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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新生之水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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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雁欢当时全然没想到申昊会生那么大的气, 原本想好的说辞全部胎死腹中。

    他甚至没有将那句解释说出口:做国际一线品牌的调香师, 表现颇有面子, 但是常年累月要在中国区和世界各地奔忙,申昊又常年拍戏,两人能够碰面的机会就更少了, 既然两人的关系稳定了,那总有一人要尝试做出改变。

    申昊是自由惯了的性子, 柳雁欢不想他觉得, 爱情对他而言是一种束缚, 所以在这段关系里,总是柳雁欢迁就申昊多一些。

    却没有想到,这样的迁就并没有换回申昊的体谅, 反倒成为两人之间的绊脚石。

    蓦地回忆起这些遥远的往事,柳雁欢才明白, 那些植根在他心底的, 最隐秘的惶惑与不安,究竟来源于何处。

    那是前世的创痕在作祟, 幸运的是,秦非然用实际行动告诉柳雁欢:不是所有的男人都像申昊一样,注重面上的光鲜和虚荣,把爱侣对自己的包容和爱护, 当作理所当然的事。

    强大如秦非然, 所说的每一句话, 所做的每一件事, 都让柳雁欢倍感温暖。

    静默了好一会儿,秦非然忽然转头看了柳雁欢一眼,眼中带着好奇和探究:“你怎么不问我樊姨的喜好?”

    柳雁欢深吸口气,整个人从方才的犹疑和忐忑中抽身出来:“这是我的工作内容,我会亲自问她的,免得有人说,我走了关系,徇了私情。”

    柳雁欢飞速地给了他一枚亲吻:“谢谢你的心意。”

    看着重新抖擞羽毛的爱人,秦非然的唇角泛起一抹笑意。

    樊梦举办的比赛定在次月的首个礼拜日,伴随着教堂庄严的弥撒声,比赛正式在庄园拉开了序幕。

    参加比赛的调香师,被领到一个摆满了调香器具的房间里。

    所有的试剂和溶液都贴上了对应的标签。

    大家还来不及惊叹,就收到一枚信封,里头装的是这一次的试题。

    打开信封,里面只有一张卡片,卡片上是两个字:童年。

    “这什么啊?”

    “是题目么?怎么只有两个字?”

    “What\'s the meaning of this word”不懂中文的国外调香师,一头雾水地问。

    柳雁欢环视了一周,意外地看到两个熟人。

    温豁和温达。

    温家作为宁城首屈一指的香道世家,温豁和温达出现在这里也不奇怪。

    韶华和梦三生联合推出一款香水,也并不是天方夜谭。

    可柳雁欢的心情还是没来由地发堵,如今见到温达,柳雁欢的脑子里就自动跳出了“话不投机半句多。”几个字。

    温家兄弟站在人群中,温豁仍旧是一副淡淡的样子,温达却一副志得意满的模样。

    许是感知到柳雁欢的目光,两兄弟一齐看过来。

    这一看,温达脸上就跟开了染坊似的,表情十分精彩。

    “哼,柳雁欢,不要以为你学了洋人的东西就能把我们比下去,我会让你知道,最了解国人的,始终是国人。”

    柳雁欢对他的话不置可否,只是冲一旁的温豁点了点头。

    温达的性子哪里甘愿吃这样的闷亏,登时拔高声音:“柳雁欢,你什么意思......”

    话音刚落,就见樊梦从门口处走进来。

    温达立马噤声,忌惮地看了樊梦一眼。

    樊梦却像是没看见这边的风波,面上带着和煦的笑容:“大家想必已经拿到试题了,没错,童年就是这次比赛你们所制香水的主题。这个房间所有的原料你们都可以用,当然,不仅仅限于这个房间的原料,整个庄园的原料你们都可以使用。我给你们十天的时间,十天之后我希望能够看到成品,各位十天的食宿,由梦三生公司一力承担。”

    话音刚落,众人哗然。

    “比赛作品在规定时间内完成,这十天时间,你们可以在庄园内自由活动,只要你们确信能在最后一刻将成品做出来,哪怕你们真正花在调制上的时间只有一个时辰,也是可以的。”

    樊梦环视着脸上表情各异的选手,朗声道:“各位,还有问题么?”

    此时,温达问道:“这次比赛的评委是?”

    “评委只有我一个人。”

    话音刚落,现场立马炸了锅。马上有调香师质疑:“那岂不是胜负全凭您一人说了算?”

    “对啊,总该有个标准吧。”

    “这样太草率了吧。”

    “在场那么多人,难保没有人动歪心思。”

    众人的议论声,樊梦都听见了,她轻笑道:“我一直觉得,调香是一件很私人的事情,同一种香水,有的人喜欢,有的人不喜欢,这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这次的主题是我定的,所以胜负自然也根据我的喜好来判断,若是有人对此有所不满,现在就可以离开。梦三生不仅不会追究各位的责任,且已经备下了法兰西波尔多庄园的美酒两瓶,送给各位做纪念。”

    这下子,质疑声都销声匿迹了。

    “还有问题么?”樊梦再次发问。

    见没有人提问,她才敛了眉目:“那就请各位先随侍者到住处吧,这之后的时间由各位自行支配。”

    柳雁欢一行跟随着侍者来到住处,从外观上看,整个住处的建筑风格接近欧式古堡,除了主体建筑外,周围还圈出一大片地。

    柳雁欢好奇道:“后山也是我们能涉足的地方么?”

    侍者点点头:“诸位这些天可以在这片区域自行活动,并不受限制,所有需要的原材料,都可以交代我们前去采集。”

    “非常感谢。”柳雁欢道了谢,提着箱箧来到住处二楼的房间。

    “哒”的一声,房门开了,是个双人间。

    柳雁欢刚将箱箧放好,门外就传来一声蹩脚的中文:“泥嚎,请问阁下尊姓大名?”

    柳雁欢听着这奇怪的语调,心知他的室友定然不是中国人,可定睛一看,来人又是个黄种人。

    那人见柳雁欢发愣,索性自报家门:“我是来自东瀛的调香师,请多多指教。”

    原来是个日本人。

    柳雁欢点点头:“我叫柳雁欢,中国人。”

    “柳......柳......”或许是柳先生这个称呼的发音太难,那人尝试了好多回都没成功,言语间颇有些沮丧:“酒井深。”

    柳雁欢和他礼貌性地握了手,刚想收拾行李,就听酒井笑道:“柳,中国的调香师很少见。”

    柳雁欢瞄了酒井一眼,见对方笑得一脸热切,可柳雁欢总觉得这笑容让人不太舒服。

    和柳雁欢的陌生室友相比,温家兄弟则幸运得多,他们原本就是两人一同被邀请,现在更是名正言顺地同住一个房间。

    温达单独面对温豁的时候,完全不像在柳雁欢面前那样暴躁。

    “哥,我给你看样东西。”说着,他从上衣口袋拿出一个小纸筒。

    “这是什么?”温豁顷刻间皱起眉头。

    “你还记得上一次来给我们做放贷评估的秦非翔么?”

    “他可是秦家二少爷,秦家和樊梦的关系一向不清不楚的,我废了好大的功夫,才从他那儿打听到这次比赛的试题,并且请人配好了方子。我保证请的人都是非常专业的,这次的比赛啊,我十拿九稳。”

    温豁的声音陡然严厉起来:“你这是作弊!”

    “哥,我知道你是古法香方的行家,如果今天比的是香道,我绝对相信你能拿头名,可这回樊梦要调制的是香水,本就不是我们兄弟的强项。再说了,就算不是头名,拿个好点的名次气气那个柳雁欢总没错,哥你说呢?”

    温豁的脸色青黑青黑的,非常难看,显然是气狠了。

    “温达,你怎么好的不学,净学些旁门左道。爷爷常说学香道先学做人,这话都被你忘到九霄云外去了,我对你太失望了,你把东西给我。”

    温达把小纸筒背到了身后:“我不给,这可是我废了好些功夫才弄到的。”

    “给我,否则我今日就要行兄长之权,长兄如父,相信你也不想承受家法吧。”

    此话一出,温达的脸色就变了:“你......你敢打我?!”

    “东西交出来,今天的事我就当没发生过。”

    “如果我说不呢?”

    温豁已经举起了房中的高尔夫球棒,温达一下子炸了:“温豁,你当我拿这个方子是为了谁?我这不是怕你输得太难看回去又被爷爷说嘛,我本来就打算将方子给你的,你照着制作出来,就算不是头名也该是个三甲,可你居然要打我。罢了,我改变主意了,方子我不会给你的,有种你打死我!”

    温豁手中的高尔夫球棍举了起来,扬了扬,终究还是没有落下。

    只是温豁的脸色仍旧难看至极:“出了事,后果自负,不要牵连韶华。”

    “那是当然,不劳你这个正人君子费心,你走你的阳关大道,我走我的旁门左道,谁也不欠谁的。”

    温达果然说到做到,自此之后,再也没跟温豁说过一句话。

    次日,他起了个大早,一个人动身前往调香室。经过昨天一个晚上,他已经将香方背得滚瓜烂熟,恰巧香方上的香材在调香室里都有,他只需要按照标签找到即可。

    与温达立即动身前往调香室的做法不同,在酒井眼里,他的中国室友仿佛是来度假的。且看他那优哉游哉的做法,早上一觉睡到自然醒,享受了欧式别墅里一流的西式早餐,还特意要了个黄澄澄的溏心蛋。

    看着柳雁欢泰然自若地吃完早餐,酒井看了眼手表,有些坐不住了:“柳,你今天不去调香室么?”

    “大好的时光,你没瞧见外头晴空万里么?当然是好好地享受休闲时光啊。”说完,也不管一脸怔愣的酒井,转身道:“我要去打高尔夫,一起么?”

    酒井咬咬牙,笑道:“一起,一起,享受生活嘛。”

    柳雁欢冲他做了个上道的手势,两人就成了参赛选手中的异类。

    上辈子柳雁欢没少打高尔夫,他这一手高尔夫球技,严格来说还是申昊教的。只是他比申昊有天赋,被领进门以后,他很快练得比申昊要好。

    当然,自此之后,申昊就再也没和他打过高尔夫了。

    而今再摸上球杆,柳雁欢有些感慨,他试着挥了挥杆子,力图找回前世的手感。

    身边的酒井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柳雁欢一竿子挥出去,他才如梦初醒般鼓掌。

    “做什么呢?这球没发挥好你还鼓掌,你心里想着调香室,那就去呗。”

    酒井挠挠头:“不,不,我还是更喜欢高尔夫。”

    柳雁欢嗤笑一声,见他这样也就随他去了。

    两人都不知道的是,远处的一栋两层小洋楼上,秦非然与秦非翔并肩而立。

    秦非翔的手上拿着个望远镜,正兴致勃勃地看着远处那片高尔夫球场。

    “柳雁欢身边怎么还跟了个人?你派去的贴身保镖?”

    秦非然皱眉:“我没给他派过人。”说着,从秦非翔的手里拿过望远镜,目光在酒井身上停留了许久。

    “那人我也不认识,不过看这架势,来者非善类啊。”

    “我说,你要真这么在意他,索性去央了樊姨,直接把名额给他得了,也省得温达那个家伙隔三差五来骚扰我。”

    “你给他的,真是这次的试题?”

    “是啊。”秦非翔把玩着手中的文玩核桃。

    “温达的路子也不窄,回头找人配了香,没准真的得了樊姨的青眼。”

    秦非翔睨了秦非然一眼:“哟,瞧你这紧张的,你放心,谁不知道你把柳雁欢搁心坎儿上呢,我再怎么混,也不能给未来弟夫下绊子啊,试题是真的,旁的地方却可以做手脚啊,反正草包就是草包,你且看好了。敢拿小爷当枪使,爷就把他浑身上下扫出无数个窟窿眼儿,只是就温达这智商,怕是怎么死的都还蒙在鼓里呢。”

    秦非然听着这话就回过味儿来了:“有人要收拾温达?”

    秦非翔指尖夹着烟:“三弟,这不关你的事儿啊。”

    秦非然没再纠缠这个话题,看了眼秦非翔吞云吐雾的模样,他扔下一句:“少抽点儿,这样的抽法,你当俩核桃能救得了你的命?”说完,秦非然转身下楼。

    “啧。”秦非翔看着指尖闪动的烟火,犹豫片刻,还是把烟掐了。

    而那头的柳雁欢和酒井完全不知道外头的情况,柳雁欢实力诠释了什么叫心大,除了高尔夫,他似乎铁了心将所有的设施全都尝试一遍,上午还瞧着他在高尔夫的草皮上,下午他就出现在游泳池里,最绝的是,有一回一位国外的调香师上山找原材料,透过俩树杈看见一个飞来荡去的身影,那叫一个衣袂翩跹。

    那老外在华国呆了一段时日,听过评书里的七仙女,瞬间觉得自己撞上了仙女下凡。结果满心欢喜地出来一瞧,发现是柳雁欢坐在半山腰的秋千上,玩得那叫一个不亦乐乎。自此之后,虽然柳雁欢一次调香室都没去过,但是他的大名却被每一个调香师所熟知。

    这一边,秦非然想从樊梦口中了解柳雁欢的情况,向来独来独往的他,破天荒地去拜访樊梦。

    樊梦打开别墅门的一刹那,脸上的笑容就刹不住车了:“我就知道你会来,快进来。”

    严格来说,这是秦非然第一次来樊梦的家。

    樊梦的家比起秦家本宅,色调要温馨细腻得多,跟秦家的古朴厚重不同,樊宅给人的感觉是清新干净。

    樊梦给秦非然泡了壶茉莉香片,小火慢慢地煨着开水,秦非然打开了话匣子:“樊姨。”

    樊梦没等他说下文,就开口道:“留下来吃饭吧,樊姨也给你露一次手艺。”

    秦非然看着面前金黄的茶汤和那个优雅地拨弄着鬓发的女人,轻轻地点了点头。

    樊梦的手艺出乎意料的好,素烧丸子甜而不腻,明炉烧鸭香气四溢,时令蔬菜新鲜爽口,只可惜秦非然心里挂着事儿,没什么心思欣赏美食。

    樊梦倒是对秦非然的评价满怀期待:“味道如何?我不常做,不甚熟练。”

    “味道很好,有种家常的感觉。”

    樊梦听到这个评价,脸色明亮起来:“你喜欢就好。”

    “樊姨,柳雁欢他......”

    听到这个名字,樊梦的笑是再也掩盖不住了,她笑道:“方才进门时,我就在想,你能忍住多久不问他的事,果然不出我所料,你是要主动问起的。”

    “你说他有调香的天赋,我从前是信的,不过他现在在庄园,每天就抓鱼捕鸟,很是悠闲,别人都拼了命地研究香方,他倒好,完全不把正事放在眼里。”樊梦提起这些,语气就有些不认可了。

    “再有天赋的人,也禁不住这样的自我耽误啊。”

    秦非然沉默了片刻,缓声道:“我相信他。”

    “ALL right!祝你的心上人好运。”樊梦脸上挂着温婉的笑意。

    隔日,柳雁欢走到射击场的时候,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砰,砰,砰......”秦非然一连打了十枪,每一枪都正中靶心。

    “啪啪啪。”柳雁欢的掌声随后而至,按照惯例,他的身后依然尾随着一个酒井。

    有外人在场,两人自然是避嫌为上。

    柳雁欢似笑非笑地点头道:“三爷。”

    “秦三爷,您怎么会在这儿。”

    “我来这儿练枪,有问题么?”秦非然说着,突然就把枪口对准了酒井。

    酒井浑身一个激灵:“三......三爷。”

    “说,谁派你来的?能一口叫出我身份的人可不多见啊。”

    “三爷,您在说什么,我中文不太好,听不太懂。”

    秦非然面无表情道:“听不懂是吧,没关系。”只听“砰”的一声枪响,酒井浑身又一激灵。

    “我再问你一次,谁派你来的?再不说实话,我可不保证下一次放的还是空枪。”

    酒井两股战战,秦非然又放了一枪,他直接两腿一软,给跪地上了。

    “是秦家大爷。”酒井垂头丧气地嗫嚅。

    听到这个答案,柳雁欢和秦非然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复杂情绪。

    “他让你来做什么?”

    酒井见大势已去,索性一股脑全交代了:“大爷说了,让我跟着柳少,看他制香的时候要想法子做手脚,让他出点岔子,总归不能让他得第一,大爷还说,跟周萱萱扯上关系的,都不是什么好货,只管往死里作践,别手软。”

    秦非然闻言,忽然暴起地将枪抵在酒井的太阳穴上。

    酒井慌了,连日语都出来了,叽里呱啦地拽着柳雁欢的衣摆哀求。

    柳雁欢冷眼瞧着他,拽了拽秦非然的袖子:“没必要为了这样的腌臜事,脏了自己的手。”

    秦非然深吸口气,好不容易才控制住自己濒临爆发的情绪,冲身后的樊梦说:“樊姨,您也瞧见了,这样的人若是继续留在赛场上,只怕这场比赛要变成笑柄了。”

    樊梦颔首道:“我都看见了,也都听见了,我樊梦绝不允许这样的人和梦三生扯上关系,酒井先生,你已被开除出局。”

    酒井被人带了下去,樊梦蹙眉道:“柳先生,我很抱歉,如果此次事情给你造成了困扰,我们可以补偿。”

    “不必了。”柳雁欢的语气很温和,“这样的亡命之徒,兼之有人在背后操纵,想要混进调香师的队伍实在是太过容易,您能及时出面替我摆平危险,晚辈亦心存感激,也希望您不要过分介怀。”这话说得贴心又得体,樊梦点点头,将空间留给靶场中的二人。

    秦非然先前打掉了一盒子弹,如今子弹重新上膛,仍旧是弹无虚发。

    可柳雁欢就是感觉他在生气。

    在秦非然停下来的那一瞬间,柳雁欢从后方紧紧地抱住了他的腰。

    秦非然腰背的肌肉绷得厉害,整个人带了丝用力过猛的震颤。

    柳雁欢把头埋在秦非然的风衣上,用力地呼吸着那熟悉的香气。

    “别生气好吗?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秦非然听见柳雁欢的声音从身后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