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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别篇—谁的前世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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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阳碧游轻睨周复真一眼,吩咐道:“来人,端化金水。”

    周复真听到阳碧游的命令,已知其意,说道:“玄铁镀金,若猛烈相拚金层会化为金粉落下,又怎会像现在这样丝毫无损一如往常呢?”

    自己手上的那把剑,冥月?不可能。冥月剑是异天玄铁铸成,表面混沌微有暗泽,剑气森寒。而自己这把破阳剑虽与图中剑柄的刻图相同,但却是金色,还略带焰气,又岂会是冥月?

    阳碧游看出周复真的疑惑,道:“剑色不同?”

    周复真默一点头。

    阳碧游道:“一般的可能会,但冥月不同。”她看着侍卫端来的一桶化金水,望了周复真一眼,周复真将破阳轻轻放了进去。随着剑的没入,清澈明透的化金水渐渐变幻成了金色,破阳却如同四季仙子般,脱去了锦金的风衣,披上了件暗灰的罗衫。

    周复真颤抖地拿起那把——冥月,他周家的镇堡之宝。

    柳倩合虽也惊异周复真平时所用的不过比一般的武器稍稍锋利一点的剑竟会是名震天下的冥月宝剑,但她更恨解开这个谜的人是阳碧游。其实阳碧游与她前日无仇,近日无怨,她自己也不知这种恨从何而来,但她可以确定的是绝非祁连山庄之故。便道:“冥月剑与周家大劫有什么相干?”

    “理由。”阳碧游抛出短短两个字。

    周复真道:“他们会只为了冥月?恐怕不止吧。”他扬出手上那幅图,“而且这图似乎还未完。”

    谈话间阳碧游的侍从抬了座云状石台到大殿上。石台上围雕有七颗星,七星中部一道深孔足以镶入一把剑。

    阳碧游睨着石台道:“这便是那石痕上的东西。徐关仁本已将它砌在了祁连山庄的密室里,我却又把它搬了来。”蓦地她眼中精光一闪,“图的下半部分,恐怕就要借用你的冥月了。”

    周复真用余光瞄了那石台道:“插下去?”

    阳碧游肯定地点头。

    冥天插入,七星便陷了下去,随之弹上的是七片薄得几近透明的玉片,将它们拼合就是整张图的下半部分。

    阳碧游看着这副终由破碎的零落组合而成的图,颇为感慨道:“大概你们周家的镇堡之宝事实上是这副藏宝图吧。”

    柳倩合突然冷讥道:“哼,有藏宝图又怎样,就妄想周大哥相信你的谬言?藏宝图可不是证据。而祁连山庄的石痕是你故意让人伪造的也不足为奇。”柳倩合本也算得上聪明,听了他们的对答之后自然推出这石台曾是在祁连山庄密室的那个石痕上的物体。

    阳碧游不想与她纠缠不清,道:“现在让你们见一个人。”

    一位满脸风霜的老者脚步稳健的从后堂迈到殿上,他一见周复真竟突地跪倒在地:“少爷!沙敬对不起你,对不起你们周家!”悔恨的老泪沿着那道道曲沟顺流。

    周复真大惊且疑惑不解,这不是几个月前才从祁连山庄辞工归乡的沙伯,怎会在这儿?而从他的话‘对不起’难道真是……

    周复真强自镇静道:“沙伯,快快请起,有话慢慢说,何必行此大礼?”

    沙敬固执的抓住周复真扶他起身的手,仍是跪着:“少爷,当日是我一时胡涂听凭了老爷的差遣,现在他却要杀我灭口,说是怕你发现真相,这件事折磨了我十几年啊!”他激动不能自己,“十三年前那场屠戮,我也有参加。老爷筹划先毒倒周大爷迷晕全堡上下,再一个个杀掉。”

    “真,真的?”周复真木无表情,声音却在发抖。

    “杀光你们周家的人之后,老爷下令搜索全堡却只找到了能寻得宝藏所必须具备的东西的其中一件,却找不到能开启它的冥月。为了那杀人无形的宝藏,他就只有从你身上着手。他收留你之后反复研究了你的随身物品却并无发现,于是他收你作义子希望能从你口中慢慢套出宝藏的秘密。不仅如此,他还骗你说北海真人到祁连山庄收徒弟他让徐蒙少爷不去而让你去,其实只是想让你对他更加感激,更加亲密无间。天下门派何其多,真人为何只去祁连山庄?真人一入庄就指名道姓要见你要收你为徒,老爷他求真人收徐蒙少爷,真人倒没答应。”

    “那天狼寨如何解释?”周复真觉得自己喘不过气来,虽然他早已做好接受一切可能的准备,但这样的答案仍免不了让他窒息。每个人都有理智所无法支配的感性地带,在潜意识里都会有所希翼,有着自己所定格的用来麻痹或欺骗自己‘我’在别人心里有多重要的思想,周复真也不例外。他自己也不知道其实在他内心深处他希望徐关仁收留自己是出于对毁他一家的愧疚,尽管这种对不共戴天的仇人的希望很可笑,但这却是人为所不能控制的意识,感情始终是人无法补全的漏洞。

    沙敬长叹一声道:“六年前你学艺将成,老爷知道不能再拖了,你一回来必定会在调查周家一事,他怕被你查到真相。到时不但宝藏落空,连徐家也会遭到报复,在江湖中的地位必定会无止境的下落,会为天下人所不齿。于是他与天狼寨合演了一出戏,事成之后他把当年从你家掠来的珍品分了七成给天狼寨。”

    周复真蓦地笑起来,他觉得自己好蠢、好笨,蠢笨到认贼作父这么多年,但他心中固执的不确定怂恿他问沙敬道:“你怎会在这儿?”

    沙敬悲切道:“这么多年了,老爷还一无所获,他不能再耗下去了。他了解你对祁连山庄的感情,他想安排一场以祁连山庄为饵诱你说出秘密的戏。老奴实再看不下去,就劝了老爷两句。唉,做仆奴的是真不该多话的吗?如此一来老爷就说我起了叛逆之心,他,他要杀我……”他说到这儿竟嚎啕大哭了起来,好一会才接着道:“我拼命抵抗方逃出庄外,身受重伤是不必说了,老爷却穷追不舍,幸而遇上了这位阳小姐,她不仅救我摆脱追杀还治好了我的伤。”说罢对阳碧游感恩一揖。

    他们都沉默了。周复真用沉默来接受这蚀心的证据,阳碧游用沉默来成全他。

    柳倩合却恨到了极点,冷笑道:“周复真,真不知道你这‘武林五大名捕之一’是怎么当上去的。此事事关重大,怎能凭这老家伙的片面之词就相信了呢?他不会被这妖女所控制而故意向你说谎吗?”

    周复真尚未开口沙敬已抢道:“阳小姐虽对我有救命之恩,可我断然不会因此而说半句谎言。况且就算老爷要杀我,但他总是对我有知遇之恩,我又怎会在背后诬陷他做过这般无情无义的事呢?这儿有一封十三年前老爷命令我们袭击周家堡的信,我本不想拿出来的……”他从怀里掏出已有些禳的信封交给周复真。“但少爷……请过目。”

    周复真接过信封抽出几张已略微泛黄的纸,上面写着如何一步步的灭掉周家堡,纸上的墨迹确实是十几年前的没错,这一切已没什么好怀疑的了,周复真喃喃着最可恨的事:“徐关仁的亲笔……”

    柳倩合不屑道:“伪造得真好!”对于此刻的她,即便心里已经相信却万万不会在口头承认,更何况她从一开始就决定不信呢。

    沙敬涨得满脸通红:“我,我真的没说谎,少爷请相信我,一定要相信我!若,若你不信,我愿一死以证清白。”话音未落他已迅捷无比地抽出一把匕首刺入了胸膛,鲜红四处溅开,他口中却依然絮絮:“相信我,信我……”

    周复真与阳碧游傻愣住了,他们还不知晓发生了什么事便已被刺眼的鲜红填满眼际,他们甚至来不及制止。迅速回过神,阳碧游赶忙以手抵住沙敬的背将内力源源不断的送入,可不见有任何起色。沙敬本已抱必死之心,那一刀又刺得极准极深,他再难活命。阳碧游狠狠地瞪着一旁虽有些错愕却无丝毫内疚之心的柳倩合。周复真掺着沙敬的身子悲伤却肯定道:“我信你。”

    沙敬满足的闭上了双眼,了无牵挂,仿佛他在这世上活着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周复真弄清十三年前的真相。谁说不是呢?或许他的心早在十三年前就已随着周家堡的毁灭而死去,剩下的不安灵魂在得到周复真的肯定后也终于解脱。

    柳倩合愈加惊愕了,因为又加上了周复真的瞪视。

    阳碧游哀痛道:“来人,把沙伯抬下去好好安葬。另外你们全部下去,是时候去帮晨曦书院那边了。”

    “是。”众侍卫仆奴躬身领命。

    片刻,诺大的厅堂便只剩下了三人。

    阳碧游微一迟疑,问周复真道:“你,今后打算如何?”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隐居。我入江湖的时间虽然不长,但其中的奸诈、险恶我已受够了。而且,”周复真望着阳碧游,“我已经不当捕快了。”

    阳碧游闻言轻轻抬目,两人又是深深地对视,好似完全忘了在场还有柳倩合。但无论谁忘了她,她自己是绝不会忘的。

    她愣住了。她看见了异常熟悉的眉眼之际,那是阳碧游的。而自己常常见到的是铜镜里的。难怪,她终于明白了为何周复真每次说话都看着她的眉,她的眸。原来,他看的跟本不是自己而是那个妖女!这许久以来,自己都做了别人的替身!

    从他们的对视她知道,这辈子是不可能把阳碧游从周复真心中抹去,不管阳碧游做过些什么。她堂堂柳大小姐是被人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几时受过这等窝囊气。她不允许,她不能接受被人如此忽视,顺手拔出石台里的剑向周复真刺去……

    这等戏她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爱人也一样,既然得不到就将他毁去。

    嘿!笑话,她又有什么是得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