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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四奶奶怎么闹,总之她越闹旁人越觉得她有恶疾,不止理不了家,还难教养女儿,连许桔为了她失了仪态跪求许国定,都被说成是她挑唆的,许榴还是一样的沉默不言,只当自己死了一般听不见父母
争吵,更小的许元凯早就被接到了许国定那里亲自教养,与自己的母亲生殊得很。
许国定已经应了许昭业娶偏房的事,还拿出了二百两银子供他操办,许昭文也投桃报李,奉献了好些好物件给许国定。这些爷们之间的事,原觉得与女子无关,谁知道满府的人竟没有不知的,许国峰把许国定骂了一通,无非是说要让他自尊自重些,许家到底是书香门第,还有脸面要顾,不过既然两家已然分了家,许国定
也是快六十的人了,许国峰骂了一通就不再理了。
至于许国荣,他跟许国定套交情,想要分一杯羹还来不及呢,哪会劝说他。幸亏这些都在许家的围墙里发生,外人并不知情,从外面瞧着许家还是那个规矩严整的书香门第,许昭文娶二房的事,也有不少人赞同的,毕竟董氏有疾的事知道的人不少,这样的人怎能掌理门户,别说
是外人,就算是董家人也是不但没话讲,还送来了几匹衣料做礼物。
说是娶二房也不过是纳妾,虽说许昭文一个人张罗得热热闹闹的,把规矩礼仪都做足了,吹吹打打的在腊月之前把新人接进了门。
杨氏正在守丧,自是没有去,许樱也关了屋门绣嫁妆,对外面的事只做不知。
到了钱氏进门第五天这母女俩个才见到大名鼎鼎的钱娇娇。
这钱娇娇不愧娇娇之名,生得身量不高,却有身娇嫩皮肉,五官长得极媚气,说话细声细气的,见了杨氏先施礼叫“二嫂子好。”
“原来是你。”杨氏有些不知该怎么称呼钱娇娇好了,索性胡混过去,“你进门也有些天了,偏巧我正在居丧,没法子恭喜你。”
“嫂子您这是说得什么外道话,咱们是一家人,来日方长。”钱娇娇笑道,她主动上来揽了杨氏的手,往前厅走,“我今个儿是头一回拜见太太,确实有些怕呢。”
“太太病着,心里燥,你且放宽心就是了。”唐氏经过了一开始的病重,许家连棺木都拿出来预备好了,到现在竟然缓了过来,已然能吃些个稀粥之类的了,只是说话还不清楚,半边身子动弹不得。
她自然知道钱娇娇进门的事,却是今天才想起来要见一见。钱娇娇进了唐氏的院子,只觉得远没有在外面想的那般凄清,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小院,各屋值钱的摆设也都在,来往的丫鬟、婆子也都是极尽心尽力的样子,等到了唐氏所居的屋子,掀了帘子进屋,扑面
一股热气跟宁神香的味道并无别的异味。
“二嫂子真是孝顺,我也见过旁的病人,却没有似这般无一丝异味的。”
“这都是丫鬟婆子们伺候得好,我原先还日日要呆大半天,如今管了家,到只有一两个时辰的工夫伺候太太。”
“人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似您这般也少见。”两个人小声说着话,又往里间的卧室走,唐氏正靠着半新不旧的绛紫软枕打嗑睡,两个刚留头的小丫鬟给她捶着腿。
刘嬷嬷见她们来了,比了个安静的手势,迎了出去,“太太睡着了。”唐氏病症的另一症状就是睡得多,经常说着话呢就睡着了。“难道我今个儿见不成太太了?”钱娇娇有些着急,也不怪她着急,虽说她是以偏房的名义进得门,府里人都称她小四奶奶,可董氏生着气,并没有接她敬得茶,若是唐氏也不接她的茶,她可就真有些名不
正言不顺了。
刘嬷嬷瞧了瞧她,“小四奶奶若是诚心想要见太太,在外间屋等着也是成的,只是太太一睡着就不知什么时候能醒。”
“唉……”钱娇娇低下了头。
杨氏见她这样,心里生了些怜悯,钱娇娇虽说之前嫁过一次,人却是极年轻的,长得也鲜嫩,偏嫁给了已经上过而立的许昭业,已经够可怜的了,“太太多半是嗑睡,没准儿一会又醒了。”
“二奶奶今个儿来得早,可是要喝茶?”刘嬷嬷却没有接杨氏的话安慰钱娇娇,她人老成精,头一眼就觉得钱娇娇不是什么好人。
“嬷嬷煎得麦芽茶若是有多的,给我拿一杯来就成了。”
“奴才知道二奶奶要来,已经预备好了。”刘嬷嬷笑道。
钱娇娇见她们两个说话里透着亲近,自己成了尴尬人,也不恼,只是笑眯眯地听她们说话,听她们说麦芽茶,也笑了起来,“这茶是什么茶?却还用煎得?我本是乡下出来的,未见过世面,倒想尝尝。”
“你若想尝,刘嬷嬷那里就是有多的。”杨氏笑道。
刘嬷嬷见这个情形,心里暗想,这小四奶奶笑脸迎人嘴里跟抹了蜜一般,她瞧着倒比原先的四奶奶还要可恼,二奶奶向来心慈面软,莫要上当才好。
她心里这么想着,还是招唤了人去拿茶,亲自端茶给了杨氏跟钱娇娇,这个时候两人已经一见如故的样子了,“二嫂子平日可有什么消谴?”
“无非是吃斋念佛罢了。”
“说起念佛,我在家时听说茂松山如意庵是极灵验的,据说还有一股灵泉,能治百病,只是藏在深山,轻易不见香客。”
“我也是听过如意庵的大名的,只一直无缘得见。”杨氏听说钱娇娇也是信佛的,觉得多了几分亲近。
“嫂子您还没听说?”
“什么?”
“如意庵的比丘尼叫妙音的,如今正在许家村左近化缘呢,咱们把她找来一见,听她讲讲佛法,岂不是与亲临庵中一般?”
“竟有此事?也是我久在深宅,竟如此耳目闭塞了。”她抬头问送茶的刘嬷嬷,“刘嬷嬷,您可听说过此事?”
“那个叫妙音的比丘尼前日倒是来过咱们家化缘,大奶奶素来也是信佛的,布施了一些,已然走了。”
杨氏叹了口气,“唉……竟是如此无缘不成。”
钱娇娇也叹一口气,“我也是耳目闭塞的,竟还以为妙音未走远呢。”两人小声说着话,天南地北的,竟说了约么有一个时辰,杨氏本就寂寞,梅氏忙着料理一大家子人,又有自己的小家要照应,与她能说得话少,她与许樱又是母女,有些话能说,有些不能说,更不用说许
樱向来机敏,常让杨氏觉得自己不如女儿,如今遇上个处处捧着她说的钱娇娇,竟一直引为知己。
等到刘嬷嬷进来叫她们,说是唐氏醒了的时候,她们已经好得好似是多年未见姐妹一般。唐氏本就不喜杨氏,谁知自己病了之后,儿子媳妇们一开始还好,除了每日请安也是日夜守候伺候,越到后来他们的事越多,来得也越少,只有杨氏日日在她跟前,她厌也好烦也好骂也好,都似是打在一团棉花上一般,她骂急了,想要打人,杨氏也是轻轻一躲,到外间屋去,杨氏一走不要紧,刘嬷嬷那个早就变了心肠的也跟着躲,还带走屋里的丫鬟婆子等,唐氏很是吃了几回苦头,虽说有时会拿话挤兑
杨氏,骂人打人的事是真不敢做了,只敢在心里骂杨氏是个不孝顺的。
钱娇娇进门的事她也是知道的,原来想着许是这回能娶回来一个乘自己心的,却没想到钱娇娇是与杨氏扶着胳膊进来的,心里面暗骂又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狐狸精。
“你……就是……钱……照照?”唐氏舌头僵硬,说不出娇字来。
钱娇娇福了一福,“媳妇给太太请安。”
“你……是……哪个席……席……厚……?”
“媳妇是四爷新娶的偏房,娘家姓钱。”钱娇娇还是那个不羞不恼的样子,“四爷原说要带着媳妇来给太太请安,谁知昨个儿染了风寒,怕过病气给太太,因此没来。”
“不……不……绍……”唐氏想要骂人都骂不利索,憋得脸上通红,杨氏到她身后拍她的后背,她才慢慢喘匀气,“滚……”她这个滚字倒说得清楚。
钱娇娇像是被吓到了,瞧了瞧杨氏,又瞧了瞧刘嬷嬷,脸涨得通红,拿帕子捂了嘴,跑了出去。
杨氏心中叹气,唐氏也太会欺负小媳妇了,难免又同情了钱娇娇一些。刘嬷嬷悄悄的把钱娇娇的种种透给了许樱,许樱心道此人倒是比想象中难缠,原先她本想借钱娇娇挑拨许昭文夫妻,并没想到许昭文真能把钱娇娇娶回来做偏房,更没想到董氏竟然没有了招架之力,如今看来,钱娇娇竟像是成了整个许家二房的麻烦一般,这样的女子在家里,怕是头一个上当的是许昭业,二一个就是她母亲杨氏了,可她又不知该怎么跟杨氏说得好,只得把麦芽叫来了,吩咐她要跟紧杨氏
,若是杨氏跟钱娇娇在一处,更要寸步不离,把两人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通通报给许樱知道。麦芽虽没觉得事态严重,还是点头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