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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夺魂金丝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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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雁欢的称呼,让秦非然蓦地一滞,随即笑开来:“你我之间,哪里需要这些虚礼,像从前那样喊我槐墨便好。”

    柳雁欢唇边挂着一抹讽刺的笑意,朝着秦非然作了个揖:“三爷盛名在外,我还是按规矩来吧。”

    秦非然笑笑:“二位这是打算去哪儿?”

    芸笙嘴快:“醉仙酒家。”

    莲官一怔,想起自己泼洒大洋的事,忍不住捂嘴笑起来:“醉仙酒家的菜,确实是宁城一绝。”说着,眼底闪过一丝遗憾,“如不是我这身子受不得风,我还真想再去一回。”

    话音刚落,秦非然的手下郭斌就已经拿来了一件绛紫色的披风。

    秦非然将披风抖落开来,披在莲官身上,又细心地替他将绸带系好。

    “如此,便不怕了。”

    芸笙欢呼一声,挽紧了柳雁欢的手臂。

    四人到了醉仙酒家,伙计认得秦非然,一嗓子嚷嚷开来:“三爷请上座。”

    四人在二层窗边落了座,今日芸笙是寿星,洋洋洒洒地点了荔枝鲑鱼、一品东坡肉、年糕炒螃蟹等好几道肉菜。末了他忽然想起秦三爷这座大佛在场,忙将菜牌交给他。

    “再加一道松茸腰果,一道莲子百合。”

    柳雁欢猛地抬眼看向他,每一次秦非然都能点到他爱吃的菜。

    等菜上来,柳雁欢却专挑肉菜吃,那盘子松茸腰果和莲子百合一动未动。

    除了吃菜,还要了一壶陈酿。

    柳雁欢一杯接一杯地灌自己,几乎没停过。

    末了秦非然一把抓住他的手:“够了,你喝醉了。”

    柳雁欢两只眼睛迟钝地上翻,跟个算命瞎子似的瞅着秦非然:“胡说,我没喝醉。”

    芸笙也想来扶他,却被秦非然不动声色地挡开了。

    芸笙哄道:“大少爷,要不我给您唱个曲儿,您别喝了。”

    柳雁欢皱眉道:“唱......唱什么曲儿,不听曲儿!我自己会唱!”说着,他咿咿呀呀地唱起来,“夜上海,夜上海,你是个不夜城......”

    芸笙哭笑不得:“少爷,您这唱的是什么啊,快把酒给我,别喝了。”

    秦非然将他手上的酒壶夺了去:“你真的醉了。”

    “我没醉,我认得!”他伸手指着秦非然,“你,是秦三爷,宁城......人人都不敢得罪你。”而后他指尖一转,“你,是莲官,宁城最红火的角儿,你看,我说得没错吧。”

    “依我看啊,你们俩郎才郎貌,很是般配啊。我祝你们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芸生想捂住柳雁欢的嘴,可惜没来得及,眼睁睁看着秦非然的脸色变成锅底灰,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秦非然一个用力,柳雁欢整个栽倒在他怀里,壶中的酒全撒了。

    他浑然不觉,搂着人就往门外走,将芸笙和莲官落在了后头。

    一路上柳雁欢靠着秦非然说胡话,忽然,他停下脚步,怔怔地看着秦非然:“你骗我。”

    秦非然沉默半晌:“我......”

    “你骗我。”柳雁欢不依不饶。

    “对不起。”

    “你根本没把我当朋友,秦非然,我在你眼里就是个傻子对不对?”

    秦非然没有回答,柳雁欢自然也没有听见,许久之后,秦非然轻声说了句:“我本来就没想和你做朋友。”

    前头的两人走走停停,后头的两人慢慢地跟着。

    芸笙第一次和莲官同行,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莲......莲老板......”

    莲官转头看了芸笙一眼,说话的声音在静夜里听起来有点轻:“我听过你的拿手戏——《宝玉哭灵》,很不错。”

    芸笙受宠若惊:“莲老板才是人间角色,《杨贵妃》一折唱得实在是太好了,您是我一直想达到的目标。”

    莲官一怔,终于正眼看了看芸笙:“哦?为什么?”

    “因为......”芸笙想说,因为莲老板虽然是个戏子,却如众星拱月般,再也不用过那种仰人鼻息的生活。可看着莲官那双饱含温情的眼眸,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莲官见他不答,笑了笑:“不用羡慕,等你成名了,锦衣玉食、鲜花掌声都少不了你的。”莲官低下头轻咳两声,瞧见了帕上黑红的血沫。

    他掏出一枚精巧的鼻烟壶,在鼻前猛吸了两下,打了两个浅浅的喷嚏,长舒了一口气。

    “莲老板,喜欢你的人,恐怕能从城东排到城西。”像尤卯丙那样,一掷千金博莲官一笑的不在少数,也有人排了好几个时辰的队,就为了看莲官一眼,得了莲官一个眼神,就高兴得要发狂。

    可芸笙却觉得,这个被很多人爱着的男人,身上有一种挥之不去的孤独感。

    莲官脸上露出了一丝浅笑,转瞬间又消逝于无形。

    或许正如芸笙所说,世上有很多人爱他。可自打被秦三爷救了那天起,他的眼里心里从此就只有一个人。

    秦三爷对外宣称,莲官是他的人。虽然莲官知道是任务,却不由地从心底生发出一丝奢望。

    奢望着这样的时刻,能更长久一些。

    不知不觉,一行人走到了戏班门前。秦非然停下脚步,废了好大的劲儿,才将柳雁欢的身子扳正了。

    他朝莲官挥了挥手:“回去罢。”

    “三爷。”莲官情不自禁地叫出声。

    秦非然回转头,直直地看向莲官的眼睛,后者却下意识地躲开了。

    “路上小心。”莲官轻声说。

    他看见秦非然点点头,而后搀着柳雁欢,一步一个脚印往前走。

    他听见柳家少爷口中念念有词,而秦非然丝毫不觉厌烦,脸上始终带着一缕和煦的笑意。

    他突然有些怀念,那日登台之时,台上只有自己,台下只有秦非然,他唱着“天系牛郎在上苍,七巧祭祷表衷肠。”彼时秦非然眼中只有他一个人。

    芸笙在他耳边轻声说:“莲老板,夜凉,我们进去吧。”

    他转过头,看着戏厅天花板上火红的大灯笼,蓦地想起秦非然礼貌的笑容。

    在面对他的时候,秦非然永远都是礼貌而绅士的。

    没有玩笑,没有逗弄,没有纵容,更没有痴迷。

    在看见秦非然对柳雁欢无意识地流露出无奈和宠溺时,莲官明白,他终其一生,都做不了秦非然的杨玉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