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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咧!”
络腮胡大喇喇地说。
山里汉子就是这样,一秒钟之前还很警惕,一秒钟之后就跟老相识一样,说话都带着乡音。
“回家?”我指了指昆仑山的方向。
络腮胡点点头:“对呀!我们的家在门巴村!门巴村是最靠近昆仑山的一座村寨,过了门巴村,再往山里走就没有人户了!所以呀,我们是神山的儿女咧!”
说起自己是门巴村人,络腮胡一脸的骄傲。
当地人对大山都有一种敬仰和崇拜,昆仑山被誉为华夏第一神山,门巴村的村民就住在昆仑山脚下,是最贴近神山的一座村寨,所以他们感觉到很骄傲。
当然,在城市人的眼里,这就是个鸟不拉屎,人迹罕至的偏僻山村,就算说来这里旅游,可能都没有几个人愿意来的。
至于“门巴”是什么意思,我也不太清楚,反正是听络腮胡的发音,音译过来的。
听说络腮胡要回门巴村,而门巴村正好就在昆仑山脚下,我顿时一阵欣喜,连忙跟络腮胡商议道:“大哥,你看呀,我们能不能搭个顺风车?照我们这样行走的速度,也不知道多久才能走到昆仑山呢!”站在弯弯曲曲的山路上,只需要轻轻一抬头,就能看见巍峨的昆仑山,白雪皑皑的巨大山体仿佛近在咫尺,伸手就能够触摸到山峰。但实际情况却不是这样,昆仑山看着近在眼前,其实要想走到昆仑山脚
下,还有很远的距离,“望山跑死马”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
我刚给了络腮胡一包烟,还给了他一百块钱,相信搭个顺风车他还是不会介意的。
在这种穷乡僻壤的地方,一百块钱对于他们来说,足够一家人一个月的生活开销,而且还能吃上肉了,所以这一百块,对络腮胡的价值还是很大的。
果不其然,我提出的要求,络腮胡并没有拒绝。
络腮胡冲我们几个招了招手:“上车吧!上车!”山里人朴实善良,没有城里人那么多的尔虞我诈,我们说什么他们就相信什么,我们说我们是来探险和搞极限运动的,络腮胡也没有过多的怀疑。只要山里人把你当成客人,他对你就很热情。因为这里一
年到头很少能够见到外人,我们在他们山里人的眼里,可能就跟熊猫一样。
络腮胡把车钥匙交给他的儿子,叮嘱他儿子好好开车,然后他带着我们四个人,爬上了后面的小货厢。
小货厢里堆放着一些菜筐,里面基本上都是些土豆,红薯,大白菜之类的东西。
“大哥,你是做菜生意的?”我问络腮胡。络腮胡说:“不是!我是专门给村子里拉菜的!门巴村一年四季天寒地冻的,什么蔬菜都种不出来,村里人要想吃菜,就得去外面拉。这人呀,都是村里人凑钱买的。我年轻时候当过兵,汽车连的,正好会
开车,所以村里就安排我来开车,大概每周我都会出山一趟,去城里给乡亲们拉点蔬菜水果回来!”
我点点头,原来是这么回事,看来门巴村的生活条件还是相当艰苦的。
我往里挪了挪,腾出位置让库俊威他们上车。
在货厢的角落里,我看见了一个麻袋,袋子里像是装着什么活物,一直在动来动去。
我指着那个麻袋问络腮胡:“大哥,那袋子里装着什么呢?”
络腮胡说:“哦,一点野味而已!乡亲们偶尔还是要打打牙祭嘛,呵呵!”
络腮胡憨厚地笑了笑,我也没有多问,山里的野味本来就多,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儿。
等我们全部爬上货厢以后,络腮胡敲了敲车头的那个小窗,示意他儿子可以开车了。
农用小卡车突突突地喷出一尾黑烟,开始在弯弯曲曲的山路上行驶。
货厢里面虽然有股异味,但好歹我们还是能够忍受,这毕竟是拉菜的小货车,又不是什么高档小轿车,不管怎么着,总比走路舒服多了吧。
络腮胡冲我们笑了笑:“放心吧,我儿子开车,稳着呢,都是我手把手教的,明年就能拿驾照了!”
卧槽,未成年无证驾驶,居然还叫我们放心?
这弯弯曲曲的山路,旁边全是落差巨大的悬崖,万一要是冲下去了,我们可就尸骨无存啦!
不过,心里虽然隐隐敲着鼓,但是面上也不好多说什么,人家能够搭载我们已经不错了,还担心人家车技不好的话,自个儿下车走路吧!
所以,其他话也不多说,我们只能在心里自求多福吧!
“对了,大哥,你叫啥名字呢?”我们都还不知道络腮胡的名字,大哥大哥的叫唤着,也怪别扭的。
络腮胡说:“哦,忘了自我介绍了,我姓熊,村里人都叫我熊大!”
磊子说:“熊大哥,你儿子该不会叫熊二吧?”
熊大点点头,竖起大拇指:“你真聪明,我儿子真是叫熊二!”
磊子尴尬地笑了笑:“这名字好听!真好听!”
“熊大哥是少数民族吗?”我看见熊大这一身打扮,以为他是少数民族。熊大摇摇头:“不是!我们门巴村是一个少数民族和汉族的混居地,村里的少数民族主要是藏族,人口跟汉人的数量差不多吧!原先村子里是没有汉人的,后来不断有外面的汉人进入村子,有些汉人是躲避
战乱来的,有些是犯了错事逃难来的,还有些是留下来不肯走的,跟当地的藏族融合之后,渐渐演变成现在这种藏汉混居的情况!”
顿了顿,熊大又说:“像我们门巴村的村长,大家都叫他老高,他就是个汉人,听说还是个知识分子,也不知道怎么就到这门巴村来了,一待就是十多年!”
“真是个有趣的小山村啊!”库俊威笑着说。
熊大叹了口气:“有趣算不上,无聊才是真的!但是比无聊更可怕的是——贫穷!门巴村交通闭塞,跟外面的社会几乎完全隔离,所以村子的经济状况十分落后,不是你们这些城里少爷能够想象的!”
熊大也是个话匣子,肚子里装着很多故事,可能苦于平日里没有其他人跟他聊天,所以憋了一肚子的话,今天看见我们哥几个,他很兴奋地想要说话,恨不得把肚子里的故事全都倒出来。
“你们知道有个节目叫《变形计》吧?”熊大问。
我点点头,《变形计》这个节目我是知道的,虽然我家乡在大山里面,不过好歹也是湖南人,怎么会不知道湖南台的这个节目呢?最近两年,《变形计》这个节目悄然兴起,其内容就是城里有钱人家的孩子,跟大山里穷苦人家的孩子,进行角色互换,各自到对方的家里生活一段时间,以纪实的表现手法,展现不同环境的孩子,在互
换生活过程中发生的一些改变。
当然,我也知道这其中有很多桥段都是编导策划和安排的,这些暂且略过不提,我只是好奇,熊大怎么突然提起《变形计》这个节目。熊大说:“《变形计》那个节目,不是到处寻找贫穷落后的地方吗?当时我们门巴村也申请了,原本是想通过这个节目平台,反映出门巴村困苦的境况,让社会各界多多给予我们这个“昆仑山第一村”一些帮
助。
结果呢?结果《变形计》的剧组来这里踩点之后,竟然走掉了,他们嫌门巴村太穷苦了。一个原因是,担心这样恶劣的环境,让剧组和演员吃不消;另一个更大的担心是,来自有关部门的压力,这片子要是放出去,国人不就知道中国还有这样贫穷落后的地方了吗?这对于国家,对于政府来说
,可是一道丑陋的伤疤呀,你们知道的,这个国家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遮丑露美,报喜不报忧!”
“熊大哥,你是土生土长的门巴村人吗?”辰十八问熊大。熊大摇摇头:“之前我不是说过了吗?以前我当过兵,是个汽车兵!当时我们的连队,就驻扎在昆仑山脚下,当兵的时候,我们还经常要去昆仑山上巡逻呢!哎,我有很多的战友兄弟,他们的英魂就埋葬在
昆仑山上!后来退伍转业,我也就不想走了,一是对这里产生了感情,二是我想和我的那些战友兄弟们离得近一些,这样我一抬头就能看见昆仑山,看见他们的英魂,所以我索性搬到了门巴村!”
我们的心里一阵感动,没有想到,这个表面看似粗野的汉子,内心竟然有着如此深厚的情感,现在这个世界,像熊大一样重情重义的汉子,已经不多了。
我们永远都无法明白和理解,一个军人的信仰!
我对着车窗外面的昆仑雪山敬了一个军礼,那是我对共和国军人最深的敬意!
他们也是一群,在老百姓喝着美酒,做着美梦的时候,却依然默默坚守在边疆,用青春热血守护神州大地的勇士,值得我们每一个人尊敬!
“你老婆是藏族人?”我问熊大。熊大摇了摇头:“我没有老婆!熊二并不是我的亲生儿子,他是个弃婴!”