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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甲当然不叫小甲.他的小名叫狗儿.爹妈还没来得及为他起大名,就魂归故里了.叔伯家里并不愿意养他,小小年龄就把他送到大户人家当放牛娃.
前两年苏北发大水,不论大户小户全都遭了秧.狗儿也和人一起逃了荒,和村里相熟的人家走散了.
他跟着一伙人来到了苏州.在苏州接头乞讨过日.他年龄不算小,但先来的小孩总是欺他.
去年碰到了边峰,为他主持了几次公道.并把他接纳进新成立的丐帮组织里.他很感激.但问他叫什么名时,他不愿讲.边峰只能按照甲乙丙丁的排列,管他叫小甲,因为在这群人中,他的年龄最大.
小甲双亲去世的早.亲戚对他也就是那样了.所以,养成了他不爱和人说话的脾气.平日里,放牛时就和牛说话,他觉的牛对他比人对他好.后来遇到了边峰,年纪小小,做事公道,为人大方,令他十分佩服.所以,边峰问他愿不愿意来家里做工,他都没有二话.其他的孩子也想去华家.边峰说,愿意的,都能去,新房造好后,就让他们搬家.
小甲已经十四岁了,他很努力的干活,虽然他是第一次照顾驴子,乐大叔说,这驴比牛马好照料.
边峰少爷(小甲心里这么叫)的小表妹,梅朵姑娘经常来看驴,看得出那是个爱牲畜的人.她让老乐送了黄豆和麦来,说是给驴做精料.梅朵姑娘人虽小,主意可大了,东家奶奶也发过话,这园子里的事务都听梅朵的.
梅朵老气横生地对他说,好好养,这园子里要养的活物多着呢.梅朵说,她明年打算养几头猪.
小甲笑着应了,养猪,乡里的孩子哪个不会?只是,他心里不相信,苏州城里谁家养猪了?那猪可是个不好闻的牲畜.
小甲经常看着新房的进度.他深深觉的华家的奶奶是个好人.那房子是青砖的,也建了水房,厕所,比乡里的富户建的房都考究,虽然没有雕梁画栋,可是那房子看上去结实.所有的窗都是玻璃的.房间里亮堂.
东边的井旁也建了水塔,用水和这里一样,是自来水,这是边峰和梅朵给的水名.要说着自来水,方便的很多,不用挑水.开了水龙头就能用.不管多早晚都有水.可这水就是小黑和小青使得力,把井水压上水塔的.
梅朵说,它俩可是咱家的强劳力了,小甲,可不能亏了它们.
这样的话小甲最爱听,可见这是个明白人.
梅朵的脑子真的和别人不一样,什么事她都能想到,离主屋不远的东边,她让人在地下砌了两道相隔两丈远三尺高的水泥砖薄墙.用的是拆了草房的砖,她说这叫废物利用.要在这两墙之间种竹子.
她说,竹鞭的穿透力很强,如果不框好,它们会到处乱穿.小甲想起自家过去,常有竹笋在房间里冒出来.
后来,秦炼大少爷拿了犁回来,这种犁小甲是第一次见到,一前一后有两个犁头.梅朵说,这是改造过的双铧犁.而犁架则用木头做的.让小黑和小青来拉犁,老乐自己扶犁.可是小黑和小青拒不起步.老乐挥起鞭子要抽,小甲忙站到了两头驴前,拉着驴朝前走,驴子倒也听话,跟着走了.
这块地并不大,一个时辰就耕好了.小甲忙带着出过力的驴子吃草去了.
拆房,砌地下墙,和污水池等活,请的是曲大明的泥瓦班子.
让小林看不懂的是,在造好的新房子的外围墙,梅兰妮让人抹上了一层草筋黄泥.整幢房子看上去立刻就变的很乡气了.别人造房总要显示房屋的漂亮.象她这种把房屋做旧的做法倒是第一次看见.
九月里,东房和南房及配套工程完成了.
小林工程队开始了三期工程,建造堂屋,三间的传统中国厅堂.除了,玻璃窗外,其他的就是中国的砖木结构的房子.木柱,木梁,砖墙,瓦顶.不做天花板,三角顶.只是在砖壁之内,再做一层板壁.门上装玻璃,窗上安装玻璃.而且窗很大.在顶瓦的中间镶了几方玻璃.这样,房里的采光很好.
造这样的房子,是不用太操心的.
九月里,梅朵让老乐去买了很多方竹的竹鞭回来,着人把它们埋到耕好的地里.
在一处坪庭,种了几竿湘妃竹,配上了在园子里散落的湖石.另一个坪庭种里几株紫竹和一从凤尾竹.放了一尊观音石像.这尊像在拆墙的时候,发现的,石像并不高,约为六十多公分.有些残缺.但总体保存完整.至少应该是元时的旧物.为了这个观音像,特地找了紫竹来配.在坪庭中放了块黄山石当观音像的底座.
三胞胎对设计坪庭有极大的兴趣.但是,坪庭中的树木都不能太大,太粗.常用的树木有鸡爪枫,石榴树,红叶李,黄栌,佛肚竹,鸟不宿,十大功劳,枸骨叶等.做坪庭的树同做盆景的树有些相同处,都要有一定的造型.要找这样的树木,不是一天两天能找到的.
梅朵要找的东西却是非常便当的.她上次去木渎的时候,就看中了那里有一片佛甲草.她让老乐带人去剪采佛甲草,把那些茎叶扦插在屋顶上,把华家的屋顶种满,是个不小的工程.
一清早,老乐带着那帮小兄弟们出门?窦?鸺撞?回来就种上屋顶,种了近十天才种完.然后,的管理也是要费心费力的,两三天要上屋顶浇一次水.而且要浇透.幸好,种下的佛甲草,没过几天,就下了一场雨.十天后,就都成活了.
小林真的很好奇,他们真的在种草!
西南处,有一口井,在井的附近,建了一个水塔,蓄水池用方形的.南排屋走廊在北,冬天北风凄厉,所以北廊上的屋顶是玻璃的,廊上全装上落地玻璃窗.最靠西面的房子,给了老乐住,是一个三套间.用之形围廊使这间房子形成相对独立的空间.围廊的西端,是一个门,门外是这年才修的水桥头,也是一个小码头.门的北面是一排东屋,走廊有一个通口与东屋的前廊相通.东屋的第一间是厨房,和饭厅.厨房的外面有点象四合院的建筑,有小小的厢房,那是放柴和煤的地方.厨房南侧的走廊,能和南面的排屋相通,也能通厕所和水房.
厕所则建在了围廊的北侧.分别作为男,女厕所.里面隔了数间,用的也是抽水马桶.在围廊的东侧是水房和洗澡间.水房的设计和现代社会六十年代的筒子楼里的水房相似.砌了一个长水池,铺上了瓷砖,中间一水管,前后几个水龙头.
房子建好了,边峰的兄弟门可以搬过来了.可是,这么多人的搬家,绝对不是件小事.
当初,设计集体宿舍的时候,关于床,用什么形式?有人说,用通铺.但是,江南不能象北方那样用砖土炕,冬天时没问题,但在初夏雨季的时候就不能用了.最后,他们定了用单人床.一间房间里并排放四张床,床于床之间用一个床头柜隔开,象现代医院的病房病床排列.
床的对墙做了一排壁橱..四间房间是同样的摆设.问题是,要做十四张床单人床,不是件简单的事.虽然华家在三月里就下了定单,李木匠日夜赶工,这十四张床和床头柜,才完成了十二套.房间里的桌椅还是没影的事呢.所以,要等这十四套完成后,一起搬来.桌椅就以后再说了.
这么多人搬来,生活是个大问题.要请厨娘,要请娘姨来照顾他们的生活.边峰很不同意.他认为,他要培养战士,而不是少爷.
还有一个问题是,他们和华家是什么关系?
在这个时代中,有相当的一部分人,自愿买身给一些有了功名的人家中为奴.这是为了逃避徭役.
所以许多事情,不是能轻而易举就能解决的.需要时间的考校.
七月中旬,梅兰妮完成了‘烛下缝衣‘.而开始了另一幅‘博古幽思‘:
美人坐在五屏式斑竹椅,前面是一张黑漆金理勾描绘束腰如意脚长方桌.桌上放着青铜壶,一方端砚,和一个小哥窑葫芦方瓶,里面插着腊梅花.桌右放着一个矮几,几上是一个蓝釉佛肚竹盆景.美人身边围绕黄花梨多宝格.多宝格中陈列着古籍,青铜觚,宋汝窑淡蓝扁盘,青铜编钟,明宣德窑宝石红僧帽壶,宋代汝窑天青椭圆水仙盘,宋代汝窑淡青三足洗,玉插屏,定窑白色香熏,蓝釉碗.
美人身穿暗花茶色缎面灰鼠皮外衣,里面是件红地黄蝶织锦立领衬衣.淡藕色拖地长裙.
美人梳了个结椎式的发式,一手露出皓腕,上戴着个金手镯.一手拿着湖绿色的纱帕.
在多宝格的一个黑漆描金画竹漆箱上,印了两方小印.
这幅画比前几幅要复杂,所以,梅兰妮到九月才完成.
今年盖房,事特别多,连带着李木匠也忙忙碌碌.梅兰妮几个想做西式卧室的家具,就只有找李木匠做,不是说他的木工水平高,恰恰相反,他的手艺还不到家.只是个粗木工.所以没那么多的顾及,什么新鲜家具都愿意上手一试.梅兰妮要做的西式家具,并不是西方古典家具.就是现代的西方大工业产品,那其实是最好做的.而齐逸他们要的中式家具,梅兰妮去找了另外的工匠,这种工匠做木工,不要你的图纸,只要尺寸.你讲一个大概的样子.
开始,他总要问,做细木还是粗木?
梅兰妮知道,这粗与细不是问的材料,而是指木工.因为,梅兰妮的外公,顾老先生就是做苏式家具的木工.细木制有雕刻的木工活.粗木指的是没有雕刻的木工活.
梅兰妮定的是没有雕花的家具.她倒是没有想过钱不钱的事,她觉的,雕花的家具清洁起来是一个很大的麻烦.并讲好,不是陪嫁的物品,只是自家用的家具.
卧室家具,一般是床,床头柜,衣架子,马桶箱(把马桶放在里面,外面看不出来.)还有脸盆架.其它家具的搭配是随意的,这五件是固定套.
梅兰妮很能理解这种配套.睡觉总的先脱衣吧.这个时代穿丝制品的人多,衣服又大,如果不挂好,第二天象咸菜一样皱,怎么穿呢?晚上总有起夜的时候,那时要洗手,脸盆架上的水就起了做用.
但是,梅兰妮只需要床,床头柜,衣服架.木工作坊的老板,看梅兰妮的眼神就象看一个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