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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谨此时,脑子里本全是浆糊,没有主意。徐秀娘这一跪一求,倒让他有些触动,本想命御医保全朱宸妃,但话已经到嘴边了,却见刘皇后匆匆进来,见了宫里局面,吃惊地问道:“官家,这是……”
那跪在地上的老宫人焦急道:“娘娘,宸妃血崩,正请官家拿主意!”
“啊!”刘凤娘也骇了一跳,紧张道“那,那这如何是好?”
“正求官家定夺,保大还是保小。”老宫人回答道。
徐秀娘见赵谨迟迟不表态,膝行而前,拉着他袍摆泪流满面道:“官家,保朱妃姐姐罢!保朱妃姐姐罢!”[]宋阀835
“罢!保……”赵谨到底还是想着朱妃进宫以来的种种好处,保大就保大吧,只要人在,以后还有办法。
可他没说完,刘凤娘就抢道:“保小!”
皇帝徐氏都怔住了,不知她为何说出这等话来!刘凤娘阴没着脸,对皇帝道:“官家,皇嗣要紧!朱宸妃定然也是这主意!”
她这么一说,赵谨不知如何办才好,徐秀娘说的有道理,刘凤娘说得也有道理,但人命关天,这主意如何拿得下来?里头朱宸妃好一阵没了动静,再等下去,恐怕!老宫人和御医都急了,跪在地上催促皇帝道:“官家,再不决断,就来不及了!”
皇帝那嘴唇动了不知多少下,愣是说不出话来,刘凤娘见状大声道:“保全皇嗣!快去!”
御医和老宫人看向皇帝,看他模样,定然是没辙的,两人交换一下眼『色』,老宫人将心一横,站起身来就往里头去。徐秀娘一看不好,扯着她不放,口中仍哭求道:“官家!娘娘!发发慈悲罢!发发慈悲罢!”
“好个不晓事的!来人!拉开!”刘凤娘大怒!外头进来两个内侍,架了徐秀娘双手拉到一旁,老宫人慌忙掀起帘子进去。徐秀娘心急如焚,不住地挣扎哭喊着,奈何两个内侍拉得紧,竟脱不了身……
皇帝耷拉着信脑袋,长叹一声,竟移步到旁边坐下,一言不发。刘凤娘看了徐氏一眼,到赵官家身旁立着,细劝说着劝慰的话。
“朱娘娘!用力!使劲用力!朱娘娘!朱娘娘!”里头传来老宫人惊恐的声音。只见宫女们一盆一盆地往外端着血水,让人不忍相睹。徐秀娘绝望了,她知道,朱妃姐姐怕是保不住了……
众人都悬着一颗心,又各自想着心事,焦急地等待着里头的消息。忽又听那宫人喊道:“哎呀!出来了!头出来了!我的好娘娘,再使点力,再使力点啊!”
她话音方落,婴孩响亮的嘀咕声就传了出来!皇帝赵谨瞬间从椅子上弹起来,紧张地看着入口!刘凤娘却比他更紧张,大声问道:“是男是女!”这纯粹是一傻的,头才出来你从哪儿看男女去?
那孩子的哭声一阵大似一阵,片刻之后,门帘掀处,老宫人抱着一小被子出来,皇帝皇后都拥上前去,徐秀娘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突然一下挣开两个内侍的控制扑了上来。
“朱娘娘还有些清醒,官家快进去看看罢!”老宫人说道。赵谨听了这话,也来不及看看孩子,掀起帘子就进去了。刘凤娘来到跟前,看那红乎乎的娃娃眼睛还没睁开,只一个劲儿地啼哭,她也懒得问,直接扯开小被一角。
“朱娘娘替官家生了个公主。”老宫人轻轻颠着孩子说道。
刘凤娘又看几眼,便不再理会了,见徐秀娘也闯了进去,她也没加阻拦。反正她自己是肯定不会进去的,那么晦气的地方,进去就该倒霉。
里头,赵谨到床边时,朱妃已经是奄奄一息了,因为皇帝进来,宫女们怕不吉利,用被子把她盖得严严实实。皇帝在床前俯下身,见朱妃一张脸好似白纸,不免也心痛,唤道:“朱妃,朱妃。”
可能是听见皇帝的声音,朱氏强力剥开眼皮,看她嘴唇在动,又听不清说什么,皇帝将把头低下去,耳朵贴着她嘴巴,听了片刻,口中连“嗯”了几声。后头的徐秀娘也听不到她说了什么,倒是看见赵官家侧开了身,床上的朱妃正努力转过头来,眼睛看着自己。
心头一震,她扑了上去,手伸进被窝里,拿着朱妃的手,泪如雨下。朱妃此时已经说不出话来,徐秀娘只感觉她拿着自己的手紧了紧,便再没有动静。初时,徐秀娘只当她累了,连哭也尽量压低声音,怕惊扰着她。可好一阵不动弹,徐秀娘慌了,泪眼『迷』蒙地唤道:“朱姐姐?朱姐姐?”
朱妃全无响应,竟然在拼却『性』命生下女儿后,香消玉殒了……[]宋阀835
徐秀娘哀痛不已,在朱妃床边久久不愿离去,皇帝怕她哭坏了身子,上前扶她。也怪她跟朱妃感情好,竟恼了皇帝,大声问道:“官家忘了往日的情分么!竟作此无情无义之事!”
赵谨心中有愧,被她吼得说不出话来,房内宫女们也瞪目结舌,沉默一瞬之后,外头突然响起刘凤娘的声音:“放肆!怎么跟官家说话!”
赵谨叹了一声,见徐秀娘伏在朱宸妃身上哀恸,低下头,自己出了房去。老宫人将小公主抱到他面前,轻声道:“官家。”皇帝抱过女儿,看着那张红扑扑的小脸,倒也掉下两滴泪来……
宸妃朱氏,因生产时血崩而死,诞下一名公主。消息传出,震动宫内朝外,其父朱悼惊闻噩耗,受不住这打击,竟一病不起。皇帝心里头感觉对不住他,派内侍携御医前往诊治慰问,又赐了朱家许多财物,并表示要厚葬宸妃。
原来这事就这么了了,却没想到横生出枝节来。
在朱妃去世后的第三天,便有宫里的人给徐良传出消息来说,徐婕妤因为朱妃之死,跟官家闹情绪,朱妃死的当天,她就顶撞了皇帝,受到皇后的斥责。此后两日,官家前往她处,她都称病,拒绝侍奉,连面也让见。赵官家倒没有说什么,却是惹怒了刘皇后。又说朱宸妃『性』命攸关时,她跟皇后针锋相对,一个是保大,一个要保小,这是逾矩,因为这事要不该她『插』嘴。徐良一听不好!这傻姑娘,这些事是该你过问的么?你还顶撞圣上?忙托人往宫里稍信,叫侄女千万不要意气用事!朱妃已经走了,你别把自己搭进去!
可惜,帮他带话的人还没来得及把消息传到,宫里就出事了。
赵谨一脸晦气地踏进了慈元殿,中宫皇后的寝殿,刘凤娘迎了出来,见皇帝一副丧气相,便问道:“官家这是怎么了?”
跟在皇帝身后的沈择不失时机地『插』嘴道:“娘娘,方才官家到绣春堂去,本是听说徐婕妤身上不大好,想去探望。谁知道,徐婕妤还是不接驾,还隔着帘子对官家说,看朱妃的境遇,看官家的态度,她已经知道明天的下场了。”
赵谨抬起头来,盯了沈择一眼,后者俯下头,不敢再说。
刘凤娘顿时发作:“好个徐秀娘!臣妾本来看着官家宠幸她,那日的事不与她计较!她却如此放肆,接连顶撞圣上!这如果还不惩治,臣妾何以统领后宫!”
皇帝息事宁人道:“罢了,她自入宫便与宸妃要好。出了这意外,她自然伤心,使些『性』子也是难免的,不要与她计较就是了。”
“不计较?臣妾也想不计较,可她如此不知天高地厚,放纵下去,岂不坏了规矩?让臣妾这后宫之主的身份往哪里摆?官家,徐秀娘这不是在使『性』子,她是仗着家里的权势,莫说是臣妾,便是陛下,她也没有放在眼里!所以,才敢一而再,再而三地顶撞!臣妾担心,若不施惩戒,非但后宫不得安宁,便是外朝也要生出事端来!”刘凤娘怒道。
赵谨摇了摇头:“没那么严重,皇后想多了。”
“臣妾想多了?当日,臣妾力主保全皇嗣,是为了官家,为了大宋的江山社稷着想。而徐秀娘一再央求保全朱妃,难道仅仅是因为她们姐妹情深么?不见得吧?她是徐良的侄女,朱氏是朱悼的女儿。徐良朱悼本是一党,她两个受家里指使,自然亲近。她之所以力主保全朱氏,就是怕没了朱氏,断了朱悼在宫里的靠山。至于皇嗣,她才根本不关心!陛下难道没看出来么?这分明就是后宫和前朝牵连着!”刘凤娘竟在陡然之间,把事情上升到如此高度!以她的智商,恐怕是说不出来这番话的,其中必有高人指点。
恰在此时,沈择『插』话道:“官家,方才小人陪官家去绣春堂时,看到徐婕妤身边的内侍王庆神情有异往外去,便派了人跟着他,据报,是往中书去了。”
刘凤娘立即咬住这话头:“官家!还不信么!再放纵,只怕徐家都快要……”
“唉!行了行了,让朕消停一会儿吧!”赵谨不胜其烦,把袖子一甩,竟起身自去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