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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0章 笔迹鉴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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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劭面色不动,像没听见裴恕改了的称呼,自然而然接替他的位置,转向女儿浅笑。

    “彩绢的衣裳上头写了几个字,算是遗书罢,为父颇通笔迹鉴别之法,陛下降了口谕,着我帮着瞧一瞧。”他不大在意地道。

    陈滢微张着口。

    陈劭居然还是笔迹鉴定专家?

    过后再想,他赠的些许小物件儿,前朝古物居多,件件皆是精品,又想起听李氏提过,他书画双绝,最擅辨真伪,当年亦是京中有名的才子,往来友人颇多雅士。

    “那父亲可看出些什么没有?”陈滢又问,眸光的余波,向裴恕身上漾一漾。

    裴恕并未离开,正立在阶上淋雨,一触及这眼波,忽觉天清气朗,秋雨喜人,吹得浑身发冷的寒风,亦叫他欣然。

    他咧开嘴,看她与陈劭说话,那水晶钗子晃啊晃地,流苏打在乌鸦鸦的鬓边。

    才发觉,她头发又多又黑,水晶钗都映作青黛。

    这般想来,他好似未曾回赠过她什么,要不然,打支好看的钗子送她?

    他忖着,下意识捏捏袖笼,满意地眯起眼。

    又多了一副手套,再加三块帕子,小匣子都快放不下。

    今天天气真好啊!

    他的嘴又咧开了。

    陈劭也在眯眼。

    女儿的问话,他暂且未答,注意力都在裴恕身上,看他咧嘴、看他欢喜、看他傻乎乎一脸痴相,就差流口水了。

    青衫温润的男子,莫名便黑了脸。

    “父亲,父亲。”见陈劭走神,陈滢唤了两声。

    陈劭拉回思绪,忖了片刻,温言道:“我叫人去永成侯府拿到了彩绢的笔迹,好生对比了,那遗书正是她亲写的,笔迹无错。至于用字和语气么。”

    他叹一声:“人之将死,其言也哀。”

    不知想起什么,他黯然起来。

    纵使猜到了答案,陈滢还是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如果这是一局,那么,这设局之人委实是个厉害角色,至今没有破绽。

    沉默了片刻,陈劭神情复如初,端详陈滢。

    “我儿这是要回家么?”他问,扫了裴恕一眼。

    陈滢摇头:“我想去永成侯府,找他们家大姑娘聊聊。”

    “如此。”陈劭垂目望她,蓦地伸手,向她发上轻轻一拍:“阿滢长大了,有本事了,为父比不及。”

    温柔的声线,水波般涌过来,像能溺死人。

    陈滢微觉尴尬。

    这尴尬没有来由,细想来,亦无迹可寻。

    就是很尴尬。

    “那女儿便去了。”她朝后退了半步,屈身行礼。

    陈劭神色不动,似对她的尴尬毫无所觉,执伞踏前:“为父送你去乘车。”

    语毕,朝旁睨一眼。

    裴恕居然还咧着嘴。

    陈滢也瞧见了,唇角便噙起笑:“小侯爷,我先走了,您去忙吧。”又指指那柄大伞:“这伞我带着了,多谢您。”

    陈劭撑伞的手,略略一紧。

    原来,这伞还是别人的。

    他温和地转过头,望着阶上淋雨的裴恕,露出月下孤竹般幽然的笑:“不必了,小侯爷人高马大,宜执大伞,这伞还是小侯爷留着自用吧。”

    不由分说,将伞塞回给他,又向旁一招手:“来人,给姑娘拿把油伞来。”

    长随雁来笑嘻嘻跑过来,怀里抱着两把伞,一把苍灰的,打开了,替陈劭父女先撑着,又递上另一把,莲青薄绢的伞面儿,四边绣着细密的绿菊,极精致的样子。

    陈劭亲拿了,转交陈滢:“这是为父叫人专替你制的,总共制了十二柄,你换着用便是。”

    真是好大手笔,制伞都是成打的。

    陈滢只能得接了,谢过父亲厚爱,然后登车启程。

    马车驶离时,她掀帘望去,见陈劭举着伞与裴恕说话,灰伞下青衫如旧、青伞下玄袍若夜,对面而立,皆含浅笑。

    只是,一个笑得傻,一个笑得假。

    也不知他们能聊些什么。

    陈滢想一息,抛开思绪,阖帘坐稳。

    这一刻,她心底里挂念的,唯有陈漌的口供。

    清冷的街衢,蹄声“得得”,一片片秋雨扫过车帘,扫过鳞次栉比的朱檐与翠栏,扫过这深秋的城池。

    这样的时节,宜于想念、宜于清愁、宜于感怀喟叹。

    依窗的少女在凉风中细数落英,叹时光易逝;羁旅的过客,饮一杯浊酒,乡愁漫漫,浮生若寄;而湖畔的舟子,则在寥风苇叶中期盼,望那一竿青篙能多钓起几尾活蹦乱跳的鱼儿来,好作盘中餐。

    别庄花园里,郭婉支颐坐在水阁,水红色金鲤连波宽袖披衫半落肘间,露出里头的葱白银丝菱花衫,窄窄的衣袖,袖缘缝两寸阔的宝蓝云纹宽边儿,烂漫华美。

    一根细细的朱漆篙子,便搁在她身畔,纤长的鱼线抛入水面,隐于万千雨点打出的波纹。

    “司马还没回来么?”她懒洋洋地问一句。

    阁中只珍珠一人随侍,上前低声回:“回夫人,还没呢。”

    郭婉皱起眉:“再这么拖下去,等我知道的时候儿,满京城怕也都知道了。”

    话音方落,玛瑙忽地匆匆走来,恭声禀告:“夫人,司马管事回来了。”

    “总算来了。”郭婉收回支颐的手,回身坐直:“叫她进来,你们都退下。”

    二人静默地退了出去,水阁顿显空阔。

    郭婉举眸四顾。

    阁外一面临水,三面平坡,植了大片的荻,有些开了花,稀薄的烟紫色,当中夹着不多的几株红蓼,疏朗地铺散开去,因间隔不密,也就藏不下人。

    百步之外,始见楼台,无不轩丽,俨然皇族风骨。

    郭婉一早就瞧见了司马秀。

    这位管事娘子半低着头,走得并不快,踏一路红蓼紫荻,动作轻缓,避免踩动任何一株,很小心谨慎的样子。

    不太像个江湖人。

    也不太像值七百两银子的样子。

    而其实,她很值。

    郭婉笑起来,待她走近,打趣地道:“你怎么走那么慢,怕踩死蚂蚁么?”

    司马秀面无表情,拱手行礼:“回夫人,事情办妥了。”

    “看你来,我就知道事情一定妥了,你仔细说说。”郭婉一手搭去朱栏,大袖垂落,风一吹,宛若水波漫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