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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元的公主府在送走梁双泓之后,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那是身着苍色襦裙,头上戴着麒麟银钗的浛洸郡主。
萧元在花厅主座上缓缓坐下,看着她在两个老成壮实的婆子搀扶下对自己行了礼,才不咸不淡的开口:“不过数日不见,郡主竟然有了身孕,真是可喜可贺,赐坐吧。”
整个人都是散漫自在的,全然不曾把浛洸郡主当一回事。
“浛洸随父王来长安,听说长公主病了,特地来拜见长公主。”
“既然知道本宫在病中,便不该来打扰。”
浛洸郡主脸上神色一僵,手垂下护在腹间。
“殿下是南国最尊贵的女子,浛洸初有孕,便想带着孩子来向殿下讨些福气,还望殿下莫要怪罪。”
浛洸郡主的语调温和有度,眼中带着为人母的娇柔,然而萧元却忘不了,就是她肚中的这个孩子,夺走了她与景行止为数不多的相处时光。
自她肚中的孩子来到清山之后,萧元便再也没有与景行止独处过。
她此时不再愿意嫁给景行止,可并不代表她不介意,萧元微微眯起眼睛,笑容深沉而又冷意毕现的看着浛洸郡主。
浛洸郡主完全没有想过自己会再见到孟光长公主的那种眼神,她十分的恐惧,身子缩了缩,靠着身侧侍奉的婆子,手指冰凉,手心却在冒着冷汗。
“怎么了?现在知道怕了?”
萧元咯咯的笑着,“本宫只提醒你一次,本宫十分极其的厌恶你肚子里的这个孩子,你若是想保住他,就永远别让他出现在本宫的眼前,否则···”
萧元冷笑道:“本宫不介意担上屠杀妇孺稚子的罪名,景行止可以救你一次,却不可能救你第二次。”
南国孟光长公主的名号,在临近的几个国家也是不凡的。
这不凡并非独指她的美貌和地位,而更多的,是她的残忍与奸诈。这是并非是一个可以被当做寻常女子来对待的人,她手中有着无数恣意而为的鲜血和冤魂,而更加可怖的是,在她羽翼未丰的时候,她的父皇纵容着她的一切胡作非为,而到如今,就便是她的父皇想要阻止,也将是无可奈何。
她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但凡你惹了她的不快,她会出言警告,你若不听,她便会明目张胆的动手。
由带着上位者施舍的惬意,告诉那些大呼不公的人,她曾经给过他活命的机会。
在见到浛洸郡主的脸色白得近乎纸色的时候,萧元舒适的笑了,漫不经心的拈起茶盖,拨弄着杯中的茶叶。
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又被藏了起来,浛洸郡主动作艰难的起身,弯了弯腰,“浛洸身子不适,先告退了。”
她转过身的时候,听见孟光长公主凉薄如水的声音轻轻传来。
“浛洸,你心里打的什么算盘,本宫很清楚。你且放宽心,本宫即已经退婚了,便不会食言,本宫自幼便是说一不二的人。”
“诺,浛洸知道了。”
萧元笑着,随心的把玩着手中的珠子,过了一会儿才说:“喏,你想见的人来了。”
浛洸郡主见到景行止时,他负手站在花厅堂前,身后一颗开得正盛的桂花树,萧元瞥了景行止一眼,便淡淡笑着,站起身来走过去。
“老师与浛洸当是旧识,此番见面一定有许多话要说,本宫先行一步了。”
景行止抬眼,“公主,我是来与你授课的。”
萧元一笑,便又坐了回去,乖乖的看着景行止与浛洸郡主,一副好学生求知若渴的模样。
她看着景行止不知对浛洸郡主说了些么,浛洸郡主的脸上出现一种悲伤的神色,像一朵颓败的秋菊,美到忧愁。
萧元看得发怔,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景行止已经站到了她的面前。
萧元努力装作自然,无懈可击的样子,故作轻松的笑了笑,只可惜笑容太过生硬。
“浛洸郡主已经嫁人了,老师身为男子,也该避讳一二。”
这番话说得冠冕堂皇,萧元带着笑容,冷冷瞧着景行止。
“为什么要避讳?”
景行止忽然走近萧元,看着萧元问。
“你是男子,她是已成婚的妇人···”
景行止又问:“公主的意思,是未成婚便不用避讳?”
萧元笑,点头,语气不耐的嘲道:“自然不用,男欢女爱,她未成婚,老师心悦她,便可求娶之,迎做新妇,珍而重之。”
她这一番话说的大气不喘,十分自得,十分开心。
景行止的眸色深沉,他的语气却愈发的温柔:“公主可知道,男子为何娶妻?”
萧元一怔,旋即一一列数道:“有传宗接代者,有势力相结者,有自身需求者,大抵此三种。”
景行止微微蹙眉,询问道:“为何没有真心相爱的,此类···”
萧元却嗤笑出声,“老师莫不是在与本宫说笑,世间的婚嫁真有为相爱而嫁的的吗?”
“便如你母后与陛下。”
“谁准你提的?”
萧元的声音突然提高,看着景行止,双眼冰冷。
她站起身来,“光武萧皇后的事情也是你可以提的?当心你的脑袋。”
光武萧皇后,是孟光长公主的逆鳞,随着光武五年葬在北地皇陵的光武萧皇后一同消逝的,是孟光长公主的稚语欢笑。
那是她幼年乃至整个人生最温暖的记忆,她的母亲,一颦一笑都不能用言语去描绘,除了太子,没有配与她一起追忆光武萧皇后,父皇不能,景行止更不能。
“那华山畿中的男女呢?”
“那也并非是爱情啊,不过感念男子的真心罢了。”
“孟光与梁鸿?”
“举案齐眉?呵···”萧元嗤笑一声,“你说孟光与嫁的是王鸿李鸿,还不是一样的举案齐眉。”
景行止轻叹一声,看着萧元的目光里,多了许多难掩的伤感,萧元想起那时的景行止,无欲无求,心中唯有佛祖,这般的景行止,却是陌生的。
他忽然喃喃自语了一句,“原来,我···”
萧元看着他的脸色,觉得有些骇人,“你如何?”
景行止捂着心口,苍白着脸色看着萧元,“你···我···”
他竟是难受得说不出话来,萧元却十分安适的缓缓坐下,漫不经心的一问,“可要本宫帮你叫医师。”
“不··你陪着···”
本是已经坐下的萧元,却忽然站了起来,脸上带着古怪的笑容,道:“本宫去帮老师请医师。”
景行止伸手拉住萧元的衣袖,被萧元轻轻抽了出来。
“别走···”
“老师不舒服,自然是先请医师,本宫先去请。”
景行止的手垂下,望着萧元风姿绰约而去的背影。
“元儿,那时你就是这样难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