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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草谷里一阵清风吹过,湛蓝的天空中云朵变换着各种形状,像缠斗的雄狮般抱在一起翻滚着。
广袤的草地上一个穿着白色长袍的身影时而从草里钻出,时而又隐没进深草中,就像白色的帆船在绿色的海洋里穿梭起伏。他背上巨大的竹编篓子装着各种药材,红绿白黄的花瓣叶子层层叠叠挤在一起,多到已经冒了出来。
虽然现在已经接近傍晚,但天上的烈日却丝毫没有降下的意思。白衣人擦了擦额角的汗,继续在一丛花花绿绿的野草中寻觅着珍贵的草药。他刚从地上费力拽起一颗曼德拉草,眼前突然闪过一束极强的白光,当光线逐渐变弱直至消失后,一个戴着尖长草帽的大胡子老头出现在了光消失的地方,皱起脸上深深的褶子笑呵呵地说道:“哦呵呵呵呵……辛勤的孩子啊,这棵【龙舌兰】就送给你了,祝你在挖药这条路上越走越远,拯救更多需要你的人。”
白衣人接过这棵珍贵的银品草药毫不在意地扔进了身后的背篓里,绕过这个啰嗦的老头继续向前走去。沉甸甸的篓子里面已经有好几棵闪着银光的稀有草药,被大量普通草药压得一脸憋屈。
大胡子老头望着他又起伏在草丛里的背影,露出欣慰的微笑,摸摸胡须渐渐消失在了百草谷里。
“喂,喂喂……停一下!”
一个声音不知从哪传了过来,白衣人顿了一下,看周围并没有人便继续向前走去。
“喂,我说,你都挖了三天的药材了,药材奇遇NPC遇见了八个,再挖下去NPC会打你的。”
白衣人又停了下来,左右一瞧周围半个人也没有,白胡子老头也早已消失,便开始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皱着眉毛想了想,又弯下腰继续挥着手里的药铲开始挖草药,只当做什么也没听到。
“我看你不是挖药就是送信,要么拿着我的剑去庖丁小动物,你是不是不会玩啊?好歹也应该去刷个副本什么的吧,再不行做点别的任务嘛,我都快被你挖草挖吐了。”
那个年轻的男子声音再次响起,而且比刚才还清晰,就像有个人在自己耳边说话一样。
“你……是谁啊?在哪呢?”
白衣人立即站起身,警惕地问着这个看不见的“人”。一阵风莎莎地吹过茂密的草皮,像绿色的波浪在层层翻滚着,整个百草谷只有他屹立在滚动的草浪里,视线可及之处再无任何人的身影。
“没谁,就我啊,你个白痴,我是剑客你给我穿的这是什么破玩意,法师的一级长袍?”
一阵沉默,电脑前的人瞪大了眼睛看着屏幕里的这个白衣剑客。那是个游戏里的普通男性角色,一头清爽的黑色短发下是英俊帅气到现实世界绝不可能有的完美脸型,身上穿着白色双层印花法师长袍,背后背着巨大的药篓,腰间还挂着蓝色的长剑,头顶显示出四个字的游戏昵称:【恒刀一剑】。
“这游戏里的人物还可以和玩家互动?”穿着睡衣的长马尾女孩终于缓过了神,吃惊地半张着嘴轻轻在当前频道聊天框里敲下了这行字,然后摘下耳机看了看,以确认那突如其来的对话不是耳机的问题。
“呃,要是以前可以和你说话我绝不会让你给我穿这么傻的衣服,刚刚才突然发现我能说出声音了,啧……这感觉真奇怪,难道是我的幻觉?”穿着法师白袍的恒刀一剑抬起手做了个托腮思考的姿势,但这并不是玩家所做的操作动作,完全由他做出的。
开……什么玩笑……
……这是他的幻觉?明明是我的幻觉才对吧!
虽然现在是夏天,卧室里却莫名变得有些冷。女孩迅速摘下耳机,颤抖着将椅背上的空调毯裹在身上,又摸过桌上的遥控器将空调温度调高了三度,随后觉得有些口干舌燥,伸手便去拿那只印着某个游戏logo的马克杯。她提起杯子时手下一轻,发现里面早已空空如也,最后一口水在一个小时前就喝完了。
她叹了口气将杯子又放回了桌上,并没有重新去接水的打算。因为做这些事只是为了让自己从刚刚那种诡异的感觉中冷静下来,不然真以为是自己在做梦,或者出现了严重的幻觉。
游戏里的那个帅气的男性角色依旧站在原地,目光散漫地望着远处的树林,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异样。女孩深吸一口气重新戴上耳机,游戏里轻柔的背景音乐立即让她放松下来,伸手拿过鼠标拉近游戏镜头细细看着里面的恒刀一剑人物,心里逐渐感到好奇起来。
她的手触到耳机下的一个圆形按钮,打开了麦克风,鼓足勇气张嘴对着游戏问了一句:“喂……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哦哦哦!”耳机里立刻传来了恒刀一剑惊讶的声音,“你居然是个妹子!难怪不会玩了。哎,不对呀,我都满级了,除了这个法师长袍以外的装备也不错,你怎么可能不会玩?喂,我真的是你一手玩大的吗?”
“这个号确实不是我玩的,可是现在只有我玩了……”女孩的声音忽然有些忧伤,“对不起,我第一次玩这种游戏,什么都不懂。刚来游戏的时候就遇到有个人要杀你,我不想一直被杀所以只能挖草药和送信,公会也退了。”
“不想我被杀?那你就杀回去呗,我看看,背包里不是有一套PVP的装备么,赶紧把这恶心的长袍给我换掉,这样就不怕被杀了。”恒刀一剑豪爽地说着。
“不行,我根本不会玩这个啊!”女孩的声音有些着急,“开始你就穿的是那套衣服,那个人打你的时候我才按了一个技能你就已经死了,不行的!”
“不会吧……”恒刀一剑有些失望,停顿片刻之后从耳机里传来了一阵奇怪的声音:“呃……!!唉!”
“你在干什么?”女孩看游戏里的恒刀一剑做出了个别扭的憋尿姿势,但动作实在太僵硬了,就像勉强屈腿弯腰的提线木偶。
“看来我不能自己动,还得靠你来操作。”恒刀一剑放弃了这个憋尿的姿势,又恢复了刚刚的站姿,望天的脸上隐约透出了失望的神情。
“我不想打架,我们只挖草送信不好吗?”女孩微微撅起了嘴,不明白为什么他一定要坚持去打架,游戏里可以玩的东西这么多,没必要非得打打杀杀吧。
耳机里忽然安静了下来,只有游戏轻快的背景音乐在循环播放着,让百草谷充满了惬意舒适的气氛。迟迟没听到回复的女孩敲了敲耳机,又操作游戏里的恒刀一剑在原地转了几圈,却仍得不到任何反应,一切似乎在不经意间又恢复了正常。
唉,看来真的是我的幻听,怎么可能会有人在游戏里和我聊天嘛,好蠢……
她苦笑着敲了敲自己发蒙的脑袋,刚点下鼠标让恒刀一剑把脚下的蓝色草药挖起来,一个低沉的声音忽然毫无征兆地从耳机里飘了出来。
“……好吧,反正这是个游戏,我也只是个游戏人物,你是老板你说了算。挖草嘛,那就挖吧,一口气把这里全挖完!”游戏里的恒刀一剑认命般拿出一把小锄头在技能动作的控制下开始一下下挖草,很快就将这棵草药收进了背篓。由于这段话是在他挖草的同时说出,让人觉得这声音似乎并不是来自他,而是游戏里插入的一段古怪语音。
再次听到恒刀一剑的声音后,女孩并没有怀疑这是幻觉,反而莫名有些激动,脸上绽放出了少有的欣喜神情。不过她也听出了这句话里的无奈和失望,心里一软,用和朋友聊天的语气温柔地说道:“其实……这个游戏除了打打杀杀以外还有很多好玩的地方嘛,我在家园里种的菜长得特别好,还有织布机每天都能织布,你看这些草药拿去一卖又能换好几千金,你的仓库我都帮你填满啦!”女孩兴奋地点开背包展示给恒刀一剑,里面整整齐齐装着一堆肉块、药材和铁矿,足以证明这些时间里她除了玩这些休闲玩法,其他的一概没碰过。
恒刀一剑轻轻晃了晃身子,摆出一副完全不在乎的样子,不过那只是普通的游戏人物待机动作,没有什么特别的。
“我还收集了好多衣服,你穿上真的特别帅,比那套PVP装备好看多了。昨天还带你去河边拍了很多照片呢,每一张都超级美,和那些海报一样漂亮。”女孩的声音突然有点哽咽,“我知道我把这个号弄得乱七八糟的,哥哥以前玩的特别好,有好多他游戏里的朋友都找我组队,可是我什么也不懂,只会挖草……”
“你哥哥……?”恒刀一剑听到这个词似乎有些不解,终于回复了一句。
“嗯……你以前的主人是我哥哥,他非常非常厉害,还参加过比赛,但是他……不会再来玩了。”女孩说完最后一句便再也忍不住,猛地嚎啕大哭起来,泪水就像决堤的洪水一样澎湃涌出,肩膀不断地颤抖着,双手紧紧抱住胳膊,似乎拼命想抑制住自己无法控制的崩溃情绪。
听着女孩悲戚的哭声,恒刀一剑忽然慌乱了起来,不过通过这个反应也猜出来她哥哥发生了什么事。这个刚拥有不超过五分钟意识的角色第一次遇见如此棘手的事情,此刻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任由外面那个人继续痛哭着。
不知过了多久,空中令人揪心的哭泣声渐渐弱了下去,变成了短促的啜泣声。对于恒刀一剑来说这就像一场震撼的雷阵雨轰炸,不过好在仅存在于听觉方面,百草谷依旧是无限的青天白日。
“喂喂,别哭了,妹子你叫什么名字?以后要一起玩的话我就直接喊你名字,方便点。”恒刀一剑望着天空硬着头皮问道,想以问问题的方式来舒缓妹子的情绪,顺便多知道一点关于自己“主人”的事情。
“我……我叫鲁芸茜。”
女孩说出名字后情绪果然稳定了许多,几声啜泣变成了擤鼻涕的声音,虽然听得恒刀一剑有些犯恶心,好歹也算是有了安慰的效果。
“我问你一个问题,你是因为失去了哥哥,所以也害怕我也会死?”
“嗯……”
“可是我是会复活的啊,而且是满血满状态复活,不信的话我可以死一次给你看看。”恒刀一剑轻松地笑了笑。
“不行!”鲁芸茜立刻咆哮了起来,“你一次都不许死!”
恒刀一剑猛地被吓了一跳,瞪大眼睛傻傻地呆在原地,像做错了事情般无措。没想到死这件事会对她造成这么大刺激,良久,他认错般轻声安慰道:“……好吧好吧,那咱们继续挖草去,前面有棵蓝松草刷出来了,走吧。”
穿着白色长袍的剑客继续顶着烈日挥动小锄头奋战在百草谷中,不多时身后沉甸甸的草药篓里又多了几棵形状不同的植物。当系统提示背篓已满的时候鲁芸茜才恋恋不舍地让恒刀一剑传送回了游戏主城,再也没怀疑过这个莫名其妙出现的游戏AI究竟是怎么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