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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儿,你信轮回吗?”妇人爱怜地看着他。
如果在以前这样问,他只会觉得这是一种迷信。而遇到那个人,北庭言有了似曾相识的感觉,还有许多事好像都在他不经意的预想间。
因此,他点头轻应。
“如果有来世,我希望你不要再成为我的孩子。娘亏欠你太多……”
“好,来世换我保护你。”北庭言将头埋入她的怀中,贪婪地嗅着她的味道。她的气息渐渐微弱。
太医说,她活不过今晚。也是这样,一直不同意让他们母子相见的人才在今晚破例,这却是最后一次相见。
终于,抚着他头发的手滑落。
下辈子,换我来保护你,不会再让你受人欺负。
“殿下,娘娘已经去了,请你节哀。”
“你什么时候进来的?”北庭言的语气瞬间低到冰点,他头也不抬,这个样子让身边的女子无法放心。
“我只是想更安慰你。”
“出去。”
“公子……”
“出去。”
他将自己包裹起来,不肯与她一起分担这悲伤。女子只好退出房间,她守在门外,希望可以拉近他们的距离。
秋夜凉爽,夏元香更觉冰透刺骨。当他从房中走出,才觉得自己又充满力量。
在他悲伤难过的时候,她希望可以为他带去一丝光芒。
“对不起,我不应该迁怒于你。”
“殿下,人死已矣……”
“我没事,走吧。”北庭言执起她的手。
没有拒绝,感受着从他手心传来的微弱温度。这一路不知道去哪儿,但她坚定不移。
两人却是到了北落君主的寝宫,宫外只有几个侍女。
无需通传,北庭言直接进入寝宫。
“深夜到此,所为何事?”
“儿臣不必说,父皇也一定知道。”
北落王眸底暗流涌动,他早已了然。出入自己的寝宫如无人之境,毫不避讳,“看来你没有白白浪费这两月的时间。”
“是,儿臣在外游历,学会很多。”
“比如?”
“面对比你强大的对手,如果不想被欺负,要么乖乖俯首称臣卑躬屈膝,要么就比他更强大。还有更重要的一点,不止要强大,还要更心狠。”北庭言一如温润的笑。
“说吧,你怎么收买的人心?”北落王十分淡定,守卫皇宫分为御林军和禁军两队,现在外面如此平静,不知之前是多么波涛汹涌。
“银两,承诺他们顺从者升职加俸,至于抵抗……”
“我明白了,”北落王的语气带着一丝凄凉,“连年征战,国库空虚,就连我身边的人也背叛我。”
“那是因为你先背弃了别人。北落国已经民不聊生,百姓的生活水深火热,而你只知声色犬马纵情享受。如此的王,怎么让百姓拥护?”
北庭言的控诉并未让北落王有任何一丝的惭愧,他已经历为帝前的苦难,就理所应当可以享受掌权后的荣耀。
“那你又如何处置我?”
“这么多年,我娘一直在等着着你。我想她也等累了,所以我不打算再让她等下去。”他打了个手势,就有宫人上前。
“皇上,对不起了。”宫人用枕头死死捂着他的嘴,过了一会儿,他停止挣扎。
“知道今晚的事情怎么说吗?”
“太子殿下放心,奴才办事滴水不漏。”
北庭言瞟了眼已死的人,他眼睛睁开,似有血冒出。突然有些后悔,应该留着他的,让他亲眼看到北落是如何一败涂地。
出了殿外,夏元香已在等候。
这是那人生前替他选定的太子妃,是北落最富有的商贾人家之女。为什么太子妃不是出自官宦之家,那是因为这样他可以得到一大笔供自己挥霍的钱财。
本为私欲,现在倒也成全了他。
虽然夏元香是第一富商之女,但她并不娇纵,接人待物也很得体,是个名副其实的大家闺秀。更难得的是,她对自己一心一意,即使要面对他的冷漠,也无怨无悔。
北庭言牵起她的手,现在这世上也只有她一人让自己有所挂念了。
由于之前传出的不好事件,使陈军在北落人民眼里落下个残暴之名。所到之处,遇到许多北落人民自发组织的抵抗。
即使不愿伤害无辜百姓,陈军每前进一处都少不了鲜血与白骨。
“为什么要打仗呢?”
看着这一路来的伤亡,蓝玉忍不住呢喃,这个问题她并不需要答案。国与国之间的战争,只有侵略与反抗。
“对他们来说,这场战争利大于弊。北落君主混庸无道,百姓民不聊生。如果我统一了北落,他们就是我的子民,我可以让他们过上比现在好的生活。”
什么是歪理,这就是。
打着解放压迫拯救民众的旗号发动战争,还理直气壮地说可以给别人更好的生活。实际只是从一个火坑跳入另一个火坑而已。
蓝玉冷冷扫过说话的人,自打太平镇事件之后,陈齐这厮就化做狗皮膏药不顾全军将士的猜测,指明要她与自己同车。一路虽颠簸坎坷,对她的饮食却是变着法的照顾着。
因为她害喜了,吃什么吐什么。
陈齐本欲带她立刻回京,但蓝玉死活不让。
“大哥,我跟你熟吗,你就要带我走。”处于害喜期的某人,仿佛换了一个人。说话不唯唯诺诺了,也不谄媚了,也不使用冷暴力了,而是猴哥附体,坐卧不安。
一会见她在马车里上蹿下跳,询问何故。
答曰,你不知道剧烈运动会小产么?
亲,不如给你牵匹马出去溜溜?
一会儿又见她不停用手敲打肚子,遂再问。
答曰,我要把他敲死在摇篮中。
陈齐抽抽嘴角,为了对得起祖宗十八代,是把她敲晕呢还是把她敲晕呢?
某人还在不知死活挑战忍耐极限,陈齐突然怒吼一声,“军医!”
一个人形状物体以很圆润的方式出现在马车内,“皇上……”
军医?蓝玉的眼睛亮了亮,“藏红花来二两!”
陈齐吐血内伤,呼出一巴掌将人拍晕,然后轻轻地将她的头倚在自己腿上,“藏红花有么?”
军医点头,见他眼神,复又摇头。
“回皇上,没有,一点都没有!”他决定滚出马车就将那玩意消灭光光,毁尸灭迹。唉,可惜了活血通络化瘀止痛的好药!
陈齐欣慰开口,“你来瞧瞧,她这天天不安生到底是什么毛病。”
“是。”
“如何?”
“回皇上,蓝姑娘脉相不稳、心烦气燥、失眠抑郁、精神不佳、容易动怒……”
“说重点!”这些症状还能有人比他更清楚么。
“是是,”军医抖了两抖,“这个蓝姑娘压力太大,恐是患了产前抑郁症。”
“有什么药可治?”
“关键是要蓝姑娘自己放轻松,只能靠一些辅助药物安神静气。”他尽量用词婉转,语气轻缓,以暗示如果治不好跟他没什么大关系。
见他眉宇微挑,好似要龙颜大怒又补充道,“皇上不用过于担心,一般女子初次怀有身孕时都会有这样的症状,平时多顺着点,哦不,多宠着点……”
“那一辈子都?”
“皇上放心,只要十月怀胎时间一到,这些症状自然就好了。”
陈齐蹙眉,如此,他就不能组成一只足球队了啊。
见吾皇好像没什么事要再吩咐,军医默默地再次以圆润的方式离开车内。一旦行军结束,他立马撂挑子不干。
伺候皇上不是人干的活,一不高兴就叫人滚进来,再不高兴又让人滚出去。他是军医,可不是马戏团的皮球。
军医也是有原则有自尊的好么!
幸好在这一路折腾中,陈国军队又取下了一座城池。
北落军队节节败退,应该说陈军几乎没遇到什么大型的反抗。这样一个国家,好像是拱手把自己的江山让于他人。
就在这时,陈齐收到一封来自臣相顾留声的信,让他不得不尽快解决掉北落的事赶回宫中。
“此处离北落都城还有多远?”
“禀皇上,此处距北落都城尚有六十里,如果加急行军,两天时间足以。”
“粮草还足么?”
“还能支撑十日日,不出意外,足够撑到取下北落的都城。”高远大概估算了下,从太平镇到北落都城也就三日左右。照现在情况看,要攻下都城不难,应该没有问题。
即使粮草不足,也可以从太平镇再运送补给。
“传令下去,从明日起加急行军。”
“皇上,可是出了什么事?”高远担忧问道,陈齐给了他足够的信任,一向不太过问军中事务,这次明显有些着急。
陈齐勾出抹笑,“无事,寡人只想尽早带她回宫而已。”
高远忽然就明白了,这夜深人静,他还干嘛杵在这里上报军情啊。身为臣子,就是要有这样一份什么时候该进什么时候该退的自觉性。
“皇上,若无其他吩咐,末将告退。”
“嗯。”陈齐的声音透着些赞许。
待高远退下,陈齐回房。他们现在是住在北落原城守的家中,谈公事是在前厅,休息则是在后院。
蓝玉却已睡着了,看来军医开的药还是有些作用。他轻轻踱步到她的床边,趴下头附在她的腹部,好像已经能听到另一个微弱的心跳了。
这是他和她的孩子。
陈齐在她额头上轻印一吻,才走到自己床边睡下。
也许是这一路被她折腾累了,他的呼吸渐渐舒缓拉长。
“陈齐?”
他翻了个身,又睡去。对方却是看不到他的笑,从太平镇出来后的这一路上,她就心神不宁。眼看就要攻到北落都城了,要做什么事她也应该等不及了吧。
身后又是两声试探的叫声,见没有回应,便听到一阵蹑手蹑脚的声音。
蓝玉轻轻掀开被子下了床,跟陈齐同屋,要在他的眼皮子下干坏事,太难!不过以为只有军医才会下药么。
她自己也会的好不好!
所以她特意又从军医那央了些安神助眠的药物来,放到他的饮食中,现在他就慢慢睡着吧。
这一路也不知道耽误了她多少功夫,蓝玉一边愤愤,一边悄悄摸到后院东厢。那里是停放粮草的地方。
“哎哟,我突然肚子好痛,我要去茅房,你先在这守着。”
“不行,我肚子也好痛,我也要去。”
“那怎么办?”“不管了,一起去吧。现在这座城里都是我们的人,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怕什么。哎哟,要拉出来了,快走。”
真是天助她也!
蓝玉趁其不备,一个闪身躲到粮草车的后面。除了看守的士兵,还有一些站岗巡逻的人。但她十分小心,竟也避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