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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承殿,书房。
“这边,也清扫一下。”
“那里的书乱了,你们整理好,摆放整齐。”
“还有那香炉里的灰也积的多了,该清理掉了。”
“……”
叶蕴仪手忙脚乱的指挥着宫女太监们,打扫着书房,正当一切都在进行时,突然端庆帝脸色铁青的走了进来,瞬间那些忙碌的太监宫女们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计,低着头躬着腰向端庆帝行礼,不敢说一句话。
端庆帝只是扫了他们一眼,就沉声道:“你们都下去吧!”
“是!”
太监宫女们应了一声之后,都倒退着出去了,还把书房的门关上了,叶蕴仪和林公公也趁机溜了,端庆帝现在正是盛怒之时,他们可不愿意被迁怒了,所以这书房里只剩下大怒的端庆帝一人了。
到了书房外,叶蕴仪眼里有些好奇,若有所思,不知又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让端庆帝如此大怒,但她也知道这端庆帝的事情还是少打听为妙,知道的越多,也不是越好,就像现在的自己,正是因为知道的太多,以至于想要离开皇宫都千难万难了,还要如此百般筹划。
可没想到,叶蕴仪忍耐住了自己的好奇心,不打听端庆帝大怒的原因,那林公公却忽然颇有感慨的道:“蕴仪姑姑,你说这宫里伺候的人谁已经走到了最高处了?最得主子们的信任?”
叶蕴仪讶异,不知林公公这话是什么意思,心里想不通透,只能恭维着笑道:“当是林公公你了。你伺候皇上数十年,一直陪在皇上身边,皇上登基后,你就成了大内总管,如此看来,这宫里最得皇上信任的人可不就是公公吗?”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叶蕴仪琢磨不出林公公想要说什么,只能这样拍马屁了。
这马屁林公公听了,倒是笑了,可是笑过之后又轻摇了摇头,甩了甩拂尘道:“不!不是咱家!”
说着他又抬头看向慈圣宫的方向,叹道:“要说宫里伺候的人中最得主子们信任的还要属慈圣宫的安嬷嬷,不仅太后娘娘信任她,就是皇上也敬她三分,她家安家也因为她恩宠不断,可是,就是这样的人,只怕这次,唉!”
林公公话未说尽,面带无限感慨之色,又摇了摇头道:“宫里伺候的人能和安嬷嬷一样,也算是不枉此生了!”
说完,他就闭嘴不言了,而叶蕴仪听了却是心中咯噔一下,有些惶恐不安,林公公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做不枉此生?难道是安嬷嬷犯了什么错事,要被处置了吗?不可能吧,安嬷嬷可是太后的亲信,又曾经照顾抚养过端庆帝一段日子,尽得二人的信任,她怎么可能出事呢?
叶蕴仪心中很乱,猜测不断,但最后她又平复下了心绪,暗暗吐了口气,心中暗道:“不管是不是安嬷嬷要出事,都与我无关,我只要做好本分之事,安静的在宫里等待着边关的捷报,等待着春天到来,天灾过去,如此一份大功劳,我自可以向端庆帝恳求出宫,出宫了就天高海阔了。”
她心里这样不断的安慰自己,把那脑海里的猜测全部甩开,然后渐渐平静下来,又按部就班的做事了。
这个下午,端庆帝在书房里自己安静的待了一个时辰,然后叫了林公公和叶蕴仪进去伺候,叶蕴仪不愿横生枝节,也不打算再为端庆帝献策解忧了,老老实实的磨着墨,一语不发。
而端庆帝又沉默了片刻,这才低声吩咐道:“福顺,让人去查查江南安家吧!晚上朕要得到结果。”
林公公闻言,眉头一抖,就躬身道:“是,皇上。”
然后他就退了出去,显然是按照端庆帝的吩咐,派人去查什么江南安家了。
而叶蕴仪在一旁听了这个吩咐,心里却是掀起惊涛骇浪,江南安家?安嬷嬷也姓安,这两者有什么联系吗?难道真的是安嬷嬷要出事了吗?
叶蕴仪心里颇不平静,有种种猜测,但她都一一压下了,这宫里她自己都是战战兢兢的,安嬷嬷与她也没什么交情关联,这等闲事还是不要多嘴多问。
只是虽如此想,但叶蕴仪还是感觉到悲哀,为安嬷嬷悲哀,也为自己悲哀!
安嬷嬷伺候太后一辈子,谨慎小心一辈子,得了令人羡慕嫉妒的恩宠,在宫里地位颇高,可是端庆帝一句话下去,或许她的结果就是一尺白绫或者一杯毒酒了,这样忠心耿耿一辈子的奴才也是说死就死的,这宫里死一个人就是如此简单,生死不由己。
而自己此时也身在宫中,同样身不由己,生死也是在宫里的人的掌控之中,或许是太后一句话,端庆帝一句话,甚至是皇后一句话,都能轻易的要了自己的小命,每每想到此,叶蕴仪就全身发寒,心中涌出无限悲哀!
此时,叶蕴仪就全身发寒,心中泛冷,她好像预料到了安嬷嬷的结局,也预料到了自己要是出不了宫后的结局,这让她心脏都皱缩了起来,死在宫里或许就是大多数宫女太监们的结局!
不!不能这样!
叶蕴仪心中呐喊,她不想就那样死在宫里,出宫!一定要出宫!
她越发坚定了出宫的念头,那双眼睛里的神色也是绽放光芒,不管如何,出宫才是她能够生存下来的基础,而不再仅仅是追寻自由。
这时,突然听到端庆帝自言自语道:“蕴仪,朕今天看到了安家那奢华的马车,打着朕的名号嚣张跋扈的态度,朕突然想了很多,这世上或许做恶最多的不是那些贪赃枉法的百官,也不是那些大发国难财,蔑视他人死活的奸商,而是朕这个皇帝!”
“正因为有朕这个皇帝,那些百官仗着朕的势,贪赃枉法,官商勾结,做下无数的恶事!”
“正因为有朕这个皇帝在,朕所亲近信任的人,她或他自己或许已经够小心谨慎了,从不做仗势欺人之事,可是她或他的家人也许就在仗着他或她的势,归根结底,就是仗着朕的势,在某一个朕看不见的地方嚣张跋扈,做下许多恶事!”
“所以,不管是贪官,还是朕所亲近的人,他们做下的恶事都是仗着朕这个皇帝的势,如此想来,这些人间大恶虽不是朕所为,但却是朕在助势,朕才是世间最大的恶!”
“哈哈哈!真是可笑!朕还在想着如何处置贪官,如何查处奸商,还朝堂一个清明,还百姓一个安乐,可却没想到,朕才是世间最罪恶之人!这种事情是如此的讽刺可笑啊!”
叶蕴仪闻言默然,她不知道说什么好,端庆帝所言她听懂了,却无法去安慰他,因为他说的对,这世上其实最罪恶的就是权力了,皇权是最罪恶的,掌控皇权的皇帝更是世间最罪恶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