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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文诏闻听顿时恍然。
转头看向祖大寿和吴三桂,李景接道:“你们不要埋怨曹将军阻止你们继续用兵,你们现在用兵的地方在宁古塔以北,那里人烟稀少,也没有什么物产,大军所需全靠后勤补给。可当此时节,朝廷已经没有能力给十余万大军供给军粮,不叫停怎么行?
我知道你们建功立业心切,但是很多事情是不能急的,辽东今年年景不错,等秋后粮食收上来以后,能够维持大军的用度,那时再用兵不迟。”
“是!“祖大寿和吴三桂忙道。
伸手指了指两人的茶杯,李景笑着说道:“咱们都是军伍出身,你们不要拘束,我这个人没那么多讲究。你们喝茶,咱们边喝边聊。”
“谢大帅。”祖大寿和吴三桂忙道。
看了看祖大寿,李景笑道:“祖将军,咱俩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是我对你这个人还是比较了解的,我知道你的心思。
崇祯四年,大凌河战役,你全军尽没,粮尽投降,为此你一直耿耿于怀。
依我看,你完全不必介意此事,更不必介意别人怎么说你。那些说你没有骨气的人,换做你当时的位置,恐怕不等弹尽粮绝就弃械投降了。
而且你并不是真的投降,你是诈降,然后施计脱身。随后,你率兵于锦州,宁远一带累次击退皇太极的进攻,你的所作所为也证明了这一点。
兵法云,兵不厌诈。以诈降全身,然后重整旗鼓,以利再战,正是用兵之道。”
“大帅!”祖大寿闻言一时激动莫名。
李景轻叹了口气:“其实,前方将士打败仗,很多时候并非将士的原因。我以前曾跟皇上剖析过其中的原因,主要是朝廷常以文官督师,甚至派太监监军。这些文官和太监不通军事,胡乱指挥,如此打仗岂能不败?败仗打多了,将士自然不肯用命。所以我改变以前的做法,不用文官指挥。”
笑了笑,李景指着曹文诏对祖大寿道:“如今打仗,再不像以前那样了吧?”
祖大寿急忙拱手道:“曹将军指挥有方,调度得当,我军所向披靡。”
曹文诏忙道:“祖将军过奖了,曹某愧不敢当。”
听两人对话时的称呼,李景不由微微皱了皱眉,这称呼不大对啊!
琢磨了一会儿,李景随即恍然,祖大寿以前曾是曹文诏的上司,现在却归曹文诏统属,想必心里有些不痛快,对曹文诏不像别的将领那样恭敬。
而这次曹文诏带祖大寿回京,恐怕就是怕他离开辽东以后,祖大寿自行其是,也有让自己点一点祖大寿的意思。
嗯,曹文诏是自己的得力助手,这个问题倒是要帮他解决。
略一思忖,李景笑着说道:“祖将军,我记得当年文诏兄还是你的部下,如今文诏兄做了你的上司,你可能心里不大服气,是吧?”
听李景一语道破自己的心思,祖大寿不免有些尴尬,急忙分辨道:“大帅,我……”
李景摆摆手,祖大寿急忙止住话语。
李景笑了笑接道:“复宇(祖大寿的字)兄,你作战勇敢,也深通用兵之道,可你知不知道我为何不愿任你为帅?”
祖大寿忙道:“末将不才,担不起一军之统帅。”
李景摇摇头,轻叹了口气道:“你的能力毋庸置疑,我之所以没有任你为帅,只因你这个人太重情义!经常意气用事。
当年皇太极率兵围攻北京城,袁崇焕欲依托坚城以抗强敌,最终被皇上下狱问罪,你一怒之下带兵撤离京城。后来孙承宗遣人劝说于你,让你带兵破敌,为袁崇焕赎罪,你为了救袁督师,这才率军返回,拼死搏杀,最终击败强敌。不过袁崇焕终不免一死,此后你便再未回京。
复宇兄,重情义是件好事,但是你却被情义蒙蔽了双眼,最后连大局都不顾,你说,我怎能任你为帅?复宇兄,你知不知道皇上为何要杀袁崇焕?”
祖大寿道:“皇上疑心袁督师放建奴入关,通敌卖国。”
李景摇了摇头:“你说错了,皇上并未疑心袁崇焕通敌,疑心袁崇焕通敌的只是那些不明真相的老百姓。这只是皇上杀袁崇焕的借口而已。”
祖大寿闻言大惊:“这是为何?”
李景沉声道:“复宇兄,因为袁崇焕不顾大局,没有从战略角度去考虑问题,一心想要保存实力。
是,当时的情形是敌强我弱,袁崇焕打算依托坚城以抗强敌。从战术本身来说,这种做法没有任何问题。
可是北京不是锦州,也不是宁远,北京是大明的都城,城里有大明的皇帝,袁崇焕坐视北京被围,把大明的国都当成了什么?把皇上当成了什么?
我姑且不说袁崇焕置京城和皇上的安危于不顾,我只说这件事的政治影响。
皇上每年给袁崇焕的军费近千万两银子,可是袁崇焕竟然任由敌军入境围攻京城,你让普天下的老百姓怎么看皇上?大多数人都会想,大明这么多将领,皇上怎么任命了这样一位无能的督师。毫无疑问,皇上因此事威信大受影响。
皇上对袁崇焕如此信任,袁崇焕却这么回报皇上,你可以想像一下,皇上当时是什么样的心情。换成是你,你会怎么做?”
顿了顿,李景接道:“我跟你说实话,如果袁崇焕是我的部下,我也不会饶了他。就算不砍了他的头,也会罢职下狱。所以,皇上拿办袁崇焕并无过错。”
祖大寿闻言默默点了点头。
看着祖大寿,李景接道:“而你呢?因为你对袁崇焕忠心,当袁崇焕被抓,你弃京城于不顾,率兵离京。
我问你,你拿的是谁的军饷?是袁崇焕给你的么?
你的军饷是大明朝廷给你的,是大明的皇帝给你的。
同样,提拔重用你的是袁崇焕么?
如果没有皇上的允许,你能坐到总兵的位置?
可你率兵撤离京师的时候心里想过皇上么?想过大明江山么?你如此意气用事,我怎能让你做一军之统帅?”
祖大寿闻言,脑门上汗水潸然而下。
李景叹了口气接道:“文诏兄的能力跟你相比不相上下,但是他的心里装着大明江山,从心胸来说,文诏兄比你开阔,所以我任命他为统帅,而他也没有辜负我的期望。
宋朝欧阳文忠公(欧阳修)曾说:学无先后,达者为师。
在曹文诏手下为将,总比你在那些不懂军事的文官手下为将好吧?所以,复宇兄,我希望你能放下芥蒂,与文诏兄精诚团结,一同为大明江山开疆拓土。”
祖大寿闻言起身向李景跪倒:“大帅,祖大寿愚昧无知,今蒙大帅开导,日后必定一心报效国家,绝不负大帅今日之教诲。”
李景笑着将祖大寿拉起来:“复宇兄,你能这样想,我心甚慰。”
祖大寿转身向曹文诏抱拳道:“督帅,以前祖某多有得罪,还望督帅海涵。”
曹文诏抱拳还礼道:“祖兄,文诏也有做的不对的地方,还请祖兄不要见怪。”
李景抚掌大笑:“这就对了,将帅和,军心定!当浮一大白。”
祖大寿看了看李景忽然叹道:“可惜大寿认识大帅太晚,若是早日得到大帅的教诲,也不至做出许多糊涂事。”
曹文诏笑道:“祖兄,你如今识得大帅也不算晚,大帅要为大明开疆裂土,必有你用武之地。”
祖大寿重重抱了抱拳道:“末将随时听从大帅调遣!”
李景笑了笑:“复宇兄,你的职务是黑龙江将军,如果打不到黑龙江,那你这个黑龙江将军怕也做不起来。”
祖大寿闻言大喜:“末将明白了。”
李景笑着接道:“不过你先不要急,我现在没有粮食给你,所以你还得等一等。这样吧,你手下不是有一万多名骑兵么?拉出去,跟文诏兄一起到漠北转一圈。”
祖大寿急忙抱拳道:“末将遵命。”
见吴三桂眼巴巴地看着自己,李景笑了笑道:“行,你也带手下的骑兵一起去吧。”
吴三桂大喜:“末将领命。”
“父帅,那我和定国呢?”孙虎头闻言急道。
李景瞪了孙虎头一眼:“你在家待着!净问废话,你不到漠北去看看,熟悉熟悉地形,以后如何平定漠北!好了,别再我这里待着了,和定国回府看你干娘去。”
“父帅,孩儿一年多没见您了,一会儿咱爷俩喝一杯?”孙虎头笑道。
“滚蛋,出去历练了这么久,也不见长进。”李景笑骂道。
孙虎头嘿嘿一笑,和李定国一起向李景行了一礼,又向曹文诏,祖大寿,吴三桂抱了抱拳,两人携手出了书房。
看着孙虎头和李定国壮实的背影,李景叹了口气:“孩子们都长大了,我们也老了。”
曹文诏笑道:“您还不到四十,怎么就老了?”祖大寿也道:“是啊,我今年五十多了还没服老,大帅您可不能有这样的心态。”李景摇了摇头:“不服老不行了,按说你们回京,我应该请你们喝一杯才是,可是我这身体实在是有些吃不消了。这样吧,你们三个进宫,跟皇上请个安,你们平定辽东,乃是大明的功臣,皇上必定请你们吃饭。复宇兄,到时你跟皇上赔个罪,他毕竟是皇上,你当年做得也确实不对,赔个罪也是应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