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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裳会这般猜测并非全然没有道理,王元军是夏侯靖的人,他今儿个闹出这么一出,唯有两种,一种,便是夏侯靖在离开锦城之前,便猜测到了夏寰宇有可能会将帝位禅让给洛轻言,因而才盗窃了玉玺,让王元军在什么样的情况下,将玉玺一事闹出来。
而另一种可能,便是夏侯靖根本便没有到柳沧,此前玩的不过是一出金蝉脱壳之计罢了,王元军今日之事,便是夏侯靖在后面指示。
云裳现下更偏向于第二种可能,因为,夏寰宇禅让帝位一事实在是事发突然,云裳和洛轻言都未察觉到任何不妥,夏侯靖便更不可能察觉到了。
洛轻言却摇了摇头,轻声道:“不大可能,首先,柳吟风此前到了柳沧,若是夏侯靖不在柳沧,柳吟风不会不知道。二则,今日之事,王元军明显没有把握好时机,如果夏侯靖在锦城,他定然不会给我翻盘的机会。”
云裳仔细想了一想,方点了点头,洛轻言所言也有道理。
用了晚膳,刚准备洗漱歇下,刘文安便匆匆忙忙地赶了过来,面上带着几分焦急,一进内殿便连忙道:“陛下,只怕是有人洞悉了陛下的想法,今儿个下午奴才将那玉玺悄悄交给了宫中一位匠人,且之后专程派了人守着那匠人,方才奴才去取玉玺,才发现,保护那匠人的侍卫全都被杀,那匠人和玉玺都不见了踪影。”
洛轻言闻言,拢在袖中的手微微握紧了,抬起眸来,毫不掩饰眼中的杀意,“原来如此,我先前还以为是王元军急功近利,却不知他分明便是故意选了那样的时间来闹事,是因为知晓,我发现了手中的假玉玺不对之后,定然会命人趁着昨日和今日的奏折尚未下发之时,照着此前那些玉玺的印记来,将假玉玺重新修改一番。而王元军只需盯着刘文安的动静,便知道我将玉玺送到了何处,而后再杀人夺走了假玉玺。这样一来,我手中便是连假的玉玺都没有了。”
刘文安却摇了摇头道:“奴才虽然觉着,只怕是没有人能够跟在奴才身后而不被奴才发现的。”
云裳眯了眯眼,对啊,刘文安的武功分明是极其高强的,可是为何会这样呢。
“兴许是我身边出了叛徒,也兴许那匠人便是王元军的人。”洛轻言缓缓坐了下来,手紧紧握住扶手上雕刻的龙头,手上隐隐有青筋暴起。
他终究还是小瞧了对手。
刘文安低着头,沉吟了许久,才轻声道:“陛下,您瞧咱们……”
洛轻言眯起眼细细摩挲着椅子扶手上的龙嘴,轻声道:“当务之急,是搞清楚究竟问题是出在什么地方。”
顿了顿,洛轻言才抬起眼对着刘文安道:“宫中戒备森严,你命人加以留意,玉玺那么大一个,想要带出宫亦是不易。而后,命人在宫中悄然搜查。”
刘文安应了声,方退了下去。
殿中只留下了云裳和洛轻言二人,云裳抬起眼来,和洛轻言对视了一眼,便明白了各自心中所想。两人皆是一语未发,云裳悄然握紧了袖中的白玉小笛子,摩挲了片刻,才抬起头来扬声道:“琴依……”
琴依匆匆忙忙走了进来,云裳方开了口道:“服侍我和陛下洗漱吧。”
琴依连忙应了声,转身吩咐了外面的宫人去打热水,又走到云裳身后,仔仔细细地将云裳头上有些繁多的珠钗一个个拆了下来。
云裳靠在梳妆桌前,眸光带着几分慵懒,目光静静地望着铜镜中的自己,叹了口气道,“每日里都须得戴这般多的头饰,总感觉连脖子都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琴依闻言,便浅浅笑了笑道:“娘娘如今已经是皇后,若是不依制装扮,恐遭人诟病。”
云裳点了点头,便不再多言。
洛轻言抬起眼来,看了眼云裳头上的头饰,便站起身来,走到了书桌后,取了一本奏折来看。
云裳从铜镜中瞧见了洛轻言的动作,又轻声对着琴依道:“也不知道,父皇和母妃什么时候能够收到我的信啊,如今仓觉青肃在边关这般虎视眈眈地终究不是什么办法,若是父皇出兵攻打夜郎国,能够分开他一些注意力,咱们便也能够稍稍喘口气儿,内忧外患,咱们如今可真正是被放在火上烤着的。”
琴依闻言,便轻声劝慰道:“娘娘不必担忧,奴婢早已经吩咐人用了最快的速度将书信往宁国皇城传递了。”
“那便好。”云裳轻轻打了一个哈欠,“今日严格意义上,才算得上是第一日的,这第一日便觉着这般累,以后可还怎么得了?”
琴依笑了笑道:“娘娘待会儿泡个澡便舒服了。”
正说着呢,便听见外面有宫人轻声禀报着,“陛下,皇后娘娘,热水备好了。”
“进来吧。”云裳又打了个哈欠,轻声应道。
外面的几个宫人便排着队,一个接着一个提着水走了进来,走到净房之中将水都倒入了那大大的浴桶之中。
“陛下,娘娘,水好了。”
云裳轻轻点了点头,挥退了那些个宫人,便站起身来任由琴依将衣袍除了,才走入了净房之中。
云裳洗漱了之后,才又命人换了水,让洛轻言去沐浴去了。洛轻言入了净房,云裳便早早地在凤榻上歇了,琴依放下了床幔,便退到了一旁。
洛轻言沐浴出来,云裳早已经睡熟了过去,内殿之中只留了一盏八面画着仕女图的宫灯,有些昏暗,洛轻言掀开床幔躺到了云裳身旁,琴依将床幔合上了,才将那宫灯连同八角仕女图的灯罩一同取了下来,拿着灯走了出去,在耳房歇了。
夜色很静,洛轻言取了被子给云裳盖上了,伸手握住了云裳的手,却察觉到云裳在他手中轻轻刮了一刮,而后一笔一划的写了几个字。洛轻言沉默了片刻,便握住了云裳的手,将她揽入怀中,两人一同睡了过去。
第二日一大早,天还未亮,云裳便听见外面传来了刘文安的声音,“陛下,当起床上朝了。”
云裳蹙了蹙眉,翻了个身,嘟囔了两句,便又继续睡了过去,还未睡着,便察觉到身旁的人起了身,云裳迷迷瞪瞪地张开眼望了过去,便瞧见洛轻言已经站起了身来走到桌子旁点燃了一盏灯,洛轻言转过头,便瞧见云裳亦是睁了眼,洛轻言便笑了笑道:“天还早,你再睡会儿。”
云裳点了点头,刚闭了眼,脑中却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来,猛地便坐了起来。
洛轻言亦是吓了一跳,见云裳眼睛愣愣地望着床幔,才忍不住笑了起来,“夫人这是做什么呢?”
云裳晃了晃脑袋,让自己稍稍清醒一些,才抬起眼望向洛轻言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洛轻言轻声应道:“快到卯时了。”
云裳在脑中算了好半晌,才道:“卯时了啊,那已经过了寅时了。”
洛轻言有些不明白云裳这听着有些莫名其妙的话是什么意思,正欲开口问,便听见云裳扬声喊了声:“琴依,进来侍候陛下穿衣。”
洛轻言闻言,目光落在云裳身上,带了几分疑惑。
琴依早已经起了身,听云裳唤,便连忙应了声,便走了进来,手中举着一盏宫灯,宫灯用八角的画着仕女图的灯罩罩着,琴依将宫灯放在了梳妆台上,又走到窗边,将窗户推开了一半。
洛轻言已经自己穿上了鞋子,琴依便连忙取了龙袍来给洛轻言穿上了,仔仔细细地整理了一番,才轻声道:“陛下,奴婢为你束发吧。”
洛轻言沉默了一下,便走到了铜镜之前坐了下来,琴依取了梳子来为洛轻言梳头,正梳着,殿中点着的两盏灯便突然灭了,一时间殿中一片漆黑。
琴依惊叫了一声,慌慌忙忙地放了洛轻言的头发,取了火折子来将宫灯点了,才连忙道:“许是外面在起风,奴婢这便将窗户关上。”说着便跑到了窗前,又将窗户关了起来。
云裳抬起眼望向洛轻言,咬了咬唇,沉默了许久,才轻声道:“那匠人还未寻到吗?玉玺也未找到?”
洛轻言点了点头,眼中深沉如海。
云裳闻言,便更是忧虑了几分,“如今假玉玺还未寻到,今儿个上了朝,若是有人提起此事,陛下当如何应对啊……”声音中盛满了担忧。
洛轻言轻叹了口气,眉头亦是蹙了起来:“管它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如今坐在龙椅上的人毕竟是我,我便不信,还治不了他们了不成。”
云裳闻言,有些无可奈何地笑了起来,心中自是明白,即便是身为帝王,亦有许多无可奈何之处。
不多时,琴依便已经为洛轻言束好了发,又取了金质的镶嵌着硕大的珍珠的发冠给洛轻言戴了。
洛轻言才站了起来,转过身轻声对着云裳道:“时候还早呢,你再歇会儿,放心,不会有事的。”
云裳应了一声,洛轻言便出了内殿,云裳听见洛轻言的声音从外面传来,“走吧。”
脚步声渐渐消失不见,云裳方抬起头来望向琴依,琴依微微一笑,“娘娘再睡会儿吧。”
云裳应了声,便又躺了回去,目光定定地望着床顶的凤凰展翅的图案,许久,才闭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