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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到了中秋节,李氏早就在前几天包好粽子,粽子没有什么花样,就是把糯米泡了三天,等糯米泡成白色,用箬叶裹上再用绳子绑了,放在锅里煮熟就能开吃。
家里平常都是野菜粥对着玉米饼吃咸菜,好不容易盼到过节,吃的还是糯米,一家人都高兴坏了,待粽子煮好,用篮子装了十个,给正房送去,分家后即使搬出去住,李氏怕村里人说她不孝,逢年过节,该送的东西一样都没有少过,可这也没有满足婆婆的胃口,还是时不时的在村里嚼舌根,说她家坏话,李氏也不在意,反正她的心意到了,村里明眼人都能看见,她就是说的再多,也不见得有人相信。
唐铁柱在自家院中站了一会儿,起身去地里看看水稻还有苞米,春天时,每天早上天不亮就听到“布谷——布谷”的叫声,唐青儿对这叫声很熟悉,每当听到布谷叫时,就意味着要春耕,前世的课本里有这样一句农彦:布谷布谷,磨镰扛锄。可现在是秋天,便再也听不到这种声音。
唐铁柱早就把家里的杈杷、木耙、大扫帚、镰刀准备好,待水稻黄透了就下镰刀收割。石头早早起了床,在厨房门口围着,等着吃第一锅煎饼子,李氏也笑得格开心,手脚利索的和面,又坐在灶下烧火。
唐青儿把菜籽油拿出来,看她娘拌好了面,韭菜也洗净切好,便把油递给她娘。
“我摊煎饼,你去掰些莙达菜,待会儿焯了凉拌。”一想到今天中午能吃到煎饼,唐青儿便兴奋地拎着厨房外的筐子去了后院儿摘菜,回来时看到娇儿穿着李氏新做的粉色黄花小花衣裤,坐在西屋门口的蒲席上玩着布偶。
最近这段时间大家过的很平静,正房没有人来找她家麻烦,这种宁静的生活唐青儿是很向往的,闻着满院子浓香的煎饼味儿,大大的吸了口气,心想,这样的味道儿才是她想象的农家生活:小桥流水人家,枯藤老树昏鸦,再配上农家的炊烟,油香,饭菜香……好一副农家清平乐啊。
木头喂完家里的几只鸡进屋,同样看见娇儿搂着布偶,眼直直的盯着厨房的方向,嘴角的哈喇子晶晶流着,笑着捏了捏她的小鼻子,转身去厨房帮忙。
早饭还没做好,唐铁柱从田里回来,大步迈向厨房,一脸儿的笑意对婆娘说:“南面的水稻地都干透能割,要不今儿就开镰!”
李氏忙着煎饼没空回答他。
用完早饭,唐铁柱兄弟把大扫帚、木叉子、木耙子从家里拿出来,先拐到打稻场里把农具卸下,又拿着镰刀去地里。
两家忙了四五天终于把两亩水田割完,又雇同村养牛的牛车拉到打稻场。
唐青儿在家里刷锅准备做午饭,木头和石头这几天也不去周夫子那里,下地帮爹娘绑稻子,二婶家的唐菲儿在家照顾几个小的,而李氏和孙氏则去打稻场,前几天碾好的场地,今儿还得先扫一扫浮土,待会儿唐铁柱兄弟俩会把割下的水稻往这拉,拉一车要摊开一车,趁着天气好,得抓紧些收。
场地边儿上,早就把看场地的草棚子搭好,草棚边有一颗六七十年粗的杨树,浓绿的枝叶把阳光挡在外面,风一吹来,听见沙沙的树叶声。
木头石头每天都念书,白天玩的时候很少,这次农忙,唐铁柱让两个儿子在家帮忙,既是为了让他们知道种地的辛劳,又能使他们懂得只有付出辛苦,才能收获丰收,却不知两人早就玩野了,一到场里就撒欢疯跑,李氏扯着嗓了喊他们半天,才不情不愿的回来。
下午的时候,拉稻子的牛车回来一趟又接着拉剩下那些田里那些,李氏和孙氏摊铺稻子,一车接着一车,根本没闲的时候,毒辣辣的日头把稻子晒得啪啪作响。
除了摊铺新拉来的稻子,还要每隔一个时辰再去把晌午摊好的稻子翻一遍,晒透了,打稻子时才省劲儿。
打稻场是几家合用,造的极大,李家的稻子收得早,这两天他们便把整个场子全占了。石头木头虽然小,但是用小叉子翻稻子的活计还是能搭把手的。
稻子晒到第三天上午,北边那块地的稻子割完,场里的稻子也晒得焦透,唐铁柱套了牛拉着大石滚子后面拉着大磨盘,把稻子压开。
几圈儿过后,蓬松的稻子杆儿被压实压憋下去,女人们就拿着叉子在后面翻松,然后再压,打稻子是个慢活计儿,女人男人也能趁着压子稻子的空档歇息一下。
二亩水稻同往年一样,每亩产四石(一石等于一百二十斤),把唐铁柱兄弟俩个高兴坏了,这样算二亩水田征去一半的水稻,这些省点吃也能吃到明年开春,更何况还有山脚下那块苞米地。
别的不说,今年山脚下那块苞米地照闺女的方法育肥,没想到肥料的劲竟那么大,苞米杆粗叶绿,苞米棒子每个都有小娃子胳膊那么粗,有不少老人走到自家地看着苞米棒子都说:“这棒子长得真喜人,唐老大真是会种地,比我们老人都会侍弄地啊,今年他家的地是丰收了,”
水稻、苞米就这样收割完差不多花了半个多月时间,看家里院子中晾的那么多苞米还有水稻,唐青儿嘴角不由得轻佻起来,这下可不用担心冬天吃不饱,看她爹在院子中间翻晒苞米,走到她爹面前说:“爹,家里还剩下这么些粮食,您打算都卖了吗?”
唐铁柱从没想过这个问题,以前粮食除去交税,剩下的根本就不够吃,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剩下这么粮食,一时愣住深思起来,过了半响说:“这些剩下的粮食哪能卖啊,我准备把它们晾干,用布袋装起来放在二楼通风的地方,留着自家吃,”小时候村里发生过一次旱灾,从春天到秋天没下过一场雨,秋收时更加是颗粒无收,连山坡上的野菜都不长,即使有钱也买不到粮食,大家只能啃着树皮熬汤喝,只有村里的地主家没死过人,而村里一多半的人都饿死了,挺过来的人瘦的成琵琶骨,不死也掉成皮,这样的记忆让唐铁柱印象深刻,手里即使有了粮食也不能卖了换钱花。
唐青儿本就是这个意思,遂听到她爹这么说,高兴的直拍马屁说:“爹您真是迨天之未阴雨,彻彼桑土,绸缪牖户,”
“这是什么啥意思,”唐铁柱哪里懂得这文绉绉的词语。
唐青儿清了清喉咙说:“这句话是《诗经》中一篇标题为《豳风&8226;鸱鸮》的诗,描写的是一只失去幼鸟的母鸟,仍然在辛苦的筑巢,其中就有我说的这句诗:”迨天之未阴雨,徹彼桑土,绸缪牖户。“意思是说:趁天还没下雨,赶快用桑根的皮把窝巢缠捆牢固,以免受侵害。后来。大家把这几句诗引伸为”未雨绸缪“,意思是说做任何事情都应该事先准备,以免临时手忙脚乱。鸟儿尚知未雨绸缪,人们更是深明其理。”
“你这闺女同爹说话怎么还咬文嚼字,你又不是不知道爹爹不懂这些,下次说话简单明了些,”唐铁柱心知闺女这是在夸自己,面上还是摆出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唐青儿哪里还看不出她爹嘴角轻咧,明明是心里高兴,还非要弄成生气的样子,她爹常年下地干活,脸色又黑,眼角有些皱纹,他刚才故意板脸的样子破有些不伦不类的,当然这话可不能对她爹说。
李氏从屋里出来便见爷俩在那交头接耳的不知在说些什么,好奇的走过去,听到闺女正在哄当家的,嘴角抿笑道:“你又惹你爹生气了?”
“哪有?哪有?”唐青儿没听见她娘的走过来的脚步声,乍听到她娘的声音,吓得忙往后一仰,嘴里连忙反驳道。
“真的没有?那我刚才怎么听见你给你爹赔礼道歉呢?”
“娘,你偷听我和爹说话,”
“我哪里偷听了,你们又不在屋子里说话,又没有用板子挡着,怎么能说我是偷听呢?我这明显是光明正大的听你们爷俩说话,”
“爹,你看看我娘,偷听还这样蛮不讲理,”唐青儿故意和她娘说唱反调,秋收后,她娘的心情一直很好,可能是见今年的粮仓竟然还有余粮,每天都是笑呵呵的,偶尔还像这样和她爹、还有弟妹们开玩笑。
每到她和她娘斗嘴时,她爹都会被吵得耳朵疼,便像现在这样和稀泥道:“你们都没错,都是我的错,行了吧!”唐青儿和她娘两人对视一眼,不明思议的嘴角倾斜。
唐铁柱抹了把额头上的汗,见媳妇和闺女两人在那偷偷的笑,憨憨的说:“好哇!你们两个竟然合起火来逗我,”
李氏缓了口气说:“是你自己笨,还赖我们,是不闺女?”
唐青儿没接这话,走过去摇着她爹的胳膊说:“爹,我可是最听你的话,也最和您贴心,我绝对不会笑话你。”
“就是,我闺女最向着我,怎么能笑话我呢?嘲笑我的只能是你娘。”
“得,我是看出来了,你闺女就是个墙头草,哪强往哪倒,”李氏无语的看着闺女,这闺女是她生的吗?怎么这样狡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