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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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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章破碎

    “姐...”汤宇的脸色已经惨白,咬着唇问了声:“他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回家吧...回家。”汤小雨已经完全慌张了,顾不得手中的活,连身后有人喊结账都没听见。推着汤宇的轮椅就把人往街边赶。

    “这你弟啊?残废?”有个男人问了一句,霎时,推着轮椅的这双手,停了。

    汤宇有些喘不过气,强忍着,视线飘忽,落在了姐姐紧紧握着的拳头上。

    “无聊,不吃了,走吧。”

    宋俊明看着这番景象,转身迈开步子。后脑勺一热,一股腥味传来。

    有什么东西落至地面,周围人都惊了一声。牙龈死死咬着,憋着怒火伸手往后一摸,一手的油和调料粉。

    “臭婊子,敢拿鱼扔我?”

    宋俊明阴狠着脸回过头看着汤小雨,给她台阶不下,都打算走了,居然敢拿东西扔他?

    “忘了手指头怎么断掉的吗,是不是得回忆下?”

    他表情凶神恶煞的,歪了歪脖子咔咔作响,几桌客人见阵仗不对纷纷逃走,连钱都不给。汤小雨揣着一把割鸡腿肉的小刀,声音拔高,变了调。

    “我弟弟残废还不都是你害的!”

    “关我什么事。”宋俊明强压怒火,扫了眼一旁的汤宇,见都没见过。

    “我看你是接客接多了被日昏了。”

    “你在说一句...”

    刀尖颤抖,嘈杂的声音在脑海放大,一遍遍的,有根紧绷着的弦毫无预兆的断了,所有杂音都瞬间禁止。就连汤宇的哭声,都听不到了...

    心里只想着一件事,让这个男人死。

    宋俊明手指头动了下,看着汤小雨,她半张脸隐藏在路边的灯光下,忽明忽暗。

    耳边有什么在响动,硬生生把时间拖回到五年前的夏天。

    校门口,大树下,没现在胖,有点婴儿肥,头发往后高高扎起,眉目清秀的没见过世界任何一点黑暗。只是眼被愤怒遮盖,就连身体也被仇恨支配着前行。

    握着刀,从人群中很横冲直撞而来。就像他的车,撞飞那辆大众POLO时的力道。

    “你这杀人凶手,陪我两条人命...”

    “疯子,我不认识你。”

    她被四周警卫拦住,隔空挥舞着刀,恨不得每一下都实打实割在他肉上。

    那表情,叫声,就像死了孩子的母狼,做梦都梦到。

    在那之后法庭上相遇,楼道一角绕过佝偻的身子,他得意洋洋的回了句。

    “看,这世界就是这么的不公平。”

    为什么这个女人能一声不吭的提着酒瓶子就往他头上砸,什么都明白了。

    五年时间倒长不短,世界太乱,纠纷太多,年轻犯下的祸事,早就抛到脑后了。只是有人还惦记着,日以继夜的,睡不着,醒不来,活不好,死不了。

    可那又怎样,这世界就是这么不公平。

    宋俊明深呼吸着克制住脾气,说这笔帐先记着,看着你残废的弟弟还在旁边不予计较,咱们之后算。

    旁边有人吞不下这口气,也是想在宋俊明面前狗腿。扯着嗓嚷嚷开:“臭婊子,哪个给你的胆子敢拿鱼扔我们明哥!是不是欠操了,要是欠你就说,爷爷今天就在这当着面把你办了!”

    男人们把淫言乱语不遮不拦说了出口,汤小雨红着眼,全身都在抖动。牙齿打着颤,脑子乱成了一锅粥,她只想把这群男人的嘴通通撕掉,保留最后一点尊严。

    “这女的我干过,便宜,活还将就的过去!”

    别说了....

    “屁股大,玩起爽,不知道明哥好不好这口。”

    求求你们闭嘴...

    “骚起来的样子特别浪,就是个欠操的娘们。”

    不,这不是我。

    “而且便宜又够味,你们说是不是,哈哈。”

    汤宇,别听,快回家。

    有什么碎裂掉,在空气之中。刺鼻的味道传来,那些今早菜市场买来的鸡腿一面已经烤焦。

    一桌客人留下了钱,它们顺着风被吹落在某家店门口。

    树上的红旗飘动,行人手中燃烧着烟花,小孩仍顽皮的游荡在街边,居民楼亮着一盏盏灯,在等待他们归去。

    汤小雨想,如果这万千灯火中有汤宇的那一盏,该有多好。

    像所有受到宠爱的孩子那般,在过年的时候接受长辈的祝福,收着无数的红包,吃着菜肴与零食,放着各式有趣的烟花。

    好好的,把这个年过完。

    没有残破不堪的小房子,没有不离身的轮椅,没有病痛与伤苦,没有她这个姐姐。

    如果可以的话,她希望汤宇像个正常孩子活在别人家,一天天长大,以一种向着阳光的姿态,比谁都要朝气蓬勃。

    对不起,当了你的姐姐,你有个这么不耻的姐姐。

    喉咙一阵腥甜,脑海眩晕着。

    一阵风起,什么东西快速从眼脚下穿梭而过,她抬眼,看着汤宇的轮椅,以最快的速度往他们冲去。

    “不准你们说我姐姐!!”

    有什么碎裂掉了。

    “汤宇!”

    她撕心裂肺的吼,慌张的冲上前去。

    那一刻,瘦弱的身影和他的轮椅,挂倒餐桌,掀翻了烧烤摊,冲着那些男人奔去。

    他幻想自己是一辆卡车,压过去,碾碎那些男人。碾碎那些让姐姐落泪的罪魁祸首,碾碎那些让她拿着菜刀像个刺猬的人渣败类。

    她是新年夜煮着饺子迎风踩着车,在十二点前拼命往医院赶的姐姐。是那个自己不舍吃穿也得把他收整好的姐姐。

    上学时受到欺负,她就牵着他手蹲在校门口,每出来一个就问打你的人是不是他,那模样现在都记得,拍着自己脑袋,张口就骂。她说你太懦弱了,谁打你你就还回去,打不过就叫你姐,我这么大的吨位,一屁股就给坐死了。

    还有一次,在河边捉鱼,她想吃那条大的,他也想吃,两个人争了半天,她就像小时候那般,再一次让了。

    他姐姐今年二十四岁,叫汤小雨,她是世上最好的姐姐。

    不是婊子,不是骚货,她只是我姐姐。

    有什么碎裂掉了。

    菜落了一地,肉丸子滚动到大街中央,有人尖叫。

    他们散开,唯有宋俊明还站在那,仿佛还未从梦中醒来。

    汤小雨速度慢,手在半空中,差了好几米。眼睁睁看着烧烤炉里头的炭火带着凶猛的火星子,从汤宇的头顶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