍一样,几张床,桌子,一个卫生间,其中有两张床上还能看到人形的凹陷——显然在他们来之前不久,这里还是睡着人的。
“虽然之前有人来查过几次,但目前来说还是比较安全的,”那人对乔艺雨说,“这也是我现在唯一能做的了,如果还有什么需要,随时可以来找我
“麻烦你了
“不用,”那人说,“这是我的荣幸
等他们都离开之后,乔艺雨关上门,放下行李,说:“我们暂时就住这了……你们都小心一点,这里人多,秩序也乱,如果要出门,最好一起,你们先把吃的放下来,其他东西还是背在身上,你们就把这当成小旅馆,这里可没门锁之类的……”乔艺雨说着敲了敲门,韩乐听到薄薄的木板发出的空洞洞声音,“这种门只防君子不防小人,我们休息会,待会下去吃饭
吃过东西回来,俩人都去睡觉,因为昨天晚上又紧张又累,睡到晚上才醒,醒来时韩乐发现刘易也在,正在跟乔艺雨还有苏沛说话,见他醒来也不避讳,小声继续着他们的话题:“你们真不该这个时候来,马上说不定就要打仗了……”
“我们也没办法,”乔艺雨把他们之前的经历大概说了说,“迟早会被发现,希望到时候能乘乱走吧,城外面几乎都被政府军封锁了,平时我们不可能出得去
“自从你走之后,很多同志都对我们产生了失望情绪,觉得你是背弃了他们,”这个男人嘴巴上有两撇八字胡,颇有些喜感,但语气却是严肃低沉的,“你是不是要抽空见见他们?”
“站在个人的立场,我支持你们这种表达方式,但是站在社会整体的立场,我做出了现在的选择,”乔艺雨说,“我之前一直强调这一点,但始终没人听我的……用不着联系他们,我已经不打算介入这些事了,浑水总是越搅越浑,过了这段时间再说吧,起码等这次冲突解决
“我们还听说,你为政府研制了很多秘密武器……”
“是有一些,”乔艺雨说,站起来去把韩乐的包拿过来,把装着电蚊的盒子拿了出来,“你带电脑了没,手机也行
给对方大概演示了一下电蚊的能力后,乔艺雨说:“精察用这些来对付你们,总比用橡皮子弹和催泪弹要强吧?而且这东西真正的功能是军用,在防暴中,据我所知也就用过一次,更何况,之前按照我说的方式,精察没有一次真正使用过武器,现在早就不是暴力的时代了,暴力的成本太高,这个社会没办法承受
乔艺雨跟刘易,还有这个带他们住的,带着八字胡的男人一直聊了很久,韩乐跟苏沛听了一会,始终也没听出什么要点,只能大概听出来,乔艺雨似乎曾经是北极熊组织里,某个派系的领导人物,而刘易似乎曾经也是这一派的,只不过现在已经脱离。眼看着时间不知不觉过了9点,韩乐跟苏沛午饭晚饭都还没吃,俩人就打算一起出去吃点——吃饭的地方他们之前吃早饭已经认识了,知道这里吃饭是拿一张饭票就行。
出来的时候,苏沛松了一口气般的笑笑:“听他们说话,我总觉得我们是在搞革命……同志啊,理念什么的,这时代的人还真敢说话!”
韩乐也是半斤八两:“不说这些,我现在只想吃饭
上午出来的那一趟,经乔艺雨介绍,韩乐已经有些明白这是个什么场所,就是很多北极熊组织里的冬眠者苏醒之后,逃出发建立的小据点,因为跟当前占据城市的北极熊组织意见不一致,他们没有加入反政*府军,而是躲在这里过日子,等这场战争过去。
之前说过,北极熊组织之前就是一个冬眠综合事务服务公司,因此这些人等于都是公司的用户,因为冬眠前都交了钱的,公司暂时也没有倒闭,所以吃穿用度暂时由组织负责,这也是应当的,那个八字胡就是这个小据点的负责人——按乔艺雨的说法,这样的小据点,公司在全国各个城市都有设立,对这些人的处理到现在都是政府的一个大难题,因为这些人并不是冬眠者,但毫无疑问,这些人都随时做好了冬眠准备,只要政策一放松,肯定还是会去冬眠。
去食堂的路上,在房间里到处都能看到聚在一起玩游戏的人,有些年纪大的在一起用电脑玩桌游,打麻将,也有年轻的凑在一起玩大型的局域网游戏——说是局域网,其实人数规模比韩乐时代正规网游都要大,刚才进来的时候,那些大桌子边上围着的一圈基本上都是在一起玩的。经过一些房间的时候,还能听到里面很明显带h的**声音,不过似乎这些人已经见惯不惯了,都没几个人搭理,连个听墙根的都没。
除了玩,这里还有一些健身房以及外面的几块大cāo场,cāo场名义上都是室外的,但是走进去抬起头,也就能看到一丝天空的缝隙,就跟韩乐曾经在地下看到的那个公园一样,里面的光源都是人工的。cāo场上有一些正在踢足球的人,也有一些观众,其中有一些甚至是周围建筑里面正在工作的,在工作间隙还会从窗户中探出头来,关注一下场上的比分进度,顺便喊喊加油什么的——但不管怎么看,这里都不像是要打仗的样子,尽管新闻上,行人嘴里,都一致在强调这个事实。
现在不是饭点,但食堂的人依然不少,点餐很简单,食堂大概的几个套餐都在桌子上有显示,按一下按钮等着就行,只要你有饭票付账——韩乐这时候才算明白,乔艺雨说的钱没用是什么意思,这里的食堂只认饭票,不认钱,不是这个派系的人,在这里吃不到饭,反过来,如果是在外面,其他写明反对冬眠者的餐厅里,餐厅得知客人是冬眠者时,也会明白的说明,他们拒绝提供服务。
这里的饭票设定在韩乐看来也很不合理,一张饭票的价值是不一定的,总的来说就是一顿饭——哪怕你只吃一个馒头,或者吃一份加料的套餐,都是一个价格,作为21初人的市侩想法,韩乐和苏沛都点了看起来东西最多的,还特意加了两份肉。
吃饭的过程中,两人聊了一些对未来的想法,但总的来说意见是一致的——那就是如果有机会,他们还是要去冬眠,到目前来说这个时代虽然生活条件不差,但在这里他们没有合法财产,没有权利,莫名其妙变成通缉犯不说,最重要的是他们找不到社会认同感——其他人虽然说的都是普通话,但不管是说话方式,还是说话内容,都说不到一个调上去,而这一点,从离开他们原本的时代开始,就已经是注定了
也许是因为点菜的时候贪心,快吃完的时候,韩乐盘子里还有一大块肉排得不到解决,他正犹豫着是去倒掉浪费,还是自己勉强一下的时候,突然胸口感觉一阵灼热,像是有人在他衣服里倒进了一点热水,但这种感觉只是持续了一两秒,很快又消失,他下意识倒吸了一口凉气,还没想明白这灼热的来源,这种感觉又再次出现。
“你怎么了?”看见韩乐上蹿下跳脱掉外套,苏沛问他,然后又突然叫住他的动作:“等等,你胸口有字?”
“什么?”韩乐低下头,下意识看了一眼,这下他看到了,在他内衣的胸口位置,有一牌整整齐齐的小字,每一个大概像一颗纽扣那么大,这排字的内容很简单——快!找个地方躲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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