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吏部尚书赵文渊受命前去晋城查苏毅然过关之物, 这一去,便是半个多月。
可等他归来之时,所带回来的东西, 却足以让这京师原本便有些暗沉的天,变的风卷云涌起来。
苏毅然此次要过晋城之物, 不是其他, 乃是他准备贩卖出去的私盐,以及妄图运出晋城,藏往金州的铁质兵器。
此外, 护送这批货物的,共有二十人,皆是训练有素的死士,而据赵文渊所悉知, 这样的死士,苏毅然统共训练了一百八十多个。
身为朝廷命官, 贩卖私盐已是重罪。
私购兵器乃至训练死士更是力证他有谋逆之心。若是苏毅然尚且活着,这便该是株连九族的死罪。
可就是那样一个平日里胆小怕事的人,又有谁会猜到他竟会有这般野心?
换做是谁都会觉得,他定是受了何人命令方才如此。
就如萧慕容所预设的那般, 萧承麟,恰好就是这么想的。
……
……
“反了!反了!反了!”
盘龙殿里,突然响起君王震怒的声音。
案桌上的奏折被尽数扫落在地, 蓝田玉精雕而成的笔架“啪!”的一声掉落在地, 毛笔散落一地, 最后,竟是连整个案桌都被掀翻到一侧。
“皇上,皇上息怒。”付和善见此情景,连忙快步上前,扶着萧承麟坐下。
“皇上息怒。”低垂下眼眸,看着滚落到他身前的一支狼毫,赵文渊连忙将之拾了,微微弯下身去,恭敬的把它送到萧承麟身前。
“苏毅然不过一介尚书,有何胆量行这谋逆之事?”微微眯了眯眼睛,萧承麟低眸看着正低着头的赵文渊,却并未去接那笔。
付和善见此情况,只偏眸与萧承麟对视了一眼,连忙走上前去将那支狼毫接下,并带人将那案桌扶好,归为原位。
“皇上的意思是?”等到手中狼毫被付和善接去,赵文渊这才收回手,有些诚惶诚恐的问道。
“赵文渊,别给朕来这套。”伸手一拍桌子,萧承麟的语气中是满是不容反抗的威严。
赵文渊一听萧承麟这话,当下便沉默了,抬眸看了萧承麟一眼,又沉思了许久之后,他方才试探道:“皇上的意思是,此事,涉及几位皇子?”
“……”萧承麟低眸瞥了赵文渊一眼,并未作答。
但赵文渊已经知晓萧承麟的意思。
抬手捋了捋胡子,赵文渊这次倒是未做过多犹豫:“即是如此,那微臣便班门弄斧一次,略做分析罢。”
“朝堂上无人不知,苏毅然乃太子一党,纵观他以往事迹,皆以拥护太子为主。”说到这儿,赵文渊抬眼看了看萧承麟,见他脸色难看却并未发作,微微顿了顿,便又继续说道,“可陛下明察秋毫,定是知晓,苏毅然明里虽拥护太子,暗地里却与二皇子有所联系,此事,自苏毅然暗格中那封书信便可看出……”
“至于裕王……”说到这儿,赵文渊微微顿了顿,似是在思考着什么,片刻后,方才继续道,“微臣却是想不出来,是他的可能。”
“哦?”低眸看着赵文渊低敛的眉眼,萧承麟那双龙目中情绪莫辨,“说说看,你将他排除在外的理由。”
“微臣之所以未曾想过是裕王的可能,共有三点原因。”赵文渊想了想,道,“其一,裕王手上有能号令三万大陵黑隐精锐的龙符凤令,黑隐军虽神出鬼没,非主令不从,可还需私备兵器却是多此一举。其二,则是苏毅然私备裕王私章。”
“试想,若不是皇上辨出印章乃伪造,若不是梁大人谨慎,这批东西一旦查处,最后这谋逆罪名,当归于谁人头上?恕微臣直言,便是裕王再不擅谋略,亦不会冒着这般重罪,择险路而行之。”
“爱卿刚刚所言,不过两点,这最后一点,是什么?”敛下眼睑,似是沉思了会儿,萧承麟突然问道。
抬眸看了萧承麟一眼,随后又恭敬的低下头去,赵文渊缓声道:“这最后一点,臣不敢说。”
这老狐狸。
微微眯了眯眼眸,萧承麟深深的盯着赵文渊许久,随后,方才沉声道:“直言便是。”
“微臣斗胆,做个假设。”果然,只等萧承麟那话一出,赵文渊便道,“倘若裕王当真有谋逆之心,他便不会安于京师。更何况,他手下有三万精锐,再加上捷战三军此前乃属裕王麾下……”
说到这儿,赵文渊只觉得周身气压直降,抬头见着萧承麟脸色不对,他连忙止了声,不再继续。
“继续说。”萧承麟深深的望着赵文渊的眼睛,周身所释放出来的气势,冷的让人胆寒。
赵文渊被萧承麟这突如其来的转变给震的说不出话来,沉默许久后方才反应过来,弯身俯首道:“臣只斗胆做出假设,还望皇上恕罪。”
……
……
吏部尚书赵文渊已从晋城归来,许是在晋城查到了什么,一回来便急急进宫面圣,直到现在还未出盘龙殿。
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萧慕容正在陪苏景看书。
见苏景正低垂着的眼睑微微动了动,萧慕容揽住他腰身的手却是紧了紧。
挑起苏景垂落在肩侧的一撮长发把玩着,萧慕容漫不经心的道:“不过是意料之中之事,且随他去。”
“是。”鸣瑛抬眸看了眼将头压的越来越低的苏景,再看了眼自家王爷唇角那抹邪肆的弧度,不知为何,突然觉得背后一阵冷风划过,垂的他寒毛直竖。
于是,他又道:“即是如此,属下便先行告退。”说完,还未等萧慕容有所回应,鸣瑛便逃之夭夭。
“你做什么?”放置在他里侧腰间的那只手颇有些不安分的上下滑动着。苏景忍不住笑意,终是低下头去,将脸埋进书里,“别弄了,慕容。”
“那阿景告诉我,你刚刚又在想些什么?”俯下身去,让胸膛紧贴着苏景后背,将头挨近苏景,萧慕容低声在他耳边问道。
“在想……”
“嗯……慕容,你正经些……”耳朵被人含住,苏景一时忍不住轻吟出声,抬手抓住萧慕容故意在他身上点火的那只手,苏景轻声道,“且听我说完。”
“嗯。”停下手,萧慕容终于放过苏景那红透的耳朵,“还请夫人直言。”
“那些事情,其实……慕容不用刻意让我知晓……”那人虽说停了手,可嘴唇却不安分,只轻轻划过他颈项,便让他连一句完整的句子都说不出来。
正吻上苏景脸侧的萧慕容似是微微顿了顿,低垂下眼睑,敛去眸中暗沉,他将苏景横抱起来,沉声道:“我偏要让你知道。”
顺从的伸出手去搂住萧慕容脖子,苏景低眸看着掉落在地上的书本,片刻后,方才轻声道:“这是慕容的秘密。”
“为夫的,自然也是夫人的。夫人当知道这些。”萧慕容提步跨过门槛,语气云淡风轻。
苏景偏眸看了萧慕容一眼,见他神色认真,好看的眉毛忍不住微微蹙起,心中却是又担忧又欣喜。
苏景所担忧的是,如今情况下,这等关乎权谋的重要之事当愈少人知道愈好,可慕容却执意要让他知晓,这其实并不是一项明智之举。
而让他欣喜的是,慕容不避讳他,愿将这关乎安危之事说与他知道,这其中蕴意,便不是一句信任那般简单。
……
……
“和善。”眼见着赵文渊退出殿外,萧承麟又独自沉默了会儿,方才唤了付和善过来。
“诶,奴才在。”知晓皇上是有话要与自己说,付和善连忙示意殿下伺候的那几个小太监心腹退下。
“朕是不是,真的老了?”见着付和善过来,萧承麟方才怅然问道。
付和善一听萧承麟这话,心下虽有猜测,却不敢直言,连忙道:“皇上不老,皇上乃真龙之躯,当长命百岁。”
“你便别安慰朕了。其实……朕都知晓。”偏眸看了付和善一眼,萧承麟长出了口气,似是有些感慨,“你老了,和善。”
“朕也老了。”
“若是朕还如当年一般,他们又如何敢做这忤逆之事。”
心下一跳,付和善知道,皇上是要同他说起刚刚赵大人提及的那件事了。
可皇室夺嫡,自是不顾亲情,风起暗涌,这等事,是任何一位君王都避不过的。
“那皇上的意思是?”
“此事……”抬眸望向远处的盘龙玉柱,萧承麟似是在想些什么,突然便消了声。
付和善也再未出声,只在一旁安静的侯着。
不过片刻,果然听得萧承麟一声长叹。
“此事,便先压着罢。”
“具体之事,朕会让人去查。你且先去告知赵文渊,不论事实如何,让他莫要多言。”
付和善听得此言,忍不住微微顿了顿身子,抬眸望向萧承麟,见他脸上神情惆怅,他身为人臣,自是不敢多言,连忙应声道:“是。”
只是……
存有谋逆之心,乃大罪。
以皇上以往的作风,不论此次在苏毅然身后之人是谁,与此有关之人都将受到牵连。
君王一怒,必有人要承担这后果。
是以一旦查出,那人必定是会受贬,从而一落千丈。
可如今皇上却要将此事压下,暗中调查……
如此一来,却当真是令人费解……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