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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光急急忙忙走入中堂。
最近富弼一见这个圣人就头疼,但是人家来找组织反应问题,韩绛一般还是会客观对待的,会留他在这里,听他说两句。
“那个王雱是越来越不像话了,就是不回来,像是在故意躲他在西夏期间的问题。到底还有没有人可以管他?很多事拖着不行的,他继续留在抚宁县只会造成指挥层的不和,导致离心乱政。现在抚宁县财政占比对朝廷越来越重要,他这像是有什么猫腻在策划。”司马光道。
这些问题司马光最近一直跑中堂,一直说,越听他说,参知政事韩绛这心理也是会有些想法的
富弼原本不想说话的,现在却只能介入道:“这你就说过头了,我说司马光啊,你怎么张口就来,你说的这些有根据吗?抚宁县的剿匪战争打完了,需要有些善后事宜,而且他说他累了病了、需要调养一下才上路,那你说中书能怎么办?难道还能去把他抓回来?他在抚宁县,或许会干涉些执政,但说乱政本相就不信,那个抚宁县不就是他建设起来的?当朝有谁比他更清楚那地方该如何执政?关于他在西夏的外交问题……还是等他回来再说吧,反正韩琦认死理,韩大脑壳说当时边境对持,现在西夏撤军了,就是他王雱的功劳。你怎么不找韩琦说去?”
司马光摊手道:“相公容禀,可这是中书的事,中书不能推脱。”
富弼摆手道:“那你就错了,韩琦说这是国事,但凡国事他就要管,现在什么他都管,你以为是吹的?”
司马光道:“难道就这样放任他们?王雱那小孩,下官承认他有两把刷子,政务上有些心得。他是我学生,从舒州时候我就亲眼看着他的崛起,他的政绩充满了戾气,建立在许多血泪上。这也不管吗?”
富弼干脆把笔扔在桌子上道:“那你倒是给本相说说怎么管?不要只会说别人、说道理,我大宋的文人有哪个他说不出一堆大道理?细节,方案,你有吗?若是没有那你说个啥,那小屁孩的风评的确不好,有许多毛病……黑蹭皇家的土地,和张方平联手黑吃当年舒州缴获的资产,杀人太多,执政过于激进,绑了曹首义两个营,吞了人家军备,在西夏弄了一笔糊涂风流账,等等。但他就是把抚宁县给搞起来了,现在发达地区的十个县不如一个抚宁县,且他打赢了剿匪战争,解决银州边境几十年的遗留问题。这些是假的?”
司马光想了想,看着韩绛道:“所以这样就能无视体制,践踏我大宋规则吗?”
韩绛皱眉道:“当然不行,若不扭过来,对我朝政治建设不利,我大宋人才很多,但我一向是比较反对重用问题官员……”
富弼觉得韩绛就是个白痴,打断道:“行了少说两句,一切等他回来再说,现在说什么都是空话。消息很乱,连那些是真的那些是假的都不知道。还有个韩琦在四处给我中书添乱,要我看,那个小屁孩人畜无害的还能挣钱,管他干什么,把韩大脑壳尽管赶出京去才是王道,对此司马光你有什么看法?”
司马光尴尬了,寻思我和韩琦又没仇,韩琦怎是好惹的人,你们就会蒙我。于是呼噜呼噜的摇头表示没听到。
“既然没看法你走吧,别再来这里反应问题了,就你问题多,话说你怎么不找找你自己的问题呢?”富弼道。
司马光走得两步,临出门又停下道:“可从他出使开始至今半年多过去了,就不见人回来述职,这不对规矩,真的不用催一下吗?”
“行,你说催就催。”富弼无奈点头看向韩绛道:“那便发文问问,那小子病不重的话就赶紧的回来。”
这样的文书等于废话,是降低中书的公信力,韩绛可不爱写,所以司马光离开后韩绛就放下了笔不写了,看着富弼道:“富公怎么看?”
富弼摆手道:“王雱的确不是个好东西,但你不要被司马光忽悠,他也未见得是好人,庞籍被他坑的那叫一个惨,现在还待着郓州呢,一把年纪了,寒碜啊。”
韩绛皱眉道:“郓州是我大宋国土,政务的需要,在郓州执政它怎么就叫寒碜了?”
“你……”
富弼干脆省点口水,改而道:“我只说一点:我对王雱的确有些失望,但那是在他打赢剿匪战争以前。现在么你不要看司马光公正,他此来要不是皇后娘娘的意思,我输两个小妾给你。”
韩绛脸一红道:“我要您的小妾干嘛。”
富弼嘿然笑道:“我的意思是,王雱有问题,那也会是朝廷进行权衡处理,我中书门下不做谁的枪手。这明显是王雱和曹首义苦大仇深,以前那不说,王雱弱小,曹首义有恃无恐。但现在王雱凭借抚宁县自己打赢了剿匪战争,在银州地界威望无出其右,抚宁县最困难时期已经过去,于是理论上有些人他就怕了,害怕睚眦必报的王雱腾出手来开始收拾西北狼,这就是司马光热衷于催促王雱回京的真相,曹首义是皇后娘的堂叔啊。”
韩绛不禁大皱眉头,许久说一句:“但司马光没说错,作为外交大使在出使结束后,迟迟不回京述职这不对。”
富弼摊手道:“是不对,但我催了啊,他说他病了,你还想咋整呢?我们的确可以作为,但我认为不能过激,至少在这个问题上别做别人的枪手。”
韩绛点了点头,看时间也晚了,起身打算离开前,又问道:“相公说要把韩大脑壳赶出京,您是认真的吗?”
富弼道:“认真的,但我赶不走他。很显然官家的意思就是要他这个时候出来震慑,进行大刀一些的变革,在他真正闯大祸前我告诉你啊,谁都赶不走他。”
韩绛点头道:“其实也好,关于韩琦在河东的一些执政思路,我也具体的审阅过,有些还是很新奇有意思的,如果他能有些作为,割除我大宋政务上的混乱,那就是国家之福。”
富弼道:“你就听他吹吧,他执政只能说还行,但闯祸能力一流。诸如直接绕开枢密院采购燧发枪、组织暴走农民在边境敏感地区种田这种篓子,他真没少捅,他在特殊环境具体执政还行,容错会很高,但在这京城中,他那铁头光似的性格你就睁大眼睛瞧好,迟早闯祸。”
这边才说完,三司使王拱辰黑着一张脸进来,大声道:“富公,这下真出幺蛾子了,韩琦下令说让河东路,永兴军路,秦凤路,立即断绝一切和外族互市,但凡发现的都要严厉打击。”
富弼不禁吓一跳道:“这事我怎么能不知道呢?”
王拱辰铁青着脸道:“我这边也是刚刚知道,乃是新任河东转运使文彦博接到命令后,反过来发文问我是怎么回事?还问为毛这样的政策会是枢密院韩琦的命令?”
韩绛也惊悚的道:“这不是枢密院的业务,他根本无权决定,他怎么能给河东转运使下令呢?”
王拱辰把手一摊道:“不知道,但他就是做了,真有不少人听他的,河东军系已经加强了边境盘查,驱赶牛马来交易的边民都不能靠近。”
对此,富弼和韩绛目瞪口呆。
从在河北任上开始富弼就喜欢告韩琦的黑状,这阵子富弼整天说韩琦手伸的过长会闯祸,大家却认为是两人的私下恩怨导致的,但是现在,王拱辰的业务也中枪了。于是大家都信了。
“他怎么不上天呢?”
“韩大脑壳疯了,违反体制越权先不说,真没法看懂关闭边贸的行为,到底他是想干什么?”
韩绛和王拱辰纷纷议论了起来,很抓狂,这在任何时候都不应该发生的事,就在韩大脑壳身上发生了,且他做的这么理所当然,没有一点不好意思的样子。
“韩琦真有这么自恋的,你们想的都不差。”富弼叹息一声道,“不过当务之急,这已经不是首相管辖权争夺的问题。他韩琦没蠢到颠覆三司制度的地步,他这是要借着王雱的东风搞军改了。那会乱的,关闭互市不是他的目的,不是他不想做生意。而是他要清理类似三山七寨那种吸民血的代理人,禁止这些人的带血物资入关,完全切断这些人的利益线。”
“乱弹琴,韩大脑壳根本不懂经济,乃是一个大棒槌。”王拱辰脸颊微微抽搐的样子。
韩绛则好奇的问富弼:“那么韩琦的改革会成功吗?”
富弼摇头道:“不好说,但我知道他会搞出政治动弹来。因为改革比革命难,革命是拿刀去砍别人,改革是拿刀砍自己,脑子没坏就知道‘最大的敌人是自己’。妈的韩大脑壳估计是看王雱的‘自我纠错自我批评’理论看傻了。我这就去见陛下,否则下月他肯定发文‘禁止军队经商’,那就连京城系都要受到很大影响。”
韩绛想了想道:“韩琦用心是很好的,下官认为兴许他有把握才开始的?”
富弼惨笑道:“你就听他吹吧,他有个蛋的把握!他和小说中那铁头光差不多,见东西就想撞过去。至于打不打得赢他不会考虑的,否则哪来的好水川失利?”
王拱辰抱拳道:“富相公英明,不把韩大脑壳尽快赶出京城去,中书和三司都可以关门停业了。下官支持您去见官家弹劾韩琦。”
“你们……你们……这样会伤他心的。”韩绛神色古怪的说道。
富弼道:“你放心他对大宋是真爱,我们也是为国谋事,他会想通的。当年他把王安石看做二流子官员,两人有很多摩擦,但是遇到不认识的字他也能去厚着脸皮问王安石。我敢讲换做欧阳修,就是去撞死也拉不下这个脸,但韩琦就会。他和范仲淹是铁哥们,但一言不合险些和老范在帅帐打架,还转身写信给皇帝告范仲淹黑状,总之韩琦这人就这风格,这个往后啊,若是赶不走韩大脑壳,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包括那个小屁孩也不会好过,不信你们等着看,别看现在韩琦护着他,他王雱回京来,最先抽他的肯定是韩琦。”
往外走的时候,富弼摆手道:“不说了不说了,本相先去见过官家,我知道这次弹劾不会有结果,但怎么的也要去说说。事实上没人可以一次整死韩大脑壳,这要慢慢铺垫,今天说一句,明天说一句,当大家都这么说,天天说的时候,官家才会慢慢的质疑他,然后找个标志性事件把他整走去成都府面壁,他喜欢闯祸,最好就去成都和吐蕃人撕逼去。”
“相公英明。”王拱辰竖起大拇指。
“真不会伤害他感情么?”韩绛觉得这些人废了,这明显拉帮结派搞小圈子,韩大脑壳有这么可恶吗?
不过客观的说,文彦博时期真没这些幺蛾子,这的确是韩琦那疯狗似的性格搞出来的,从这里看他真是铁头光,富弼也不完全是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