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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瓦连京娜比徐大肚子熟悉大兴安岭,与她的身世经历有关。她的丈夫鲍里斯早年到中国做生意,后遭土匪绑架破产,他并没回到妻子身边,在大兴安岭拉起队伍自己当土匪,他手下的多数是俄国人,也有少数中国人,每个人肩膀或手臂系上白巾,人称为花膀子队。

    闻之丈夫鲍里斯做了土匪头子,瓦连京娜来密林寻找想劝他回家。费尽周折找到丈夫,在匪巢里劝了二十几天,他死心塌地当土匪。匪巢建在深山老林的一个山洞内,她有机会接触山林……她离开丈夫回到俄罗斯不久便成了寡妇。官府一次清剿中,鲍里斯被官兵打死。

    荒野间孤凋一所房子、一个女人,喘气的还有一只狗。她不肯投奔城里的亲戚家去,一个人种地、养牛,过着自给自足的日子。闲暇时坐在那块巨石上,想着她的心思,实际是在等待一个人归来,她坚信人死后灵魂终要归故里。

    瓦连京娜在等待斯鲍里,一等几年,她不知要等多久,总之要一直等候下去。四十出头的女人也想男人,方圆百里之内没有人烟,哪来的男人。假如一个男人从此经过,一定留住他,求他……年复一年,没人经过这里,偶尔有人经过也离木刻楞远远的,像是躲避什么。很少有雄性动物朝面,别说是人啦。

    那天,她坐在石头上漫无目标地眺望,见到一高一低两个晃动的人影,起初她不信,不想相信自己的眼睛,曾经骗了自己几次,明明见到人影奔过去,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这次……她收回目光,狗睡着了,永远保持警惕姿势——一只耳朵贴在地面,忽然抬起头,也朝着她刚才望到人影的地方吠叫,汪!汪!

    噢?它听见什么?瓦连京娜赶走心里的怀疑,站起身,见到趔趄的两个人,高个儿的是男人,矮个的像女孩。她留下狗看家,快步跑过来,见到徐家父女。一个男人带着女孩跑到异国他乡,揣测多半是逃难的。近年时有逃难的中国人到俄罗斯境内。逃难者多无家可归,对寡妇来说无疑是好事。

    疲劳以外徐大肚子没什么病,身体很强壮,特别是面对皮肤白皙的肥硕女人,胃肠饥饿问题已被黑面包加牛奶及黄瓜解决,生理的饥饿感渐渐强烈起来。

    木刻楞里睡着还是女孩的徐秀云,夜晚瓦连京娜什么也没说走出去,暗示都节约了,朝谷仓走去还没到谷仓,随后跟上去的徐大肚子从后面抱住她,两个人都急火。洋面包好吃,他咬第一口激动得大脑缺氧,什么都控制不好也控制不了,结果雌性动物不很满意,问:“你还行不行?”

    “行,咋不行。”

    “嗯嗬!”

    徐大肚子在以后岁月里不断地猜想白俄罗斯女人发出的嗯嗬什么意思,可谓百思不得其解。

    “这回你别保留。”女人恳求道。

    他没理解保留什么意思,问:“啥意思?”

    “你不要留力气……”瓦连京娜毕竟说不全中国话,男女床上事情表述不清楚。

    赌徒聪明,他从她的表情看出没解渴(满足),力气不够。至此他努力,俄罗斯的土地上他不清楚什么能使自己挺拔、昂扬,最后瞄上她家的烈性酒,灌了几两果真见女人锁了几天的眉头松开,她说:“我真想你喝酒。”

    “唔?”

    瓦连京娜没说他喝酒后功能加强他也明白了,饮酒后的表现比较突出。他一直喝酒到三个月后,徐大肚子思念家乡了,具体想谁他说不出来,大致有个范围,整日牌桌鏖战的几位对手,连赢去自己老婆的赌徒都想念了,贴切说手痒得不行。他说:“瓦连京娜,我要带闺女回去了。”

    “那我呢?”

    “我不敢过分要求。”

    “你说。”

    “跟我们一起走!”

    出乎意料是瓦连京娜痛快地答应跟徐家父女一走,她说:“我跟你们走!”

    “那它怎么办?”徐大肚子问到那只狗。

    “它留下。”瓦连京娜说,“哪一天我们回来……”

    徐大肚子也觉得八成有那么一天他们一起回来,他问:“它饿了怎么办?总不能留几年的狗食吧?”

    “它自己会捕食。”

    “两头奶牛?”

    “遍地野草,松开它们,会跟狗在一起。”

    最后的安排是,狗看家,以狗的方式照顾老牛。至于它们将经历什么只有到后来才知道,带上干粮和水,三人上路。

    穿越大兴安岭时迷路,三天没走出林子,耗尽食物和水,究竟什么时候才能走出林子无法说。

    瓦连京娜顺利找到一种可食的野果,摘了满满一兜子,然后找水,凭山里生活经验——在土匪巢里丈夫鲍里斯教过她如何找到水源,比如跟着鸟走,小动物踩出的小道,有可能通向山泉、小溪——努力下去,果然见到林间一条小道,肯定不是人踩出来的,全然不觉地踏上致命的狼道。十几只饿狼包围了她……狼吃人的场面过于残忍、血腥不便描述,跳过这个恐怖细节。两天后,他们找到她,只剩下一堆人的白骨,遗骨旁有一只破碎的布兜子,还有一些新鲜浆果在里边……草原上的那只蝴蝶飞落插在花篓上的那束马莲花间,翅膀慢慢扇动着,用人类不懂的昆虫语言歌唱。

    “后来我爹用她的大腿骨头磨制一副骰子……我哪里知道骰子对于他来说……”她说有着不同寻常的意义,竟然让自己当弹子射丢一只骰子。

    “所以你爹使新柳条抽你,能不抽你吗?”徐德龙说,“你弄丢的是一个女人。”

    “剩下的那只骰子,你说怎么着啦?”

    “用说吗,你爹纸包纸裹的搁起来。”

    “你猜不到,谁也猜不到。”徐秀云下面的话令人吃惊,她说,“我爹吃了那只骰子。”

    “啊,吃啦?”

    “他嚼骰子咔嚓、咔嚓,如嚼碎脆骨。”她为昔日那瘆人的一幕打了个寒噤。

    徐德龙下意识地触摸下衣口袋里的骰子,凉洼洼的,它不是骨头的,是铜的。他说:“你爹吃了骰子。”

    “不,心爱的女人。”她纠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