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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成璧自懂事起就知道自己生得好看,在他学会反抗不去之前,祖母特别爱带他出席各种场合,每次都打扮得像是观音坐下的仙童一般,无论是亲朋还是故旧,没有不说若是个女孩定是个人间绝色的,加
上他又比别的孩子聪明,从小到大,众星捧月般的高高在上,自那个时候起就有人半真半假的说要招他做女婿,他总会很认真的说,“我在等一个人。”
“什么?”
“我在等人,我得娶她。”连成璧很郑重的说道,这段说辞一直说到他七岁母亲去世,母亲问他,“你在等谁呢?”
他摇摇头。“这你孩子太过聪明早慧,竟真的似是天上的仙童下凡一般,你父亲常私下里跟我说怕你早慧非福,却没想到先去的是我,我去之后,你父亲必定会继弦,他又是个天生的商人性子,重利轻别离,虽说会心
里怜惜你无母,怕也不会在家里守着你,你又被惯坏了,宁折勿弯,人虽聪慧却少了些心计,别的不说,你以为你九哥是真心的跟你好吗?为娘只留两句话给你,提防连成珏,跟你二叔好。”母亲说完这段话没过两个时辰,就撒手人寰了,父亲守了一年的孝,就娶了新妇赵氏进门,赵氏初时待他还算不错,可他太过聪明,早就看出她当着父亲待自己如亲娘一般,父亲不在就换了张嘴脸,几次
当面让她下不来台,她也就对他这个原配留下来的嫡子敬而远之了,他也乐得跟祖母好,跟二叔好。这些年人人都说他是天之骄子,又怎知他在内宅的明枪暗箭之下活得艰辛,没娘的孩子,他又生得那般容貌,不管是继母还是连成珏,多少次想要引诱他学坏,都被他轻轻避过了,只是记着母亲的话,亲
近二叔,至于他在等人的话,他再没有说过,可他心里知道,他真的在等人,无论身边有多少人,他都孤孤单单的,等一个人的滋味不好受,尤其是你并不知道等得那个人是谁。
连成璧翻了个身,瞧着睡在自己身侧的女子沉睡时的样子,她的眉毛微颦,被自己吻过无数次的嘴唇微红泛肿,脸上带着一丝疲累,眼角甚至有未干的眼泪。
他拿手指点了点她的脸蛋,是热得……他这些年等着的那个人,他终于等到了,连成璧笑了笑,伸手把她揽到自己的怀里,亲亲她的发顶,“我找着你了。”
许樱半梦半醒之间听见他这么说,想要挣开他的心思忽然熄了,对这个人好一点吧,她拍了拍连成璧的背,“睡吧。”
第二日一大早,连成璧醒来的时候,身边已经空了,他摸了摸尚有余温的被窝,嗅了嗅留有余香的枕头,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
“十奶奶呢?”他半闭着眼睛,看见自己的贴身大丫鬟梨香,捧着衣裳走了过来。“十奶奶正在梳洗。”梨香长相平平,性情却好,这些年也未曾起过别的心思,因此她也是在他身边留得最久的丫鬟,因梨香比他年长四岁,又是自老太太身边出来的,在他跟前自有些持重的作派,因此瞧
着他光着膀子在床上想要赖床,颇为不满。
“我去找她。”他说罢坐了起来,梨香伺候着他穿上了衣裳,却在他背上看见两道抓痕,想起十奶奶早晨起来时走路有些异样,脸红了一下。
“十奶奶在哪间屋?”
“爷您是糊涂了不成?十奶奶在东耳房梳洗。”“哦。”连成璧点了点头,穿好了衣裳,这个时候耳房与东次间相连的帘子被掀开了,许樱走了进来,她已经换上了大红掐金牙边的百子千孙对襟宽袖夏衫,头半披着,显是要到妆台前梳妆,瞧见他已经起
床穿好了衣裳,眼神一黯。
“可是我回来晚了?”
“是我自己穿得。”连成璧解释道,他又指了指许樱的头发,“你可是没想好要梳什么头?老太太最喜欢看人年轻人穿得漂漂亮亮的了,你只管按自己的性子来就是了。”“嗯。”许樱点了点头,坐到了妆台前,只是略施了淡妆,抹了玫瑰红的胭脂,麦穗拿出首饰盒子,成亲第一天要梳得头早有成例,许樱倒不是真烦这个,她只是自重生之后,头一回觉得,一切都那么不同
,她不再是许家的姑娘,也不是什么人养得外室,而是连家明媒正娶的十奶奶。姚荣家的拿出来全套的梳头用具,手脚利落的替她梳起头来,今个儿许樱梳得是圆宝髻,不只要用真头发,连假头发也要用,梳着一个极华丽的发髻,然后又是戴首饰,因连成璧有功名,许樱戴了赤金挂
珠正凤钗,左右戴一套四枝双喜钗,右边戴挂珠步摇,发后压了百合分心,颈上戴了南海明珠项链,耳朵上扣着赤金镂空花生耳坠,两个手腕子上另戴了一只龙凤呈祥镯。
最后麦穗拿了金嵌碧玉双喜坠的红绡披帛出来,许樱这才算是穿好了衣裳,这个时候时辰已经不早了,连成璧站在原地瞧着她打扮,竟一点都不嫌烦。
梨香本是看着连成璧长大的,不由得暗暗感叹,自家这位任性的十爷,怕是真得很喜欢十奶奶,连家那些做着通房梦的丫鬟们,可以醒一醒了。连家给连成璧预备成亲的院子是标准的四合院,正房三间,耳房两间,厢房左右各三间,后座四间,另有后罩房等供仆妇居住,院里有一对青花瓷的大鱼缸,鱼缸里的碗莲此时正在盛开,隐隐的可以看见
锦鲤嬉戏,院的左边有一棵已经挂了樱桃树,瞧这棵树足有两三年才能长成如今这么高,许樱不由得又瞧了一眼一脸献宝状的连成璧。这个院子在连俊杰夫妇所居的正院的东边,有抄手游廊相连中间隔着一道如意门,连成璧牵着她的手慢慢的往前走,“我爹平日不住正院,他喜欢后花园子的得一楼,太太她也不喜欢正院,她爱住锦绣院,
老太太住在西边的荣寿堂,咱们今个儿就是去荣寿堂,从正院穿过去最近了。”许樱点了点头,他们路过正院时,果然见这气派的院子,虽说有仆妇照应伺候,却冷清得很,从正院穿过去,经过一个花园子,这才到了荣寿堂,荣寿堂门前守着一个眼生的婆子,她不像赵氏身边的乔婆
子那般穿得富丽,可那黑底织绿松寿字纹的比甲,一看织工就不似民间的,怕是贡缎,一个婆子竟穿着贡缎,虽说有可能是主子赏的,连家也够豪富的。
“十爷,十奶奶,你们可算是来了。”婆子迎过来说道,她瞧了瞧连成璧紧紧拉着许樱的手,笑了笑,“奴婢夫家姓朱,十奶奶叫我朱嬷嬷就是了。”“朱嬷嬷好。”原来是朱嬷嬷,她原是连老太太的贴身丫鬟出身,后又嫁给了连家的老管家朱成贵的儿子朱茂丰,不到三十就做了连家的内管家,一直到现在年过六十了,仍是连家内宅除了老太太之外一等
一的人物,就算是连成璧,在她跟前也是敛了傲色,颇乖巧的样子。“十奶奶您不必如此客气。”朱嬷嬷上下打量着许樱,见她穿得富贵却不算张扬,心道到底是书香世家出身的,又不似原先的大太太一般出自没落之家,这浑身的气派怕是要把府里原来的太太奶奶全比下去
了,她本是看着连成璧长大的,对许樱也就多了几分的喜欢。
许樱把事先备好的荷包递给了她,“这荷包不值什么,只是我亲手绣的,嬷嬷拿着玩吧。”朱嬷嬷收了荷包,果然里面约么只是普通的吉祥喜钱,可那荷包的绣功却真是不差,朱嬷嬷人老成精,瞧了瞧许樱随身帕子上的绣工,可不是出自一人之手,这位十奶奶不止人有气派,也乖觉得很,到了
她这一步,岂是缺钱的,缺得就是尊重二字。朱嬷嬷亲自引着两人到了荣寿堂的正堂,老太太端坐在紫檀椅上,连俊杰、连俊青兄弟坐在她的左首,连大太太赵氏、二太太杨氏坐在她的右首,面前摆着两个大红的跪垫,满屋子里丫鬟婆子站了不少,
一个个都头脸整齐精神十足,连家虽是商家,却也积年存下来的气势,不比寻常的官家差。
连成璧和许樱跪地给老太太磕了头,朱嬷嬷引着喜娘拿了个锦盒进来,老太太瞧了一眼锦盒里沾着落红的喜帕,点了点头,“来人,放鞭炮。”
“是。”这是连家的规矩,新婚第二日要见到了喜帕再放一挂鞭炮,若是喜帕上没有落红,这个媳妇就要连着嫁妆一起从后角门送走,夫家也没有什么话好讲。老太太吩咐完了下边的人,笑眯眯的瞧着小两口,“乖,起来吧。”连家娶媳妇不兴敬茶那一套,老太太给了两个他们俩个一人一个红封,“你们要夫妻恩爱,开枝散叶。”说罢她又示意重摆椅子,连俊杰和
赵氏的椅子挪到了老太太的正前房并立,夫妻两个端端坐好,受了连成璧和许樱的礼。连俊杰到冬天时身子最弱,夏天时倒还尚可,只是瞧着瘦,又黄又瘦的,头发也稀薄,只是勉强梳成一个小小的发髻,衣裳本来做得不算肥大,可穿在他的身上还是晃晃荡荡的,与坐在他身边明艳照人风
韵犹存的赵氏对比刺眼的强烈。他受过了嫡子和媳妇的礼之后,眼睛亮了亮,“一晃你都到了要娶妻的年龄了,你娘若是活着必是会开心。”赵氏听见他讲原配,几不可见的撇了撇嘴,连俊杰似也知道赵氏不爱听,却依旧自顾自的讲着,“
你等会儿别忘了去祠堂给她上柱香,再过二十几天就是她的祭日了,你带着你媳妇到她坟前磕个头。”
“儿子晓得。”
“你已经中了探花,又成了亲,已经比我强上许多了,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好好过日子吧。”他说罢掏出两个红封,交给了身边梳着圆髻一脸平和的女子,女子交红封交到了许樱手上。
赵氏则说了几句场面上的话,拿出了红封。
杨氏则是自这小夫妻俩个一进屋就盯着许樱瞧,在她看来许樱并不是绝色,也全无媚态可言,怎么就能将连成璧迷成这样?又瞧着手指微颤略显激动的连俊青,更是心有不满。连俊青拿出红封交给许樱,“我也算是你们半个红媒,昭业兄与杨师妹与我是多年的交情,樱丫头与我的女儿也差不多,成璧你又是我的侄子,你们既然做了夫妻,就要举案齐眉合美一生。”他真的就差说
出让连成璧不要亏待许樱的话来,他说是把许樱当成自己的女儿看,真的是一丁点的折扣都不打。
杨氏笑了笑,“该说得你们叔叔都说了,这世上再没有比夫妻和美更好的了,有道是家和万事兴,你们好好过日子吧。”她说完也拿出了红封。
见完了家里的长辈,连老太太亲自带着他们夫妻到了连家小祠堂,让他们给写着连门吴氏的牌位上香磕头,又让连俊青把许樱的名字写到了祖谱上。许樱自此才是许家明正言顺的十奶奶,长子嫡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