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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十八这天,李家大门、房檐都挂满了红布,显得热热闹闹,围观看热闹的人都晓得这家的闺女要嫁给镇上大户薛家做儿媳妇,满脸的羡慕之情。
唐青儿天不大亮便起身,由姥娘和大奶奶带着她沐浴、更衣、开脸、上头等一个个复杂的礼仪,家中姥娘手持放有染成红色的喜果和鸭蛋的畚筛,下面有大脚盆接着,而大奶奶将热水从畚筛淋到脚盆中,再用毛巾蘸水给青儿连续擦三次,青儿沐浴后,由她娘请来镇上儿女双全的黄婆婆一边用五彩棉线去掉脸上的汗毛,修齐鬓角,一边讲去男方家做媳妇的礼节,最后并将薛谦勋的七根头发与她的头发搓成线,用来扎新娘发髻,寓意“结发夫妻”,直直折腾了近两个时辰,这才算是略安定下来。
李氏及二婶还有其他婶娘舅娘围坐着,与她闲话,这一刻唐青儿总算有要离家嫁人那种酸酸的感觉,其他人都有说有笑羡慕青儿找到好婆家,只有李氏强扯出一抹笑容在嘴角。
大家说些什么,唐青儿几乎是一个字儿也没听进去,两世为人,这还是头次嫁人,心里怎能不紧张,不知过多久,外面鞭炮骤然响起来,紧接着似有乐声传来,冯晓匆匆跑进来,大叫:“大姐,姐夫骑着大马来家接你了。”
唐青儿不知怎的,一听到薛谦勋来家接她,想到离家去别府生活,眼圈突然就红了,泪水顿时汹涌而出,怎么也止不住。
孙氏赶忙取了帕子替她擦眼泪,责怪道,“这娃,大喜之日怎哭了?这欢喜的日子可不许掉眼泪,你若掉眼泪,你让你娘咋办!”
冯晓听得二婶的话,忙安慰大姐道:“大姐,你就高高兴兴嫁人吧!家里有我和大哥在,定不让他人欺负爹娘。”
唐青儿也不知自己是什么了,虽有了心理准备,没成想眼泪还是不争气的落下来,听得晓儿的话,拍拍他肩膀道:“好,那就一言为定。”
李氏抹了一下眼角,听见乐声已经在府外,催促道:“你们姐弟闲话莫说,青儿快些起身吧,可别误了吉时。”
唐青儿头戴凤冠,脸遮红盖头,上身内穿红娟衫,外套绣花红袍,颈套项圈天官锁,胸挂照妖镜,肩披霞帔,肩上挎个子孙袋,手臂缠“定手银”,下身着红裙、红裤、红缎绣花鞋,千娇百媚,一身红色,喜气洋洋。
由喜娘搀扶着唐青儿跨出她的闺房,她头戴红盖头,什么都看不到,只听见外面催新娘上轿的乐声一浪高过一浪,鞭炮更是震耳欲聋的响。
唐青儿按着喜娘交代的,先拜别爹娘,再由阳儿和亮儿牵着她的手将她送到花轿前,最后又转身,朝着家门方向行礼谢爹娘。
唐铁柱夫妇透过人群看到,霎时两人红了眼圈儿。
头天晚上唐阳找唐亮夜话,说姐夫接亲时,借考题为难为难姐夫,谁料唐亮一反常态道:“我学问不如姐夫,自愿甘拜下风。”
唐阳听他这么说,在想想自己,便把这个门卡给放弃了,所以薛谦勋来唐家接新娘,那是相当的顺利,四个小舅子,三个有学问的没为难他,一个吃奶娃则在屋里昂天睡大觉。
所谓吃人的最短,拿人的手段,更何况唐亮既吃又拿的,怎好意思为难姐夫,若是唐阳若是知晓唐亮早就被姐夫收买,定会昂天长啸:家中出内贼,防不胜防啊!
可虽说没人难为他,这时只听一个脆声道:“娶我大姐,便要一生一世照顾她,爱护她,你能做到吗?”此人便是唐娇儿,平时与大姐打打闹闹,可她还是舍不得大姐出嫁,遂挑这个时候找姐夫毛病。
薛谦勋真想扶额,这小姨子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比几个小舅子还难缠,但也大声答道:“定然!”
“若以后做不到呢?”娇儿继续道。
“定五雷轰顶,不得好死!”薛谦勋也不玩弯的,直接对众人发下毒誓。
唐娇儿满意的撅起嘴角,可眼角却落泪,哭笑着大喊道:“姐夫,你定要好好待我大姐!”
“恩!你放心!”许下承诺后,薛谦勋从喜娘手里接过唐青儿,轻声对她说:“我来接你了!”暗示性的握了握她的手,牵着她上了花轿。
“恩!”听见娇儿与薛谦勋的话,唐青儿落下泪来,泪一滴滴落在地下成了一个小园圈。
赵子书算是陪新郎一同来结亲的,盯着已放了帘的花轿,拍拍薛谦勋的肩膀,羡慕道:“兄弟,你又一次比我捷足先登啦。”
薛谦勋挑眉道:“你怕是永远赶不上我的脚步!”多么挑衅的话,顿时让赵子书捶胸顿足,气愤不已。
斌哥头次见薛谦勋,稍有些开玩笑道,“唐家三兄弟加上我们李家三兄弟去送嫁,小心我们在酒桌上喝趴下你。”
薛谦勋笑而不语。
祥哥点点头,甚少话道,“好好照顾青儿。”
薛谦勋郑重点头,向几人拱了拱手,翻身上马,敲锣打鼓的乐声猛然响起,随着喜娘的一声吆喝,花轿起来,稍有些侧歪,唐青儿轻抚两边的扶手,想她这回真算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啊,花轿总算能平稳些,她又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感觉花轿绕了两个弯停了下来,唐青儿想,终于到了薛府。
唐青儿赶紧坐直身体,弄弄衣服与头上的红盖头,不多时见花轿的帘子被掀开,顿时觉得有阳光照进花轿里,虽说隔着盖头看不见人,但还是知晓薛谦勋来接她了,忙依照喜娘之前告诉的,正襟危坐着不动。
只听喜娘在一旁说着吉利话,可是她太紧张,根本听不近她在说什么,紧接着有人塞过来条红绸的一端让她握着,这才被人扶着下了轿。
薛谦勋一身大红新郎服,衬托他身形挺拨俊朗,今儿是他大喜之日,遂唇角含笑,手持大红绸,牵引着唐青儿向薛府大门走去,他走得很慢,使得蒙着盖头的跟在后面的唐青儿心里越发安稳,紧紧的抓住红绸,由它带着自己去迈向新的地方。
薛谦勋的爹娘坐在上手,待两人站到正中央,喜娘大喊道:“一拜天地。”
两人牵着大红绸拜了天地。
喜娘继续道:“二拜高堂。”
两人转过身来给薛谦勋的爹娘跪拜。
最后喜娘道:“夫妻对拜。”
两人面对面跪拜,随着喜娘一声唱喝:“礼成,送入洞房”唐青儿才微舒了一口气儿,感叹道:累人费事的成亲总算完成了。
进了新房,唐青儿被安置坐在婚床上,片刻安静过后,喜娘的声音响起,“新郎官儿挑盖头。”
薛谦勋接过丫鬟给他的扎着红绸的秤杆儿,上前两步,将称杆缓缓伸向那大红的盖头,唐青儿感觉有个东西向她伸来,下意思的躲闪一下,后喜娘悄声对她说:“这是新郎要掀盖头,”
唐青儿听见有人小声笑了,有些不好意思,遂重新坐直身体,顷刻间,眼前猛然大亮,盖头已被薛谦勋挑起,唐青儿条件反射抬头,正对上他含笑的双眸,不觉眼睛弯了起来,也许见惯他板着脸,此刻他面带笑容,身穿红袍,显得别样吸引人。
这时有人轻咳一声,唐青儿收回视线,扫过屋内,四五个人中倒有一半是熟面孔,剩下的几人她不认得,也没空搭理她们,礼貌性冲她们笑笑。
接着喜娘取出一双用丝线挽着同心结相连的酒杯,两人各执一只,她在其中各注大半杯酒,薛谦勋与唐青儿挽手互饮,再将喝剩下酒杯交还给喜娘,在整个婚礼进行中,一直有一个婆子在旁唱“撒帐词”。
薛谦勋坐在左,唐青儿坐在右,二人相向坐在床上,由一妇人拿着金钱、杂果、五谷等撒到他们身上、怀里和床上,那婆子在边上唱“撒帐歌”,喜娘则对着他们大喊:“福寿双全,儿孙满堂。”
总算把所有的礼节都弄完,喜娘对其他人道:“礼成!”
掀开盖头的薛谦勋细细看着装点后的唐青儿,看到她一脸的胭脂,显得脸格外滑稽,不由得低头轻笑,青儿见他这样嘲笑自己,气不打一出来,谁知道嫁人必须得打扮成这样,当她被人梳妆打扮完,照铜镜时也吓了一跳,当时就猜到,此番模样定被他狠狠嘲笑一番,若不是屋里还有其他人,她真想拿着拳头打他几下解解气。
这时有人开口道:“显儿,来瞧瞧小婶子。”
唐青儿循声望去,一个身着粉红衣衫的妇人怀中抱着个一两岁的男娃儿,正笑吟吟的向她走来,唐青儿不认得她,薛谦勋在一旁道,“这是二弟妹。”
唐青儿含笑道:“弟妹好”,从怀里拿出一个小金锁递给显儿。
二弟妹笑呵呵的俯身向她道谢,唐青儿笑着摆手说不用。
唐青儿目光扫了一下屋里众人,薛谦勋的几个妹妹她是见过,刚抱娃子的是薛谦勋表弟的媳妇,还有一位年长的妇人,她没见过,见那弟妹站在妇人身后,又看她穿着打扮,应该是薛谦勋的二婶,遂站起来给她行礼道:“二婶好。”
蒋氏站在一旁悄悄打量这位侄媳妇,见她眼神清澈,眉眼带笑,更可贵的是聪慧过人,笑道:“莫多礼莫多礼。”又不自觉的笑着问:“你怎知我是勋儿的二婶。”
唐青儿不好意思道:“见您穿着打扮很有大家风范,有种不怒而威的气势,遂猜想您是相公的二婶。”
薛谦勋被唐青儿的一声相公叫的浑身一震,虽不是当着他的面叫,可还是让他的骨头酥了。
蒋氏点头道:“真是好聪慧的女子,娶了你是勋儿的福气,清远大师果然料事如神啊。”
唐青儿有些不解,薛谦勋的二婶这时候怎么提及清远大师,遂抬头看向薛谦勋,见他脸色有些不好,趁人不注意,捏了他手一下,弯腰谢道:“谢二婶夸奖,侄媳不敢当。”
蒋氏呵呵笑了两声对屋里道:“前面已开席了,家里的亲朋好友和你生意场上的朋友都过来了,你去前面招呼客人。”说完又顿了顿,对屋里其他人道,“你们也散了吧!让新娘子休息一会儿,今儿她够她累的了,你们在这,她还得打起精神应付你们,反正是一家人,以后相处的时间长着呢?”
屋里几个女娃忙点头,一个接一个的告辞离开。
薛谦勋点头,拍拍唐青儿的肩头,冲她安抚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