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售票员虽然面无表情,但非常尽职,到达“樱之”厂时,她报出了站名。我暗想,樱之厂在这一带应该很有名气吧,竟然也算一个小站。
和 “金秋”厂相比,樱之占地面积更广,厂房却陈旧许多,不过很是干净。大门装修得尤为庄严,特别是烫金的“樱之”两个字,古朴苍力,极具气势。
正对大门的是一条笔直宽敝的水泥路,水泥路两边有两条绿荫荫的草坪,水泥路仿佛一眼望不到尽头一般,不由让人想到欧阳修《蝶恋花》中的名句:“庭院深深深几许?杨柳堆烟,帘幕无重数。”只是这里没有杨柳堆烟,草坪两边倒是有一幢幢钢筋水泥建成的楼房无数。
但门口的招聘栏并没有招聘普工的广告,我很着急,行李都带来了,要是进不了这个厂,今晚怎么办啊?只好怯怯地去问大门的值班保安,保安倒还热情,说正大门只招职员级以上人员,他要我再绕一大圈,到位于生活区大门处的普工招聘点。
我害怕错过招聘时间,只好拖着行李箱,火急火燎地赶过去。走了好久才找到生活区大门口,大门口果然写着“普工招聘点“的字样,我这才长舒了一口气。一个女孩正在检验证件,合格的都放进去,外面只剩几个人了。我长舒了一口气,幸好起得早,再迟一步就赶不上今天的面试了。我自觉地排在那几个人的后面,手忙脚乱地把身份证和高中毕业证拿出来时,正好轮到我。
走近了我才发现,这个检验证件的女孩看上去很显老,后背微驼,皮肤比较粗糙,但眼晴很大,闪着极精明的光。我一手提着行李箱,递证件就有些慢了,这让她很不高兴,瞪了我一眼,厉声说:“磨蹭什么!”
在她看我证件的时候,我瞥了一眼她胸前的厂牌,只见上面写着“人事部管理员苗先婷”的字样。我以前只知道文员和高级文员,实在不明白管理员是什么职务。
苗先婷看过我证件后,确定无误,示意保安把我放进去。
招聘室很大,摆满了乳白色的单人桌凳,六、七十人还占不到一半的座位。和电子厂、制衣厂男女比例严重失调不同,这里性别好象平均一些。后来才知道,厂方非常希望能招女工的工种都招女工,因为女工性格大多温顺,胆小怕事,容易被驯服,很少闹事,方便管理。但五金厂需要男工的工种却很多,并且现在也很难找到人,所以男工就越来越多了。
很快有一个保安进来每人发了一张《新员工入职申请表》,苗先婷简略说了一下填法,就出去了。
因为填过好多次这种表格了,所以填起来驾轻就熟。其余人也陆陆续续填好,但苗先婷还没有回来,于是几个之前熟悉的人开始小声聊天,很快聊天的人便越来越多。厂里招聘普工学历是高中或中专以上,年龄要求是16岁到23岁,所以这些有都很小,有很多看上去刚刚初中毕业,有几个竟然是88年出生的,还有一个是91年出生,拿的是别人的身份证。招聘要求真让我糊涂,16岁怎么可能中专毕业呢?
我自嘲道:“我81年的,和你们相比,都算老人了。”
前面一个眼晴不大但极秀气的女孩回头冲我一笑,友好地说:“我和你一样大。以前樱之招工都要求年龄18岁到22岁的,现在不好招工,所以才放宽年龄限制,要不象我们这样老的人就进不来了。”
我庆幸道:“幸亏早来了几个月,要是明年再来,就超龄了。”
因为在这群人中,我们两个算是大龄,不免惺惺相惜。她告诉我她叫薛雪,我们正想进一步攀谈,苗先婷进来了,招聘室立刻安静下来。全部把表格收上后,她告诉我们,三个月试用期内底薪三百九十元,五天工作制,工资是底薪、加班费和全勤奖等等,试用期满根据个人表现,工资会做相应上调。
底薪三百九十元?怎么这么低!我不知道加班和全勤奖如何算法,也不知道“络腮胡”所说的老员工可以拿两千元是怎么拿到的?我很想问一下,但转念一想,工厂在深圳,规模又这么大,还是日资企业,工资肯定不会少的。
苗先婷又简单讲解了一下樱之厂的历史。我这才明白,怪不得厂房这么旧呢,原来己经有15年历史了。
接着,她滔滔不绝地列举了樱之厂的种种优势,比如规模宏大、薪水稳定、福利待遇好及升职机会多等等,说得我们群情激昂、热血沸腾,恨不得马上就成为樱之厂的一员。但随即她却话锋一转,要我们交300元押金。这300元押金用途是:体检费80元,两套冬装60元,两套夏装40元,厂牌50元,工具费70元。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脱口而出:“怎么这么贵?东莞办理一个健康证才只要50块钱呢。”
苗先婷高声抢白道:“深圳是深圳,东莞是东莞!”
我只好讪讪地闭了嘴。这次离家,我带了一千二百元,除去近600元的路费和到东莞后的花销,只剩下229元了,这229元还是我省吃俭用节余下来的。我以为押金最多200元,没想到竟然是300元。
一时惊叹声四起,特别是有几个男孩子,竟然异口同声问:“可不可以上班后从工资中扣除?”
苗先婷想都不想便拒绝了:“不行,没有这个先例!有钱的交钱,没钱的回去拿!”
相比较这些人,我有过极为丰富的打工经验,知道再怎么哀求也没有用,只好打起自己行李箱的主意。一分钱都难倒英雄汉,何况是80块钱呢!因为上次回家心情不好,被子、水桶什么的都没带回去,所以这次也没带什么东西过来。现在我身上惟一值钱的就是那个花300元买回来的旧手机了。一年前买回来时就是二手,现在款式更是落伍了。
万般无奈之下,我只好拿出手机,小声问周围的人:“谁要手机?这个手机我便宜卖了,100元,当时是1200元买的,里面刚充了50元话费。”为了好卖,我撒了个谎。
但周围的人纷纷摇头,可以理解,她们也在为自己的押金发愁呢。招聘室很快又来了一个女孩。苗先婷介绍说:“这是财务部出纳员,来收押金的,身上带钱的快过来交押金,等一下还要去体检呢。”
就在我感到绝望之际,一个刚交过押金的男孩走到我身旁,他望了望我的手机,似乎很感兴趣的样子。我带着哭腔说:“便宜卖了,100元,你把这手机买去好吗?里面刚充了50元话费,你只给我一百元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