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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闭嘴。”
光武帝忽然重重的摔了杯盏,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暴怒,即便是对着唯一的女儿,陡然站起身,一双眼睛睁圆了瞪着萧元的背影。
他高山一般巍峨的身躯瑟瑟发颤,在萧元的笑声中显得萎顿不堪一击,女子丝毫恐惧也没有,轻轻的说:“你自然有让我闭嘴的本事,可惜···”
她没有说下去,看着鲜血顺着光武帝的嘴角渗出,滴在铺着华贵地毯的地上,将雪白的地毯染成红色。
萧元别开眼,抚了抚袖子上的褶皱,迈步离去。
在萧元的身影消失之后,景行止从一个隐蔽的角落里走出来,看了一眼颓败苍老的光武帝,闭着眼叹了口气,道:“陛下太操之过急了。”
原本就置办得简单的大婚,因为光武帝的突然吐血而更加仓促收场,太子与太子妃方氏拜完天地就急匆匆的赶进宫侍疾。
这是方韵第二次踏进皇宫,第一次是以一个外来人的身份,命运漂浮不当,第二次却是以这座金碧辉煌的宫殿未来女主人的身份,一前一后,可谓是天上地下。
只是这些容不得她开心,光武帝突然病倒,引得朝堂不安,而本该连夜侍疾的孟光长公主却始终不曾露面。
容焕明显觉得自从参加了太子的婚礼之后,长公主情绪有些郁郁寡欢,即便事后他提着方碍的人头回来,长公主也没有展露笑颜,反而呆在北院足不出户。
直到第三日,萧元的懿旨下来,将容焕封为骠姚校尉,随王肃驻守长秋山。容焕借着谢恩的缘由,被放进了北院。
初秋的天气,院子里满是落叶,一派萧索秋意,萧元就坐在那满院萧索里,却并不是颓废寂寥得,反而是煮酒悠然自得。
女子光着脚跪坐在枯黄的落叶之中,正小杯小杯的轻啄着美酒,姿态娴静,却稍显孤寂。在他准备走过去的时候,有人从他身后上前去,手中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搁着明黄色的圣旨,步伐急促的走到孟光长公主的身边,恭敬的跪下,将托盘举到孟光长公主的眼前,沉声道:“陛下有旨意,请长公主接旨。”
“本宫这就已经跪下了,陛下有何旨意,直接宣旨便是?”
前来宣旨的太监本就不是第一次给长公主宣旨,此时闻言,吓得小脸一白,将托盘交给身后的小太监,自己重重的在萧元跟前磕了三个响头,哭求道:“陛下的旨意何时让殿下跪着接过,殿下莫要为难奴才了,天下父女哪有隔夜仇的。”
萧元一笑,斜着眼看了一眼宣旨的太监,漫不经心的说:“本宫今日还就是喜欢跪着了,你要宣旨就快宣,宣不得就给本宫滚出去。”
她的声音没有厉色,平静得似乎是一潭死水。
宣旨的太监盘算了几下,当即取过托盘,恭敬的放在矮桌之上,低声回禀道:“殿下,这是陛下赐给您五万征天军的旨意,本也不是什么大事,殿下知道了就是,奴才就不宣旨了。”
萧元看了一眼那明黄色的圣旨,眼中渐渐有了冷意,道:“那就退下吧。”
宣旨太监如蒙大赦一般,脚下生风的退出北院,萧元抬头,对容焕招了招手:“焕儿,你过来。”
容焕一笑,满园春色,如忠犬一般的快步上前,贴着萧元跪坐在她的身边,“殿下。”
“这是五万征天军,你想不想要?”
容焕眼中露出向往之色,紧抿着唇线,坚毅的眉眼日益成熟。
“我要。”
“那好,”萧元喝了一口酒,笑道:“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她眼中有些悲伤的光芒飘过,看着容焕的脸,愈发的难过:“只要你别像他一样,丢下我。”
他?是谁?容焕怀着疑问,却又不敢问,直觉得这个他,在孟光长公主心中的地位比任何人都要重要,这让他觉得心里不快,盯着萧元的眼睛,有些情绪便毫无保留的宣泄出来。
少年紧紧的搂着萧元的腰,紧到让萧元发疼,从悲伤中抽离而出,有些诧异的看着容焕。
少年的唇却以雷霆之势压了过来,紧紧的,炙热的吻住她,不同于上一次在金陵的生涩不安,这一次熟稔得有些异常。
然而,惊呆了的萧元尚未回过神来,容焕的舌便与她的舌相缠,好似发现了有趣的好玩的游戏,容焕一直追逐着她的舌头,不依不饶的,不死不休的。
在萧元几乎要窒息的时候,容焕从她口中退了出来,尤自依依不舍的揽着萧元的肩,有一下没一下的吸着她的樱唇。
“甜的……”
少年略哑的声音贴着萧元的耳朵,带着低沉笑意。
青梅酒味涩,苦中带甜。
萧元终于回过味来,张口要说什么,却被容焕打断了。
“我要征天军,也要殿下。”
直到此时,她才真正的意识到,眼前这个孩子已经长大了,不是她的有汜,却是相似于有汜的人。她几乎是下意识的,便知道他不会背叛她,这种莫名其妙的信任来得奇怪,却又安定异常。
萧元笑了笑,指尖在容焕脸上的伤痕轻轻划过,有些玩笑,有些诱哄的说:“焕儿,能娶我的人,可不能只是一个小将军。”
容焕抓住她的手,声音沉稳,问:“那要如何?”
他的模样紧张,紧紧的盯着萧元,引得萧元咯咯一笑,趴在容焕的肩上,在他耳边轻轻说了一句话。
容焕闻言,眼睛半眯,看着萧元,“不出四年。”
“四年?”
萧元含笑,颔首点头,枕在容焕的胸前:“那我把驸马之位给你留四年?”
“殿下”
轻盈的声音将院子里的气氛打乱,她也顾不得看长公主的神色,直接走进来,跪在两人面前,道:“陛下又吐血了,迷糊中,要见殿下。”
“既然迷糊了,见本宫又有何用?”
“可……殿下若不去,陛下他……”
萧元皱起眉头,冷声道:“你去回话,他的恩赐本宫已经收下了,他大可以心安理得了,不必耿耿于怀,寝食难安。”
萧元先起身,撇下两人,向屋内走,一边走一边说:“本宫饿了,传膳吧,别让人进来扰了本宫的清净。”
她走了几步,想起容焕,又道:“焕儿,去打点一下行装,早日启程吧。”
容焕虽有不舍,但是却很是冷静,“诺。”
长安是一块是非之地,萧元心里是不希望容焕在这里长留的,她的有汜就死在长安城,她便有这种恐惧。
好似她生命中至关重要的人,都会消失在这座国都里。
进来送吃食的人,却是已经有几日不曾见过的景行止,萧元今日有些心事,便也没有注意到景行止的消瘦,漫不经心的用着膳食。
过份的寂静以后,萧元才想起屋内还有一个人,景行止自从进来之后,便一直站在那里,没有离开。
“老师还有事?”萧元下了逐客令。
景行止温柔一笑,望着萧元,道:“只是有一个问题一直想问元儿。”
“何事?”
“不知元儿想要什么样子的驸马?”
萧元皱眉看着景行止,过了一会儿说:“老师何出此问,不过本宫倒是觉得可以比着老师来挑驸马。”
“真的?”
“当然,学识只能比老师差一点,容貌得比老师差上一大截才行,免得招蜂引蝶,武功倒是可以与老师比肩,不过行军打仗,一定得比老师强。对了,他家中最好没有人信佛的,我这辈子,一听见有人念经,就头疼。”
“这,有点难,我尽量。”萧元挑眉,放下筷子,询问的眼神看着景行止,突兀的一笑,道:“这恐怕无需老师操心了,我这里早走人选。”景行止原本就苍白的脸上出现一种古怪的颜色,有些急切的脱口而出:“他不适合你。”
“适合不适合,不是由我说了算吗?”萧元带着笑,眼睛里的光却是冷的,她仰着头,道:“还是老师以为,你就最适合本宫了?”
景行止张了张口,似乎有无数的话想说,他面色难看,最终也不过只说出一句:“我本是这样想的。”
我是这样想的,元儿,我以为这世间有千千万万人,能够配得上你的,却只有我一个。
那些凡胎肉眼,如何能与我的佛相配。
在萧元重新拿起筷子的时候,景行止向门外走了几步,他说:“元儿,你若弃我取他,那他真的能得到你吗?不能吧,他们不让,我也不让。”
萧元莫名其妙的看过去,只听见景行止模糊不清的言语,他究竟说了什么,她却不曾听清。她来不及问,景行止便带着一身孤寂离去。萧元收回了视线,对轻盈吩咐道:“将方碍的人头送给方韵,务必要她亲手打开。”
萧元的眼中有着冰冷的寒光,叫人觉得意味不明,轻盈得了命令,不敢耽搁,立刻出去吩咐下去。
再回来的时候,长公主却已经在书房看折子了。
宫里的诏令隔一个时辰就会下来,轻盈以为长公主始终不会进宫,熟料,第二日的清晨,她去回禀已经将方碍的人头送给了太子妃之后,长公主提出了,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