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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开始冷了,内务府素雪园的桥还没修好,过些日子才能搬过去,之前可不能再让你病了。”沁芳说着,问道,“主子还想吃什么?”
“在清宁宫已经吃了不少了,你自己去用晚膳就是了。”凤婧衣道。
沁芳离开,偌大的暖阁安静了下来。
凤婧衣悄然打开了字画后面的暗阁,拿出了里面放着的茶包,上面的玉兰花已经旧了,针角的地方还开了线,她瞧见一旁放着沁芳的针线篓子,便自己拿了针线缝好。
一个人坐着无事,不知不觉便缩在榻上睡着了。
夏候彻过来的时候,听沁芳说她一个人在里面,便没有带宫人进去,一进了暖阁看着榻上睡得香甜的人,走近在榻边坐下,目光却不经意落在了她手中紧紧攥着的东西上。
熟悉的颜色,熟悉的花纹,正是之前在碧花亭她紧张不已的那个绣着玉兰花的荷包。
此刻,她那样小心又紧张的握着按在心口,足见是何等珍视。
夏侯彻一把将她握在手里的东西拿出,顺手便扔进了不远处的炭火盆里。
凤婧衣反射性地睁开眼睛,看到手里的荷包已经落到了火盆里,立即便跳下床扑过去捡,也顾不得那火盆里有多烫手,便紧张地掸灭了上面的火……
夏侯彻开口的声音冰冷的骇人,“上官素,告诉朕,这到底……是谁的东西?”
明明周围暖意融融,凤婧衣却在那样的目光中,觉得自己如置冰窖一般的寒冷。
她紧紧的攥着刚刚从火盆里抢回来的荷包,上面零星的火灼伤了手,她却抓得紧紧的,唯恐再被夺走了一般。
夏侯彻一步一步地逼近前来,低眉看着被她紧紧握在手里的东西,声音轻而冷,“朕说过的吧,不要再让朕看到它。”
她竟然一直都小心翼翼地藏着,又在多少个他不在身边的夜晚,这样紧握这件属于别的男人的东西在心口才入睡……
凤婧衣抿着唇望着他,突然有些懒得去辩解了。
夏侯彻见她沉默,伸手抓着她的手,将她手中之物狠狠举到她的眼前逼问道,“这是谁的东西,回答朕!”
凤婧衣被他吼得一个颤抖,对着他冷锐如刀的目光,终究无言以对。
沁芳正送茶水进来,被夏候彻喝得一下跪了下去。
“滚过来,给朕看清楚,你家主子手里拿得……到底是谁的东西!”
今天他一定要知道,她这般不惜伤了手也从火盆里拿回来的东西,到底是哪个男人的?
沁芳战战兢兢,却一句话也不敢说。
“说!”夏侯彻怒声问道。
沁芳深深垂下头去,道,“奴婢……奴婢不认得。”
“不认得?”夏侯彻冷冷地笑了笑,她一直在她身边伺候,会不知道这些。
“孙平!”
孙平连忙小跑着进来,“皇上。”
“既然在朕面前不愿说真话,那以后便也不用再说话了,带下去!”夏侯彻下令的时候,目光却是一瞬不瞬地盯着面前的凤婧衣。
孙平望了望龙颜震怒的夏侯彻,又望了望钰容华,一时间并没有动作,似是在给她一些时间让她自己向皇帝求情。
“还不去!”
凤婧衣眼见着人要被他们带出去了,她很清楚夏侯彻的性情,这绝不是吓唬她而已。
“我说了,你便放过她吗?”
“当然。”夏侯彻说着,微一抬手示意孙平等人出去。
孙平立即让侍卫松开了沁芳,一行人默然退了出去。
凤婧衣咬着唇敛目,眼角泪珠滚落而下,说道,“上官邑的,这个答案……你满意了吗?”
“上官邑。”夏侯彻望着她,重复着这个让他深恶痛绝的名字。
他万万没有想到,她说出的会是这个名字。
夏侯彻伸手捏着她的下颌骨,让她不得不面向着自己,冷声问道,“为什么是他?”
为什么藏在她心里的人,偏偏是那该死的上官邑。
“为什么不能是他?”她直视着的他的眼睛,面上泪痕犹在。
夏侯彻冷冷地笑了笑,“你既那般心里装着他,入宫以来这般一副倾心于朕的样子,又是什么目的?想为他杀了朕报仇?”
他平生第一次如此珍视一个女子,结果换来的却是别有用心的顺从。
她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任由眼泪夺眶而出。
“你这般心心念念着他,天天对着朕这个杀了他的凶手,你是不是也天天恨不得杀了朕?”夏侯彻狠狠一把松开手,再没有往日的温柔以待。
凤婧衣踉跄地退到了床边,一咬牙打开了床下的暗阁,抽出藏在里面的利刃指着他,“是,我恨你,你每晚躺在我身边的时候,我都想抽出这把刀杀了你……”
夏侯彻看着拿剑指着自己的女子,一颗心也随之凉透了,一步一步逼近前去,“那么想杀了朕,那就动手啊!”
孙平带着人在门口瞧着,一见这阵势也顾不得规矩便冲了进来,“皇上……”
夏侯彻却自己走近前去,任由她手中的刀尖抵在自己心口处,“动手啊!”
凤婧衣握着刀的手不住地发抖,泣声道,“我恨你,我更恨我自己……”
说罢,她闭目刀锋一转刎向了自己的脖颈。
夏侯彻一把抓住了刀身夺过,狠狠扬手掷了出去,带血的短刀扎在了一旁的墙上,寒光慑人。凤婧衣惊恐地睁开眼睛望着眼前的人,低眉望向他血淋淋的手,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又咽了下去。
夏侯彻面目冷峻,哼道,“你既要想着他,念着他,就在这里守着那东西过一辈子,别让朕再看到你!”
说罢,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皇上……”孙平连忙跟上,走了几步又想起来什么,跑回来把那扎在墙上的刀给拔出来交给身边的宫人一道带走了。
凤婧衣无力地扶着边上的柱子,无力地蹲下坐在了地上,一只手还紧紧攥着那只已经烧破的玉兰花荷包。
“主子……”沁芳哭着跑过来跪在她的面前。
“我没事,只是有些累了。”凤婧衣敛目靠着背后的柱子,第一次觉得这样扑天盖地的疲惫,厌倦了这样无休无止的作戏。
沁芳看着她手上的烧伤,连忙起身去找了烫伤膏过来给她上药。
凤婧衣任由她摆弄着,只是望着手上沾染的血迹一时间出了神。
如果他不出手拦下,她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收场,只是那一刻就不知哪里来的想法,笃定了他会出手。
结果,他也真的出手了。
她赌赢了,也解了眼下的危机。
可是,她又害怕了,害怕自己身份最终揭开那一天要面对的夏侯彻。
宫里一向是藏不住事儿的,第二天她失宠的事已经宫中人尽皆知。
她这失了宠了,凌波殿却倒热闹了,各个宫里的今天这个来她这里坐坐,明天那个到她宫里瞧瞧,一个个有瞧上什么东西不是跟她换就是跟她讨,尽把夏侯彻以往赏赐的好东西一一给搜罗走了。
一连大半个月,宫中胡昭仪等人无不是以嘲弄她为乐。
直到出宫北巡的夏候彻回宫带回一个女子,听说琴艺出众,歌声绕梁三日而不绝,已经封了美人。
一早到清宁宫请安,大伙儿正说着那新进宫的美人,宫人便进来禀报道,“皇后娘娘,妙音阁的卞美人过来请安了。”
不一会儿功夫,一名身罩白狐斗蓬的人缓步进了殿中,盈盈下拜,“嫔妾给皇后娘娘,皇贵妃娘娘,昭仪娘娘,贵嫔娘娘,容华娘娘,芳仪娘娘,婉仪娘娘请安。”
一开口将在座所有人都点到了,可算是有礼有矩的。
“嫔妾初次入宫,出门来清宁宫又走错路了,耽误给皇后娘娘请安,还请见谅。”声音宛然悦耳,让人闻之舒心。
皇后满意地笑了笑,道,“墨嫣,给卞美人看座。”
“谢皇后娘娘。”卞美人谢了恩,方才起身解了斗蓬入座。
容颜胜雪,眉目如画,活脱脱一个美人胚子,难怪皇上带入宫中了。
“妹妹这斗蓬真是漂亮,是之前秋猎皇上猎的那只雪狐制成的吧,之前听说是给钰容华的,今儿怎的给了卞妹妹了。”胡昭仪说着,扫了一眼斜对面坐着的人。
凤婧衣低眉抿着茶,那只雪狐猎回来的时候,夏候彻说是回京了给她制斗蓬的,今儿是制成了却是穿到别人身上了。
卞美人一听连忙道,“嫔妾不知道皇上的是要给容华娘娘的,娘娘若是喜欢的话,嫔妾就借花献佛了。”
凤婧衣平静地笑了笑,道,“皇上既然给了你,自然就是你的,好好收着吧。”
卞美人见她不愿要,便只能悻悻地坐了下来。
“卞美人,这宫里也是有宫里的规矩,一会儿墨嫣会给你安排礼仪嬷嬷,你要好生学着。”皇后和颜悦色地说道。
“多谢皇后娘娘,不过皇上已经给嫔妾派了礼仪嬷嬷教导嫔妾礼仪规矩,现下已经在妙音阁了。”卞美人回道。
皇后闻言失笑,道,“皇上比本宫设想得周到,那本宫便不派人去了,若有不便之处便同本宫说,皇上毕竟要忙于政务,不一定能事事都顾及到你。”
这是关切,亦是警告。
她在告诉她,即便皇上宠你,但这六宫之主还是她这个皇后。
卞美人也是个伶俐人,连忙起身道,“是,嫔妾记下了。”
“罢了,没别的事都散了。”皇后道。
凤婧衣同众人一起跪安,出了清宁宫的时候,郑贵嫔等人正拉着卞美人说话,似是想听她奏琴,还邀了她一起去,她自是谢绝了。
一路走到了僻静处,苏妙风方才开口道,“你还真打算跟皇上就这么一直僵着?”
她们这些个有家族背景的,便是失了宠了,那些个奴才也不敢明日张胆的欺负人,可她是南唐降臣之女,安国府也只是个空名头,没什么实权,她失了宠了,谁又会再将她放在眼里。
“我知道了。”凤婧衣道。
次日,苏妙风拉着她游园到了碧花亭附近的海棠花林子,说夏候彻在亭子里,非得让她过去,她从花林里过去,还未走近,便听到琴音袅袅,婉转动听。
她扶着海棠花枝望去,碧花亭中男子一身墨色盘龙纹常服一手撑着台案,一手在执笔作画,少了平日的冷峻严肃,平添了几分诗意风流。
他抬眼望了望抚琴的人,卞美人走近挽着他的左臂一同瞧着画,好一副美丽的画面。
孙平带着宫人在花荫下站着,一抬头瞧见林子里的人,带着宫人悄然过去了。
“钰容华娘娘?是有事来见皇上的吗?”
凤婧衣僵硬地笑了笑,“没事,只是路过而已。”
孙平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现下皇上和卞美人正在亭子里,这让她过去也不是,不过去也不是的。
“孙公公回去伺候着吧,我们这就回去了。”凤婧衣说罢,转身快步走了。
孙平长长地叹了叹气,一转身便瞧见亭子里人也正瞧着这边,回了亭中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
夏侯彻继续垂首作着画,漫不经心问道,“刚才谁在那里?”
“回皇上,是钰容华娘娘。”
夏侯彻笔锋微顿,画上晕开了一滩墨迹,好好一幅画便毁了。
“她来做什么?”
“奴才问了,她又急匆匆地走了,脸色不太好看的样子。”孙平道。
夏侯彻搁下画笔,也没有再作画的兴致了,负手离开了亭子。
孙平带着宫人小心翼翼跟了上去,试探着说道,“钰容华兴许真的是有事找皇上的,皇上不去看看吗?”
“你管得太多了。”
“皇上,奴才不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夏侯彻扭头瞪了他一眼,“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