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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樱头顶着家规跪在堂屋正中,许杨氏握着戒尺的手微微发抖,许昭业生前最疼的就是独女许樱,许樱惹祸都是找父亲求庇护,她就算是再生气,看见他们父女俩个一起向她求情的样子,心就先软了,可如今……
许杨氏一边想着这些,一边落泪,她再傻也知道董氏在算计她,可是她们如今身在许家,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不管暗地里怎么算计,明面上人人都照应着她这个寡居之人,许樱这么让董氏下不来台,人家也只会说她许杨氏不会教女儿,说她刻薄小性,吝啬守财,借女儿的口让妯娌难堪。
百合端上来一碗热茶,小心翼翼地替许樱求情,“奶奶……四姑娘毕竟是姑娘家,这么跪着……”
“让她跪着。”许杨氏擦了擦眼泪,“长辈说话竟然随意插嘴,传扬出去还有什么名声?她四婶只不过是向我借首饰,她就出口伤人,她一个大家闺秀,怎么竟似乡野村妇般的算计。”
许樱低着头,从她这里正巧能看见春喜,春喜看似替她着急,可是背人时嘴角的笑却是掩不住的。
她跪着她不怕,就算是娘打她她也不怕,就为了让人知道,二奶奶是心慈面软的好性人,她许樱可不是,更不用说这事儿她占理,母亲的首饰确实不是四婶这个没品级的民妇戴得的。
至于所谓的脸面--她上辈子早把脸面二字丢光了,这辈子倒也不怕。
“二奶奶,太太请你和四姑娘过去。”梁嬷嬷站在屋外小声说道。
许樱知道,这是太太知道许杨氏罚自己了,要表示“慈爱”,所谓儿子不是亲儿子,孙辈可是亲孙辈--呸!
唐氏果然把许樱搂在怀里,亲热好似亲孙女一般,嘴里不停地数落许杨氏:“她不过是个孩子,就算是犯了天大的错,你看在死去的人的面子上,也不能这么罚她。”这口气里的慈爱,许樱要是真正的七岁幼童,没准儿真以为这个祖母是慈爱老祖母呢。
“是媳妇一时气愤,考虑不周了。”许杨氏福了一福。
“唉,我怜惜你守寡,又要照应有孕的通房,素日里不叫你到我跟前立规矩,怎么这几日不见,你又瘦了些?”
许杨氏笑了笑,没说话。
“我娘整日照应着栀子姐,每天早中晚倒要看三次,一看就是一个时辰,听大夫说这一胎不好,觉都睡不着,自然是瘦了。”许樱“告状”道。
“唉,我说你也太过小心了。”唐氏笑道,看来传言不错,许杨氏确实是把栀子肚子里的那个当成命根子了。
“张姨娘这一胎若是男胎,二爷也算是有后了,媳妇不得不小心。”许杨氏说道。
“唉,你也是个苦命人。”唐氏说道,“说到这儿,我倒要给你赔个不是了。”
许杨氏赶紧站了起来,“太太这是说得什么话,应是我不能孝顺太太,我给太太赔不是才是。”
“诶,是我欠考虑,觉得这家里面有丧事,就该用喜事冲一冲,想替老六家的大小子,办一办满月,谁想到倒让你为难了。”
“六弟这一胎来得不易,办满月是应该的。”
“你公爹说得没错,你果然是知书答礼的。”唐氏这么说口气里可带着三分的轻蔑了,她早就觉得是许杨氏在未嫁之时就与许昭业暗通款曲,这才勾得许昭业高中之后,连她娘家的侄女都不要,一心一意要娶她,她本有意要暂时拢络住许杨氏,可她打从心里不喜欢她,口气里难免带出来了三分,这三分旁人听不出来,许樱这种“人老成精”的,和站在唐氏身后的刘嬷嬷,可是听得一清二楚。
“祖母,我要去看我六叔家的小弟弟。”许樱一脸天真的说道。
唐氏当下快要挂不住慈爱祖母的面具了,在她看来许樱这孩子父亲早丧,带着一身的晦气,怎么能去见她的宝贝金孙?冲撞了可怎么办?可是她刚扮完慈爱,说不让许樱去又显得她刻薄了。
“这……哥儿还没出满月,哥儿大一点四姑娘再去看吧。”刘嬷嬷说道。
“真的?”许樱一派天真地握着祖母的手问。
“真的。”唐氏强咽下心里的厌恶,摸了摸许樱的头,“樱丫头就要有自己亲生的弟弟了,只怕到时候不想抱你六叔家的弟弟了呢。”
“六叔家的弟弟和我自己的小弟弟,我都要抱。”许樱甜甜地笑了。
许杨氏见许樱一改在自己跟前时对祖母的不满,竟会撒娇心里不知道是喜是忧,喜的是许樱小小年纪竟如此懂事,忧的是早慧非福。
“好了,我知道你惦记着栀子,快带着樱丫头回去吧,可不敢再随意罚她了,她还是个孩子。”唐氏这话说得,倒像是许杨氏随意带许樱撒气一般。
“是。”许杨氏福了一福,许樱牵了母亲的手走了。
她们刚走,唐氏就站了起来,“来人,更衣,把这屋好好的打扫一下,再用香熏了,散晦气。”
许国定回来的时候,正巧遇上丫鬟们在拿净水泼地,“早晨不是收拾过了吗?怎么又收拾?”
“还不是丫鬟们,笨手笨脚的,把一盘子的香瓜给砸了,我嫌那东西招苍蝇,让她们仔细冲洗。”唐氏迎了过来,亲自替许国定换衣裳。
“哦。”许国定点了点头,“我怎么听说二儿媳妇罚了四丫头?”许国定身在外宅,却听说了这事儿,由此可见他手下也是有人盯着二房的,唐氏暗自庆幸自己没有下手太明显。
“这也不怪她,是老四媳妇去跟她借首饰,樱儿多了句嘴说她的首饰不是老四媳妇能戴得的,让老四媳妇闹了个大红脸,她罚樱丫头也是给老四媳妇看的。”
“这事儿樱丫头做得对,老四媳妇也是大家子出来的,哪就缺了首饰戴?老二媳妇本是官家妇,她用的首饰老四媳妇这个民妇就是不能用,虽说山东山高皇帝远,可是这种不讲礼数的事,传出去还是让人笑话。”
“是,是董氏欠考虑,我也说过她了。”
“嗯。”许国定点了点头。
“还有满月酒的事,二儿媳妇说家里有老人,办了丧事再用喜事冲一冲也是好的,她……”
“快别提满月酒的事!这边刚死了长兄,那边就替自己儿子办满月酒,你还让不让老六在街面上走动了?”许国定一挥手,挥开了唐氏替她整理衣裳的手。
“是。”唐氏心里面别提多委屈了,许昭业再怎么是“长子”也是庶出,怎么就比她嫡亲的孙子重要了?他活着的时候连累她受气,死了也让她不得安生。
“我知道昭业和他娘让你受委屈了,可人死为大,这些年我对你也够可以的了,你还是把心胸放宽些。”许国定说道,他整了整衣裳,“我今晚在秋月那里住,晚饭就摆在她那里了,你不必等我了。”
“是。”唐氏目送着换好衣裳的许国定离开,心里面愈加的恼恨,她年已五十,所谓的白首携老就是送自己的夫君去年轻的通房姨娘处睡,她却连吃醋都会被人说老不正经,她这一辈子,哪过过一天的顺心日子。“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让你们收拾院子,一个个的又懒又笨,收拾了一个时辰都没收拾好,倒让二老爷看见你们干活!”唐氏指着那些洒扫的丫鬟们骂道,这些丫鬟越年轻,她瞧着越刺眼,那怕她屋里再没一个稍微平头正脸的丫鬟能站住,唐氏还是恨她们的年轻。
许杨氏牵着许樱的手回自己的院子,刚一进院就见百合焦急地等在门口,“出什么事了?”
“张姨娘不知怎地,身上起了好多红疹子。”
许杨氏赶紧往自己的屋里去,栀子在东厢住得好好的,怎么在她屋里才呆一天就出事呢。
只见栀子已经脱了外衣,掀了袖子在屋里拼命的抓挠呢,不止露出来的胳膊上红了一大片,连腿上身上都是密密麻麻的疹子。
“这是怎么了?”许杨氏真是被吓得手足无措了,疹子这事儿可大可小,往大了说若是麻疹之类的急症,栀子的命都不一定保得住。
许樱瞧了瞧栀子穿的衣裳,与自己走之前看见的不同,她们走之前栀子穿的是蓝绫软缎,如今换成了白底蓝花,“姨娘可是换了衣裳?”
“我替张嬷嬷送汤水,谁知道撒了些在自己身上,就换了衣裳。”栀子一边说一边抓挠,极为的难受。
“姨娘身上这么痒,脸上一点都不痒,手上也没事,显是这衣裳不对劲儿。”许樱拿着帕子盖了手,拎起那件衣裳,“这是洗过的?”
“浆洗婆子晌午刚送过来的。”
“你怎么把衣裳拿到外边去洗了?”许杨氏急道。
“原先都是张嬷嬷洗,可是她病了……”
“算了,别说了,快熬艾草水来,给姨娘擦洗吧。”许樱说道,上辈子她是外室,交往的也是商人家的外室、小妾,这些阴司算计,都是她上辈子看腻了的。
“你怎么知道……”
“娘你忘了,我小的时候贪玩,在花园里被草虎子蛰了,都是用艾草水洗的。”许樱笑道。
许杨氏也是急糊涂了,她就是这样,越是急事脑子越晕,有些智计她是知道的,可是事当临头脑子反倒反应不过来。
一时间也顾不得再细想,只是吩咐常嫂子熬艾草水。
许樱退后一步,让开路让大人们忙来忙去的,心里知道,张嬷嬷一定要快些好,否则栀子单纯,母亲一个人防不住这许多的算计。
她一转身去了厨房,却见常嫂子忙里忙外不得闲,在烧火的人是二太太送来的那个洒扫的婆子。
厨房这样的地方竟让她混进来了,许樱暗自后悔不该只盯着春喜,忘了这么个能来去自如的婆子,“这位嬷嬷好眼生啊。”
那婆子指了指自己的嘴,阿巴阿巴的喊了两声,竟然是个哑巴。
许樱努力回想,自己院子上一世许是有这么个哑婆子,可是她年纪幼小,对这个哑婆子并无什么印象,“你不会说话?”
哑婆子点了点头,低头烧火。
不会说话,却能听见人说话,这么个人用来算计人简直太有用了,就算被查出来,她一个哑巴,又能供出谁呢?
春喜她可以留,这个哑婆子,许樱是一个时辰都不想留了。
“水开了!”许樱指着锅上的水说道。
那哑婆子站了起来,去拎灶上的水,许樱瞧她拎得吃力,“我帮你。”
哑婆子没想到许樱这个姑娘要帮她,吓得向后一躲,许樱用四两劲儿轻轻一推她,就让她把水洒了出来,滚开的水就这样洒到了婆子的脚上。
“呀呀呀呀!”婆子丢了水壶,抱着脚不停地发出怪声叫着,许樱也叫了起来,“啊!好烫!”原来许樱的手背上也溅上了水,起了个小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