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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樱接到了展明德亲笔写的信,拿着信忽觉脸上湿润,抬手一摸自己竟已经泪流满面,她活了两世,自知权势大过天,展家真苦苦相逼,旁人她不怕,只怕重活一次,还要连累母亲,不如不活,谁知天大
的祸事竟这样解了,怎能不让她流泪。
杨氏听麦穗禀告四姑娘看见展七爷的信就哭了,怕是什么不好的消息,连鞋都没穿上,只是趿着就到了许樱的屋里,许樱哭得说不出话来,只是将写交给了杨氏,杨氏看了信也是哭。
“樱丫头,你义父与你恩同再造,你他日不孝为娘为娘不怪你,你若不孝你义父,为娘定不能容。”
“娘!”许樱搂着杨氏母女两个又哭了一场,偏偏这其中关窍不能与外人道,两人哭完,杨氏谴退前来哄劝的麦穗麦芽和梁嬷嬷、常嫂子等,母女俩个关了门又说详情。
“你义父在信里对那二人的事说得语焉不详的,莫非有什么变故?”杨氏问道。
“义父做事向来谨慎,那两人之事事关重大,他为防信落入他人之手,故意避而不谈也有的,待许忠哥回来,一切自有结果。”许樱说道,栀子与万长随,是许樱母女最大的把柄,需要慎而又慎。许国定并不知其中内情,只知杨家的事莫名其妙的全解了,杨纯孝还得了祥阳知州的官位,高升一级,连带着两老的病都好了许多,他本是怕孙女受苦,自家受杨家牵累才轻易答应退亲,杨家的事情过了
,许家又得了个不守信义的名声,难免觉得面上无光。
唐氏听说了这样的事倒是高兴了一回,给菩萨上了三柱香,心里暗道许樱要一辈子找不到好婆家,她才甘心。旁人多少觉得杨氏母女在许家有些尴尬,又因杨家势起,杨氏母女有钱,对她们面上有多了好几分的尊敬,江氏心里虽恨许樱不肯让许五在隆昌顺谋事,还摆了他一道,却也不得不整日撑着笑脸来杨氏这
里讨好。这一日她拿着自杨氏那里搜罗来的上好的丝线回三房,半路遇上了七奶奶汪氏,汪氏坐在廊下喂心爱的哈巴狗宝宝鸡肝吃,看见她又拿着东西从许家二房和三房分隔的夹道中过来了,撇了撇嘴,指着狗儿
骂道:“整日拜来拜去只为一点点的肉星儿,今个儿只有鸡肝,休想再吃肉了,你说起来也是尊贵出身,怎么如此的不尊重。”江氏听见这样的话,心知汪氏这是充着她,走了几步到廊下,斜瞥了一眼那雪白的长毛哈巴狗,“弟妹,不是我这个做嫂子的说你,一个狗儿整日不是鸡肝就是鸡蛋猪肉供养,岂不知外面有穷人三餐不济?
咱们这样的人家,比不得暴发商贾,要知惜福才是。”
“这狗儿身价一百两,够买七八个丫鬟的了,许家的丫鬟尚且衣食饱暖,时常有荦食,狗儿怎么就比丫鬟差了,再说了,我花得是我自个儿的体己,又不是打谁的秋风,又碍得着何人。”
江氏冷冷一笑,“积谷防饥,积银防灾,富时当思穷日,只出不进坐吃山空,可不是什么好事。”
汪氏笑了笑,“嫂子怎知我只出不进?”汪氏的嫁妆被苗氏炫耀了许久,许家就算是扫地的仆妇也知道七奶奶有多少银子,多少间铺子,多少良田,可其中不免年年被苗氏搜刮去一些,许七爷也是个只管花银子不问银子从哪儿来的主儿,汪氏也是富贵惯了,花钱大手大脚,光是她自己花钱养的丫鬟婆子就有十数人,小厨房里山珍海味四时鲜味经年不断,人情往来也大手大脚得很,江氏替这对夫妻算过,那些个铺子田产收益,年年都要留下些个亏空,如今听汪氏的话,竟似还有赚得,不免有些讶异,当下收了被刺得难受的心思,坐了下来,“咱们是一房的妯娌,你也知我日子过得艰难,你五哥不是那些个能赚银子的,我陪嫁时的铺面、田产这些
年不知被他唬去多少,弟妹若有能赚银的门路,可千万不要瞒我。”这也是江氏能屈能伸,若是换了旁人,方才被汪氏指桑骂槐损了一顿,哪会立时变脸,顺情说起好话来。
汪氏被她这么一说,倒觉得自己有些尴尬,向江氏打了个手势,附在她的耳边小声说了一通。
“当真?”江氏瞪圆了眼睛。
“自是当真的,一年少说也要赚这个数。”汪氏伸出手,比如四根手指,“可惜五嫂没有余钱了,若是有,一年投出去一千两,收回来时净赚四成的利,也是小事。”
“我若有呢?”江氏这些年多半是装穷,她平日花销少,铺面田产收益都是自己紧紧地收着,为许五花十两她能说出花了百两这样的话,对人对己都俭省得很,颇是积攒了些体己。
“你若有,咱们都是许家的媳妇,自是有钱一起赚了。”汪氏笑道。
许忠风尘仆仆地回了大明府许家村,只回家打了个转,擦洗了下身子换了里外的衣裳,就催着百合去许府通报一声,要去拜见许樱。百合也知道许忠这次办得事是大事,自是不敢怠慢,捎了信儿进府,很快就得了回音,杨氏传许忠在二门里顺意斋偏厅相见,顺意斋本是梅氏管家之后,见内外院管事的所在,杨氏如今轻轻一指,就能在
顺意斋见自家店铺的掌柜,足见杨氏母女今时不同往日。梅氏本就与杨氏交好,也知杨氏母女支应生意不易,再加上许樱谋算着许昭龄已然满孝,要谋起复总要花银子,早暗中送了一千两银票到梅氏手中,言明了若再缺钱只需派人递个话,梅氏得了这么大的好处,对杨氏母女自比往日更好,听说她们要借地方见外院的管事,自是满口答应了,还将自己的人通通从顺意斋叫了出去,紧守门户,只让杨氏母女带着心腹入内,许忠到了顺意斋,就被常嫂子带到了偏
厅,隔着屏风拜见主母和姑娘。
“小的给二奶奶和四姑娘请安。”
“许管事一路辛苦,快快请起,看坐。”杨氏隔了屏风指了坐位,许忠坐下之后,她又让常嫂子撤了屏风,常嫂子和麦芽麦穗也退了出去。“许忠哥这一路上,替我母女担了风险,救我母女一命,请受我们母女一拜。”杨氏拉着许樱对着许忠施了个福礼,许忠赶紧跪了下来,“奶奶,小的可不敢当您的一拜,您是主小的是奴,主拜奴小的要遭天
打雷劈。”
许樱扶了母亲起来上坐,“许忠哥过谦了,虽说咱们是主奴名份,你也受得起我们一拜,快快请起吧。”
许忠见许樱和杨氏都坐到了上坐,这才起来,搭了个边坐到小杌子上,尽述自己这一个月来的遭遇。“小的见到了展七爷,七爷自是恨得不成了,先派人进京去给展家老姑奶奶捎信儿,又马不停蹄赶回莱阳展家,自展九爷那里得了张姨娘和那……”万长随原名万富贵,当年和许忠也是颇有交情,又岂知万富贵竟做下这样的事,与主母的贴身丫鬟偷情不说,九死一生不说去寻主家,反而生了勒索的心思,“和那万富贵被苗氏放到陪嫁的小庄看了起来,又费了一番周折寻到他们,连夜审问,万富贵还是嘴硬,张姨娘却说出了实情,他们是偷情被撞破,万富贵一不做二不休杀了那山西客商,这才卷了金银与张姨娘私逃的,张姨娘为了儿子前程,本不欲相认,谁知万富贵翻了脸,打骂威逼不断,这才跟着他回了山东,展七爷给万富贵灌了哑药,又教张姨娘该如何说,命小的亲自送他们到山西,张姨娘当堂供述自己勾搭奸夫谋害亲夫一事之后,便撞柱自尽了,万富贵被判了斩立决,小的擅自作主贿赂了狱卒,他在
牢里第二日,便死了,小的亲自见了尸首,又将他二人收葬了,这才回来复命。”
杨氏听说张姨娘撞柱而亡,难免感叹,张姨娘虽背了主,可死前到底是一片慈母心肠,用命保住了自己儿子的一世富贵,万富贵心思歹毒,落得那样的下场也是咎由自取。
“你自记得张姨娘的坟茔所在,待元辉孩儿长大了,只让他知道那是他生母埋骨之所便罢了。”
“是。”此事就这般的解了,杨氏心中宽慰,可瞧见女儿难免伤心,女子被人退亲,又是男方身在危难之时,传扬出去名声终究不好听,她心里打定了主意,拼着脸面不要,也要缠磨得杨家二老回心转意,再续婚
事。
许樱若是知道杨氏此时的心思,怕是要五味陈杂不知该如何是好,她此时却想起了另一桩事。
“隆昌顺的生意虽好,如今却有些树大招风,依我的想头,想要慢慢收了生意,只做寻常南北货物买卖,另起炉灶,许忠哥意下如何?”许忠听许樱说要慢慢收了隆昌顺的生意,难免有些不甘,可如今隆昌顺确实树大招风,人人都知道隆昌顺借着旱灾粮贵发了好大一笔财,东家又是女流,略有不顺也是常情,可听说许樱要另起炉灶,未免
又有些跃跃欲试。
“姑娘您的意思是……”
“先收敛生意吧,莫要太张扬了。”许樱看了一眼杨氏说道。杨氏本就对生意不太在意,听许樱说要收敛生意自是高兴,暗暗盘算着找个好绣娘,让许樱再练一练女红技艺,好好做个规规矩矩的官家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